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誤會

楚昀莫名其妙地被叫了回去，心裏有點七上八下，指不準這長得跟老學究一樣的掌櫃到底要對他做些什麽。

周掌櫃招手即來一個夥計，讓他站在櫃臺後面看店，自己則不茍言笑地繞出櫃臺，先面容嚴整地打量了一眼楚昀，而後則領着他上了二樓的書房。

楚昀面皮緊繃，罕見地沒有嬉皮笑臉，亦步亦趨地跟在掌櫃身後，猜想這估計是沈君歡的意思，可沈君歡什麽意思呢？怕他過年沒新衣服穿，所以給他留了錢？

他不由地牽起嘴角，為那片刻的想法感到荒唐可笑。周掌櫃一回過身，他又立刻收斂起上一刻不大莊重的笑容，平靜如水地俯視周掌櫃。

周掌櫃幾不可查地搖了搖頭，似乎還輕輕嘆了一口氣，兀自走到博古架前取下一方方正正的錦盒，平穩地擱置在了書桌上，從中拿起一寶藍色蘭花繡紋錦袋，捧着掂了掂分量，才合上盒子走向楚昀，沉聲道：“這是沈老板臨走之時讓我交給你的五十兩銀子，說是怕你沒錢過年！”

他說話時特別正經，楚昀大方地接過錦袋，心裏卻是在苦笑着咒罵沈君歡嘴上沒把門，什麽實話都往外蹦，這在外人面前也太不給他面子了吧，日後一定要好好整治整治他，讓他知道到底誰才是老大！

“沈公子，我也不知道你和沈老板到底是什麽關系，你年紀輕輕還是走正途比較好，讓別人養你一輩子可不算有本事！”周掌櫃望着楚昀，聲音變得語重心長，楚昀感到可笑，正欲反駁，周掌櫃又擡手讓他把話咽了下去，自顧自地接着道，“當然，如果你們是親戚關系，當我沒說！”

楚昀緊抿着唇，頓感無話可說，他的話被別人搶了，他要是再強調，意義就變調了。

“周掌櫃，你說的話的确在理，這五十兩銀子我就收下了，好歹也是沈老板的心意！至于其他的......你得和沈老板說，我不過是一個小書童而已，哪裏扭得過沈老板的淫威呢？我也想走正途啊......無奈家境不好，多虧了沈老板慷慨解囊，唉！往事太心酸了......”楚昀眼裏閃過一道精光，舔了舔幹燥的唇瓣，熟稔地攬過周掌櫃的肩膀，邊走邊聲淚俱下地胡說八道，“我見沈老板和我年紀差不多大，相必大家都是性情中人，可怎想到沈老板還有不欲為人所知的癖好啊！”

轉下樓梯後，他哭哭啼啼地壓低了聲音，仍然不遺餘力地給沈君歡潑髒水，随便連帶自己一起騷：“我為了逃脫他的糾纏，才跑去了顧小神童家裏做書童......卻沒想到，他居然追到了這裏來！念他對我一片真心，我才半推半就地從了他！但今日聽周掌櫃一襲肺腑之言，我感慨良多，還望周掌櫃日後勸導勸導沈老板，讓他對我死了這條心吧！”

周掌櫃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快速地眨眨眼，不明不白地好像知道了更詳細的八卦。他原以為是楚昀這個小白臉纏着沈老板，沒想到是沈老板纏着人家......為保住飯碗，他幹咳了一聲，滿臉堆着史無前例的谄笑朝楚昀道：“其實，沈老板是重情重義之人，你跟着他也沒什麽！你瞧他走的時候還不忘給随身伺候他的丫鬟們一大筆回家的路費......我們老板還是挺不錯的！沈公子以後常來啊！”

楚昀佯裝失望地點點頭，眼角的淚水還晶瑩地挂着，他無可奈何地向周掌櫃告辭，而後淚眼朦胧地走向顧魚。

“你怎麽哭了？”顧魚不解地問道，目光自然地掠過他看向了周掌櫃。

周掌櫃觸及到顧魚的眼神後，緊張地低下頭幹活兒，心裏被那淩冽的一眼吓得發毛。

顧魚沒體會到她當兵時慣用的眼神吓着了對方，還自以為天真無邪地朝周掌櫃旁邊的夥計笑了笑，夥計欲哭無淚。

楚昀摟着她的肩膀大步走出了潇湘軒，這才言笑晏晏地解釋道：“沒什麽，剛才周掌櫃給我講了一個笑話，把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說着，他還不忘用手指揩去眼角的淚。

“周掌櫃好奇怪，平時對你愛答不理，沈老板不在就講笑話給你聽？”顧魚習慣性地別有意味道，這是穿越前落下的八卦毛病，字裏行間都透露出暧昧的桃色信息。

然而不過一瞬，顧魚就後悔了，良心發現的她總覺得不應該這樣去揣測一個少年關于那方面的動機......實在是太不厚道了、太猥瑣了。

她抱歉地舔了舔唇瓣，擡眼看向楚昀，迎面撞過來的卻是他結實的胸脯。不知道楚昀有沒有理解顧魚話中的內涵，反正他順勢勾過顧魚的肩膀，厚顏無恥道：“你這麽一說倒是提醒了我，說不定那個周掌櫃就是貪圖我的花容月貌呢？沈老板不在就給我講笑話勾搭我！真是過分！虛僞！”

顧魚瞪大了杏核眼，不大理解眼前少年的腦回路以及他裝模作樣的義憤填膺，心裏胡亂猜測道：“莫非......在這裏還能光明正大地好男風？這麽開放？不應該的啊！”

她在楚昀的懷中被箍得有點緊，心思塵埃落定後迅速反應，猛地一把推開了楚昀，遠離他兩步後才委屈地仰視道：“小白，我可不是斷袖！”

顧魚的語氣似真似假，弄得楚昀哭笑不得，趕緊上前勾肩搭背一通解釋，一本正經地真假參半，将“周掌櫃貪圖他美色”改為了“周掌櫃向他轉告沈老板的話，他被沈老板對他無微不至的關心感動了而已。”

至于是什麽話，他編不下去了，而五十兩銀子的事，他也沒有告訴顧魚。顧魚輕易地相信了他的鬼話，因為她本來就不認為楚昀會是一個斷袖，如果真是，那她真會為天下美女感到惋惜，這不暴殄天物嗎？

回家後，顧魚将得到的五兩銀子交給了何氏，自個兒留了二兩五錢，并且她還告訴何氏今後不用再為她讀書一事格外出錢，也不用給她零花錢，她能夠靠自己的雙手掙。何氏攥緊顧魚給她的銀子，百感交集到不知道說些什麽，淚珠在眼眶裏打轉，雙頰已然憋得通紅，最後卻只是攬過顧魚的身子，小聲地啜泣道：“小魚兒長大了，真是為娘的好孩子，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