第96章 計劃順利進行50%……
陳元嗓子疼頭疼鼻塞全身乏力, 這樣的情況自然是上不了路,譽王本就不想陳元走,他總要留個人質在他譽王府。
“哥, 我會很快回來。”李稷緊緊握着陳元的手,他知道此次回京有兩種結果,要麽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進行,要麽就是有去無回。
陳元同樣緊緊握着李稷的手,他怎麽放心李稷獨自一人跟着譽王走, 回京這一路萬一中途出了什麽岔子,那他和李稷不就是天人兩隔了。
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性,陳元就焦躁萬分, 他忍不住抱住李稷,在他耳邊悄聲說:“讓我跟你一塊走吧,計劃照樣進行,讓阿焰他們倆留下。”
“你走的話, 阿焰他們就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況且,王叔他也不會讓你走, 他總要留個人質在涼州心裏才踏實。”李稷小聲道:“你只管在你屋裏安心養病。”
“你這臭小子, 別什麽事都一個人亂做決定。”陳元推開他, 擰着眉頭,上手捏了捏李稷的臉, “要不是喜歡你,我早就揍了,我是哥哥你是弟弟,哪有弟弟吩咐哥哥做這做那的,心情真不爽。”
“這時候說什麽哥哥弟弟, 我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李稷頗有幾分帝王的口氣,“我走了。”
“诶诶诶……”陳元追着道:“這就走?”
“王叔正在準備回京的事情,我去看看。”李稷平靜地說:“你身子不舒服,就不要亂走動了。”
說完,快步朝外走去,陳元站在原地愣愣看着走遠的李稷,下一刻忍不住問旁邊站着的石堅:“這麽看,他還真有點帝王的樣子,是不是?”
石堅沉默。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陳元抱起雙臂,“怎麽說,李稷也算是你的小主子,你家主子可是樂意把皇位傳給他的。”
石堅道:“皇位之事,豈是屬下能論斷的?”
陳元嘴角微動,伸手拍他胸脯一下:“又沒外人。”說着伸個懶腰,“我去睡會。”
李稷裝模作樣的去譽王那走了一圈,回來見陳元睡了便沒打擾,回了自個卧房,對阿焰交代道:“我走後,辦事的時候,能避着表哥就避着他,畢竟他那人見不得殺戮。”
阿焰應聲道:“主子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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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也不能讓王府外的人看出什麽。”李稷又吩咐道:“若是洩露出一丁點風聲,你們……”他瞄了眼阿焰,下面的話沒說出口,“也是,我這是在說廢話,跟着我這麽多年,你們辦事比我想的要讓人放心。”
許是感冒藥的緣故,陳元睡的沉,李稷走得時候沒舍得叫他,甚至都沒有去看看他,縱然不舍,但強忍着,他怕見了就不想走。
陳元醒來的時候已經夕陽西下,他睡的有些懵,腦袋昏昏沉沉的,當得知李稷已經走了兩個時辰了,才有點清醒的意思。
“走得時候,他有沒有讓你們給我傳個什麽話?”陳元喝着熱茶問。
阿焰實話道:“沒有。”
陳元喝茶的嘴一頓,接着問:“那有沒有留張紙條什麽的?”
“沒有。”
陳元:“……”
說不失望那是假的,陳元略苦澀的将一杯茶喝下肚,揉揉眼睛,又打個哈欠,嘟囔了句:“臭小子。”
因惠帝性命垂危,所剩日子不多,故而李稷和譽王和一隊人馬,馬不停蹄、日夜奔波的往京都趕,僅僅用了半個月便到達京都。
“王叔,父皇病重的事是只有我們知道還是朝中大臣皆以知道?”李稷開口故意問道。
這個問題讓譽王的神情略有遲疑,接着才道:“你父皇病重,通過你的口我才知曉,至于朝中大臣知不知道,等進了宮再說。”
李稷點下頭。
走了幾步,譽王又交代道:“從此刻起,甭管遇見什麽人,都不要說你父皇身體的事情知道嗎?”
李稷看他一眼,說了句知道,而後問:“王叔,我對你說了這麽重要的情報,你打算怎麽回報我?”
譽王扭頭看向他,似笑非笑的反問:“你想要本王怎麽做?”
