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驚吓

“還未到子時,不慌。”林春生鎮定道,盤腿坐在了屋檐下面,而謝秋珩就站在她身旁,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渾身警惕周圍的動靜。

月光又被遮住,這夜黑的太厲害了,林春生這眼睛原本是标準視力,奈何她不珍惜,半夜點着蠟燭看古人的志怪小說,視力急劇下降。現在就是眯着眼睛也看不清什麽。世界在她眼中是模糊的。

唯一的慰藉便是謝秋珩跟他身上穿的這件白衣,微微有光,她坐在便宜徒弟的腿邊上很有安全感。

“這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林春生由衷感慨,一陣風過她似乎都能看見一道黑影随之閃過。見謝秋珩沒有動作,她便努力睜大眼睛,夜色濃稠的仿佛成了液體,将人包裹住了。

林春生後知後覺冒出這個比喻,仔細一想,毛骨悚然。

夜裏水汽重,加之炎熱,這麽一方小院子裏活似蒸籠,她背上冒的汗很快濕透了衣衫,脖子上汗珠都止不住地在滾落。

她趕緊扭頭看向謝秋珩,豈知他立刻坐在了林春生身邊,雙眼阖上,對她道:“師父小心了,默念清心咒,心神合一,勿受幹擾。”

林春生見他閉嘴了,心裏戰戰兢兢的,放眼四周黑暗帶給人無限恐懼。她偷偷抓了謝秋珩袖子一角,也趕緊閉上眼睛。

清心咒那東西她不會,想來想去林春生背起逍遙游。莊子是道家的,後世的道家還有拜老子為祖師爺的,莊子跟他是一家的,逍遙游應該也有點用吧……

“北冥有魚,其名為鲲,鲲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其翼若……若什麽來着,垂天之雲??其翼若垂天之雲,野馬也塵埃也,扶搖直上九萬裏?蜩與學鸠笑之曰:不對不對不對。”林春生額頭汗冒的厲害,眼睫都被汗濕了,面如水洗。她想擦又不敢,心裏只得暗罵這逍遙游太難背了。

過了許久,林春生腿麻了,也不敢睜眼,只得喊了一聲謝秋珩。

他嗓音微沉,聽在耳裏微有重量,她稍稍安定一些。

“阿珩,你熱不熱?”

“師父你熱?”

“是呀是呀。”她點點頭。

“那我替你擦擦罷。”她耳畔有人道。

林春生還未來得及回應一只冰涼若雪的手貼到了她的額頭,瞬時林春生覺得自己都要被凍傻了,下意識就睜開了眼睛。入目的依舊是片黑暗,看向左邊時整個人靈魂差點出殼升天。

那是一張臉,絕不如謝秋珩的雅致,也不及當初那只梅妖的妖媚,林春生的第一反應就是鬼啊。身子真實反映趕在了她的言語之前。

她很狼狽地挂在了姿态端正,坐在她身旁已經沉浸在清心咒裏的便宜徒弟身上。那雙胳膊就抱着他修長的脖頸,酸麻的腿夾在了他的大腿上。連她的臉都埋在了謝秋珩胸前。整個人就是風中瑟瑟發抖的鹌鹑。

“嗚嗚嗚。”她差不多是痛哭流涕的狀态了,頭拱着他的胸,這麽懼怕的樣子硬生生逼得謝秋珩停了背誦,頗為無奈地看着林春生,在她額頭上輕輕一點,輕聲念道:“九曜順行元始徘徊華精茔明元靈散開。”

剎那間月華如注,她靈臺清明。

皎潔的月光從樹葉縫隙間擠出來,落在地上如細碎的冬雪。

林春生怔了怔,手卻沒有放下來,呆呆地擡頭看着謝秋珩的下巴。月色正當好,驅散了之前散不掉的黑暗,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明朗了。

恐懼心理是其忽略了謝秋珩的美貌,整個人呆若木雞,若非謝秋珩喊了她一遍又一遍她現下恐怕還把自己的便宜徒弟抱的死緊。

被吓過一遭的林春生脆弱的像是他養的花,一陣風吹一陣雨打就那麽折了。眼眶微紅,鴉青色的眼睫上綴了幾點淚珠,這般唇瓣微張,有幾分動人。謝秋珩愣了半晌,猛地閉上眼繼續背誦清心咒。

他在山上從未見過師父哭,至于這種呆傻的樣子每隔半年或是一年就能看見,倒也不怪。只是,他難以相信,一只鬼居然能吓哭林春生……

他的道法都是師父手把手教的,見過她除妖斬鬼的架勢,向來都是幹淨利落,她一出現三清山附近的鬼都要痛哭流涕。

“你還好吧。”林春生漸漸回過神,從他身上下來,撣了撣衣袍給自己捶捶腿。

逍遙游居然沒有用,下回她要換出師表,畢竟出師表比逍遙游要好背。

“尚可。”謝秋珩道,他慢慢睜開眼睛,看到林春生還活蹦亂跳似乎恢複過來便也松口氣。

“師父方才為何不背清心咒?”他問道。

“為師高估自己了。”林春生心虛道,“我以為自己的道法已經到了百鬼難侵的地步了。”

謝秋珩的眼角抽了抽,忍住不繼續問下去,心想她或許是忘了,也只有這種可能他才會說服自己。

師父似乎還在發病期,這一次很奇怪,過去每隔半年一年才會出現的症狀在過去短則兩三日,長則六七日便能過去的。

林春生不知道自己這個便宜徒弟在想什麽,看他低頭深思時自己又瞧瞧挪到他身邊四處張望。

“方才之事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謝秋珩嗯了一聲,并不太在意。

林春生松了口氣,兩人這夜後頭就平平靜靜度過了,再也沒有發生什麽又叫林春生炸了人設的行為。

一夜的擔驚受怕致使林春生又睡到了日上三竿。還是謝秋珩接連不斷的敲門聲驚醒了她。

她揉了揉雞窩般的頭發,手忙腳亂地把衣服穿好,門開一條縫,見外面沒有別人才放心地讓自己的徒弟進來。

他端着的托盤裏有一碗飯,一碗雞蛋羹以及若幹素菜,顏色豐富。

林春生不由失笑,暗香他果然有慧骨,聰慧異常。

“你多吃點,昨晚上吓到你了沒?”林春生殷勤地給他夾菜。

謝秋珩想了想笑道:“師父無礙,就不必管阿珩了。今晚阿珩不願再見師父如此守夜疲累,不若讓我獨身一人可好?”

林春生就差給他鼓掌了,太貼合她的心意了。半夜捉鬼哪裏抵得上在屋裏睡大覺?更何況昨夜的事情她仍然心有餘悸。

她露出慈母一般的微笑,給他挖了一勺雞蛋羹,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多吃點,多長個兒,吃雞蛋對腦子好。”

謝秋珩眼角似乎又抽了抽:“……”

林春生很快也反應過來,她的話有歧義。謝秋珩的腦子本來就很好。

“你腦子很好,多吃點雞蛋。”

謝秋珩微不可見地挑了挑眉,在林春生的注視下笑着吃完了雞蛋羹。

“謝師父關懷。”

“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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