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除夕

轉眼間便到了除夕佳節。

這日天氣不錯，拂曉時分就有絲絲縷縷的柔光浸透雲層，輕柔鋪滿了溫馨的小院。雖然氣溫依舊不夠暖和，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顧魚沐浴完畢一踏出門檻，就見楚昀逗着顧水顧舟滿院跑，甚至握着她倆的手腕輕松地飛上了青瓦。

楚昀坐在屋脊上，津津樂道地給倆姑娘講故事，倆姐妹托着腮注視着他，模樣非常認真。顧魚隔得遠聽不清他們在講些什麽，不過從楚昀誇張的表情以及倆姐妹花枝亂顫的笑容，不難猜出楚昀小小年紀便擁有了高超的撩妹技能。

因為是除夕節，所以何氏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工夫去管楚昀和顧水顧舟。要是在平日裏，他們是不敢這麽放肆的！

清晨用過早餐之後，顧魚便和一家人去了顧大海的墳頭拜祭。顧大海的墳墓坐落在桃李縣郊外的小山坡上，下葬之前專門請風水先生看過，據說這裏與顧大海五行相宜。只有楚昀感慨他的墓地與大昭的北邊遙遙相望，仿佛寄托了某種更深層的眷念。

何氏與林媽媽等人井井有條地擺放好祭品，并且鄭重地插上三炷香。

顧家人按照親疏遠近和輩分，依次上前叩拜。

楚昀是外人，本來沒有必要給顧大海上香，但是他難得的莊重神情把顧魚吓了一小跳。只見他先手持三根香恭敬地福身，将香穩穩地插進了香爐裏，而後又掀開衣擺雙膝下跪，非常實在地叩拜了三次。他在心中愧疚地默念道：“楚家實在愧對各位英雄前輩！阿昀此次出宮，有幸能在顧老将軍墳前跪拜道歉，也算不虛此行！”

昔日為江山百姓抛灑熱血，今時孤墳荒涼幾人聞？

從顧大海墳頭回來的一路上到處可以感受到節日的喜慶氛圍，小小的桃李縣張燈結彩，街道上歡聲笑語好不熱鬧。只是楚昀的興致卻一直不大高，回家後更是少言寡語地獨自坐在屋脊上吹竹笛，那支竹笛是他自個兒閑來無事時削來玩的，顧家三姐妹也一人有一支。

顧水和顧舟坐在院子裏嘟着嘴仰望着他，想離他近一點卻又怕打擾，于是就這麽癡癡地望着，也不怕脖子落枕。

顧魚和顧水顧舟圍坐在一起，由于今日是除夕，她才破例不用看書，三姐妹得以有空聊天說話。

“大姐二姐，你倆都快成望夫石了！沈小白有那麽好看嗎？”顧魚用草芥編織着手裏的螞蚱，頭也不擡地打趣道。

倆姐妹一聽，臉上不約而同地火辣辣一片，她倆謹慎地往何氏的方向瞧去，見何氏正在和林媽媽商量着什麽，似乎沒有聽見顧魚那一句口不擇言的玩笑，心裏頓時才松了一口氣。

“小魚兒，別瞎說！沒有的事！”顧水臉皮要薄一點，急急忙忙反駁道。

顧魚驀地一擡頭才見着面前倆人兒猴子屁股一樣的臉蛋，不由地感到可笑地輕搖着頭，她淡笑着朝楚昀望去，雖然距離較遠，但楚昀身邊籠罩着的“旁人勿擾”氣息非常明顯。

顧魚半斂着眸子，想不通透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會讓一個整日無憂無慮潇灑自在的少年變成這般深沉的模樣。

她對楚昀的了解實在是太少了！

顧水和顧舟不敢再擡頭望着楚昀，她倆轉移視線愣愣地看着顧魚，沒想到下一刻顧魚就從她倆面前“騰”地一下站起，然後“倏”地飛上了對面的屋脊，兩姐妹的小嘴微微張着，身不由己地吸了好大口涼氣。

顧魚躍上房頂，不客氣地坐在了楚昀的旁邊，楚昀這才停止了他那哀婉悲戚的笛聲，預備将小小的竹笛收進懷裏，偏偏卻被顧魚搶先一把奪了過去。

“咦——”兩姐妹又開始擡頭仰望，納悶他們在玩什麽。

楚昀偏頭不解地眨眨眼，顧魚的古怪脾氣不在他能夠琢磨的範圍。

“你......”他話未說完，顧魚就将手裏的草編螞蚱遞到了他的掌心，巧笑倩兮地看着他，頗有點“以物易物”的意思。

可問題是楚昀又沒答應這筆交易，誰要拿竹笛換一個草螞蚱呀？他又不是小孩子！

當然還不容他拒絕時，顧魚就已經從懷裏取出一枚小小的刻刀，在竹笛上比劃着什麽。

楚昀當即咽下了他的拒絕之詞，心血來潮地湊得更近，想要看看顧魚準備刻出個什麽玩意兒。

他的燦爛笑容在顧魚拿着刻刀龍飛鳳舞時逐漸收斂，眉心也漸漸蹙在一起。

“你刻一只小烏龜幹什麽？”他終于不滿地脫口而出。

“誰說這是小烏龜啊？這是龜仙人！真沒眼力勁兒！”顧魚故意翻了個白眼，同時将點綴結束的竹笛還給楚昀。

“呵呵，”楚昀皮笑肉不笑地觀摩着那只惟妙惟肖的小烏龜，無奈地問道，“龜仙人？那你倒是說說，這個仙人有什麽用？”

顧魚從他的神情中讀出了幾分哄小孩子的意味，索性在他面前當了一次軟萌的小正太，微微眯起雙眼，糯聲應道：“逗你開心啊！”

楚昀怔了一下，眉目忽然沉了沉，變得有些深遠，他意識到顧魚身上有太多的不同尋常，其中之一便是将“小大人”和“小孩子”之間的角色轉換得得心應手。

顧魚又在顧水顧舟的注視下，堂而皇之地伸手過去将楚昀本就含笑的嘴角又提高了幾度，傻乎乎道：“笑一笑，十年少！”

“那小爺我豈不是得倒回到垂髫孩童時期？”楚昀輕輕拍下她的手，皺了皺眉，桃花眼泛着柔波。

“如若我是男孩子就好了！”顧水顧舟見着這一幕，氣得咬牙切齒地捶胸頓足。

這時，顧魚快裝不下去懵懂的小孩子了，她突然尴尬地大笑起來，笑眼彎彎，看不出眸中的情緒，一旁的楚昀被她弄得莫名其妙。顧魚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他仿若覺得心跳滞了一拍。

接着，顧魚又從懷裏拿出屬于她的那只小竹笛，自顧自地吹了起來。

她搖頭晃腦地吹着應景的《新年好》，歡快的曲調感染了楚昀，讓他本來略感憂傷的思緒被沖散得一幹二淨。

楚昀托着腮靜靜地聽她吹曲子，那模樣就和院子裏顧水顧舟的花癡樣不分上下。

“這小子讀書好，武功好，連小曲兒都吹得這樣好聽......真是我大昭未來的棟梁之才啊！”他癡癡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