李稷看他一眼視線又看向前方,道:“還是等進了宮再說吧。”
譽王依舊盯着李稷,那雙眼睛像是猛獸盯住了獵物充滿了危險,片刻他移開視線看向前方,不遠處就是宮門,那裏看起來盡然有序一切如常,直至進了宮門一路到惠帝寝宮也并未瞧出有什麽異樣。
說不訝異那是假的,從進了宮門,譽王就提高了警覺,有那麽一瞬間他懷疑這裏頭有詐,但當看到惠帝病殃殃的躺在床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上,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氣一樣的虛弱,這點懷疑随之也被抽走了。
“王弟,你怎麽來了?”見到譽王,惠帝一臉驚喜,這話讓他看起來費了好大勁,以至于看到譽王身後的李稷,驚喜詫異費解種種情緒塵埃落定後,卻沒說出一句話來。
李稷對譽王謊稱私自來涼州,這期間他一直不信惠帝不知,眼下見惠帝看見李稷這種表情,頓時也打消了疑念,并一副悲傷過度的好弟弟模樣撲倒床邊,雙手握住惠帝的手,一邊哽咽問着皇兄這是怎麽了,一邊不忘解釋為何李稷跟他一塊來。
“皇兄,您切不可責怪稷兒,臣弟來的路上碰見他,便把他帶了回來,他一聽見你身子骨不好也是個擔心。”譽王裝的一手好臣弟,說着竟抹起淚來。
惠帝的演技不必他差,一副看見親兄弟兩眼淚汪汪的架勢,雙手回握住譽王的手,也是個雙目帶淚的樣子,有氣無力的說道:“你我兄弟果然是心有靈犀,朕正想派人接你進宮商議……”話沒說完便咳嗽起來。
譽王趕忙伸手輕撫惠帝胸膛,待惠帝咳嗽停下來,他吩咐宮人去備熱水。
惠帝擺擺手,緩了口氣,輕聲道:“王弟,扶朕坐起來。”
譽王依然照做,惠帝靠在床頭,視線移到了李稷身上,随後示意他過來。
李稷的裝功更是一流,還未走到惠帝跟前,就已經先跪下,淚眼婆娑道:“父皇,孩兒去了涼州,孩兒是想阿爹了。”
他這話直接拆譽王的臺,譽王眼珠子瞪圓了些許,此刻完全相信李稷之前說得惠帝不知他去涼州的事了,趕忙站起身,跪下道:“皇兄,臣弟扯謊有罪,請皇兄責罰。”
惠帝皺了眉頭,輕咳了兩聲,啞着嗓子道:“跪什麽跪,都起來。”他長籲一口氣,眼神茫然地望向一處,“眼朕哪裏還有功夫去追求你們這些,朕的時日不多……”
“皇兄!”譽王一聲悲痛,“您千萬別多想,國不可一日無君,您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惠帝看他一眼,搖頭笑笑,又咳嗽了兩聲,說:“王弟,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
“皇兄……”譽王眼角滑落一顆淚,搖着頭,看起來的确很悲恸萬分。
李稷也哭了,跪在那像個不知所措的小孩,他先說了句“父皇您會好的”,而後問譽王:“是不是王叔?”又道:“王叔,您會派人保護父皇的是不是?”
這話問的,譽王只能裝到底,重重點着頭說是。
惠帝又笑笑,而後道:“王弟,你來的正好,朕方才的話沒說完,朕、朕要跟你商、商議将皇、皇……”
譽王全神貫注的等着下頭的話,他猜測是傳位之事,可惜,惠帝依舊話沒說完,這次是被陳丞相和陳國公來給打斷。
陳衛昌和陳章闊步進了寝殿,兩人看到譽王和李稷是有些吃驚的,随即視線快速掃了一圈,想要确定陳元來沒來,雖然沒發現陳元的蹤影,但默契的父子倆都未提。
行了禮,惠帝便問道:“國公爺和丞相,你們來的正好,王弟也來了,正好商議傳位之事。”
“陛下。”陳章上前,直言道:“如今您身子的事情已經全力瞞着朝中大臣,連後宮的嫔妃皆都瞞着,傳位之事固然重要,可只有臣幾人不足以服衆,務必要把朝廷幾個重臣一并叫來,陛下覺得呢?”
譽王正惱怒陳衛昌父子偏偏這個節骨眼來,他巴不得惠帝斷氣的時候只有他在身邊,又聽陳衛昌如此說更是個惱恨,暗暗咬了咬牙,低聲斥責道:“國公爺!本王念你一把年紀不好說什麽,皇兄他還年輕,定會好起來,你說這些話未免是不是言之過早了些?”
陳衛昌淡淡看了眼譽王,道:“譽王殿下有所不知,這幾日老臣時常陪在陛下身邊,這是陛下的意思。”
譽王擰眉看向惠帝,換了副輕聲的調子:“皇兄,您這是做什麽?您是萬歲,定能好起來的。”
惠帝看看他,閉了閉眼睛道:“王弟,國公爺說得正是朕要說的,今日時候不早了,朕累了,想來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先休息一日,等明日一切再從長計議。”咳了咳,又道:“都下去吧。”
“皇兄……”
“下去吧。”惠帝虛弱打斷道,“都下去吧,朕乏了。”
有宮人上前伺候惠帝躺下,看樣子惠帝确實虛弱不堪,縱然譽王還有話說,但也只能就此作罷。
出了惠帝寝宮,回去的路上,譽王腦子裏一直在思想着皇位會傳給誰。無論是從以前還是從方才來看,最不可能傳的便是李稷,當然也不能完全排除,只能推測;李傲雖是大皇子,可他們國并不是只傳嫡,況且李傲過于驕縱愚蠢,做了不少蠢事,惠帝早就失望透頂;适齡的皇子中,剩下的就是李耿了,想到李耿,譽王不由嫌棄,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庸才,用腳趾頭想他那皇兄也不會把皇位傳給這樣的兒子;但轉念又想,李耿和李稷都有陳家撐腰,這事還未塵埃落定,或許皆有可能。
抛開這三個适齡皇子,剩下的那些,最大的如今十三,也是有可能是人選。不管人選是誰,最終都會是他的兒子。譽王心裏盤算着。
在他思考如何讓只有他在的時候惠帝咽氣,就聽李稷道:“王叔,國公爺和丞相走了。”
譽王回神“哦”了聲,定定神道:“本王也回了,你也回吧。”
“王叔請留步。”李稷叫住他,“王叔,我想好你怎麽報答我了。”
譽王腳步停住,轉身看他,輕笑:“報答?”轉而冷笑,“好,我的好侄兒你說說看。”
李稷看着他:“王叔,父皇的樣子你也見了,我只願日後你不要對付我。”
譽王輕輕挑眉,有點裝傻的意思,說道:“瞧你說的,本王還不至于跟你這個小輩計較。”
李稷依舊看着他,黑夜中那雙眼裏含了冷意,直白道:“那王叔會把皇位讓給我嗎?”說完不等譽王開口便糾正道:“這話不對,皇位本就是我父皇的,也就是說有可能父皇傳給我。”他頓了下,做出一副天真的樣子看着譽王問:“王叔會幫我坐上皇位嗎?”
譽王表情略滞,很快恢複正常,輕笑一聲,哎呀一聲,陰陽怪氣道:“我的好侄兒,你也說了皇位是你父皇的,本王說了可不算……”
“既然王叔也贊同侄兒的話,那麽,您還要謀反奪位嗎?”
李稷這話過于直白了,譽王的表情登時不悅,甚至有些動怒,喝道:“你可知這話是殺頭的大罪!你如此污蔑本王……”
“污蔑?”李稷再次打斷,“這麽說來,王叔是不打算謀反了?”
“你……”譽王咬牙切齒,短暫吃癟,接着冷哼一聲,“好一個伶牙俐齒。”瞪着李稷繼續道:“你我叔侄一場,別怪本王沒提醒你,說話做事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李稷神色冷靜,輕聲道:“王叔何必惱羞成怒?我清楚你要做什麽,你也知道我想要什麽,就憑這我們便做不成好叔侄,但如你所說,好歹叔侄一場,我勸你迷途知返,還不算晚,省的以後後悔都來不及。”
“你……”譽王真就給氣了個吹胡子瞪眼,礙于這裏是宮裏頭,他只能多少裝着,緩了口氣,咬牙道:“就憑你?恐怕你要失望了。”呵呵兩聲,“我的好侄兒,你大概是忘了你在這宮裏頭是怎麽過得了。”
說完,轉身欲走,卻被李稷叫住。
李稷根本不在意他言語的刺激,但還是裝出一副不服氣的怒氣來,說道:“王叔方才裝的一副好王叔好臣弟的樣子比這會子順眼多了!”又說:“王叔,咱們走着瞧!”說罷,快步先一步走人。
盯着李稷遠去的背影,譽王冷笑一聲,接着跨步朝宮門口走去。
……
李稷腳步剛到自己宮裏,張讓便把他走的這些日子,宮裏所發生的一切如數告知。
聽完,李稷吩咐道:“你派人盯着譽王,我現在要出去一趟。”
他去了惠帝寝宮,到了那,惠帝正在喝茶等着他。
“父皇。”破天荒的第一次,李稷發自肺腑的叫出這兩個字。
惠帝聽得出,也看得出,從前那個恨他入骨的小孩不見了,這一聲“父皇”是真拿他當父親。
“長話短說,你待會出宮去國公府。”惠帝開門見山道:“兩丞相掌握兵權,勢必要拉攏一個,你跟陳元要好,那便選陳家,不過,趙家不可趕盡殺絕,只需先逼他交出兵權便可,一定要留着來牽制陳家。還有,你不要因跟陳元要好就對陳家不提防,你要記住即便是你最親愛的枕邊人也不能全然信任,說話做事都要有所保留。”
李稷安靜聽着,牢牢記在心裏。
“朝堂大臣,分為兩派,一派以陳家為首,一派則是趙家,先削弱趙家便能牽制他們,剩下的,你得了陳家,那邊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惠帝繼續道:“至于後宮妃嫔以及你的兄弟姐妹們……”他說着停住,視線盯住李稷問道:“你想好如何處理了嗎?”
李稷微微低着頭沉默。
惠帝等不來回話,嘆了口氣,放低了口氣:“朕只希望你能念在他們與你是同一血脈的份上放他們一碼,至于朕的那些妃嫔,朕虧待她們,朕走後也顧不了,你就當個仁君,放她們出宮回家度過餘生吧。”
“父皇……”李稷開了口,朝床邊走近了些,跪地道:“父皇,若是從前,孩兒巴不得看見你這副樣子,可如今,孩兒願你快些好起來,如今孩兒并不能擔當此任,還需要多加鍛煉,您怎能就此撒手不管?”
這是掏心窩子的話,惠帝聽後是有些高興的,李稷跟他坦白,李稷希望他好,作為一個父親沒有比被兒子關心更高興的了,可他和李稷都清楚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故而在他斷氣之前,務必把能教的全教給李稷,能幫的全都幫到,這也是他作為一個父親,作為一個國家的君王能做的了。
從前他對于李稷做皇帝還是有些模棱兩可的,畢竟李稷的性子過于冷漠無情了些,但如今他相信李稷會是一個合格的君王。
“你起來!”他故意黑着臉,“那日晚上你親口告訴我你想當皇帝,也答應我會做一個為國為民的好皇帝,朕信了,才當着你的面寫下傳位诏書,可你聽聽方才你的話,要當皇帝的人竟連這點承受能力都沒有嗎?”
李稷啞口無言,是的,去涼州的頭天晚上,他第一次心平氣和的和他的父皇敞開心扉說了很多,連皇位之事都聊了,他們父子坦誠相待,到最後,他的父皇當着他的面親自寫下傳位給他的诏書,那玉玺還是他蓋的章,此刻想來,他過于“天真”了些,他的能力似乎撐不起他的野心。
縱然父皇把能給的全給了,可只要想到這個世上從此沒了他,喉嚨處就仿若堵着一團棉花,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連心裏頭都悶堵的生疼。
“不能再浪費時日,該說的朕都說了,該做的也都做了,譽王已經在京都,在他沒有起疑之前,務必要速戰速決,你現在就去國公府。”惠帝說着咳嗽起來。
李稷擔心的站起身,上前輕撫他的後背,惠帝臉上的表情帶了些許溫柔,眼神也是,他看着李稷,腦子裏想起了那個人,他張張嘴,原想說些什麽的,但怕提了那個人李稷會難受,便咽下了口裏的話。
“父皇,您先安心養病……”
“你不按朕吩咐你的去做,叫朕如何安心?”惠帝穩了穩氣息,轉而用了語重心長地口氣,“稷兒,盡早不盡晚,趁着我還有口氣,若是我真就咽了氣,那時候宮裏亂起來,你就當真都晚了,快去,國公爺等着你呢。”
李稷憋着淚,對上惠帝期待的眼神,重重點下頭,随後出了宮直奔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