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沒關系,師父放心。”謝秋珩看她慘淡的面容忍不住出聲安慰,總之她都吃了幾天,應當問題不大。
林春生依舊耿耿于懷,苦着一張臉忽然間難受的緊。實在難以想象,有那樣一雙蒼白浮腫的手,撫摸過綠色菜葉子……最後做出的東西送到她嘴裏。
“走屍會洗手嗎?”林春生問道。
她那雙眼眸睜的大大的,湧現出一種求知的渴望。和謝秋珩印象裏的師父出入很大,一個是不食人間煙火,一個則是膽子稚嫩。若非知道她有病史,謝秋珩定是要把她根都刨出來。
他聞言失笑:“師父問的東西書上也沒有。”
謝秋珩說這話時面上還隐隐帶了一只酒窩,恍如鄰家的少年一般。
“書上沒有你就不去了解?”林春生此時陡然冒出一種熟悉之感,舔了舔唇不由得道,“書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時候你書上了解的是無法幫你解決現實。比如走屍問題。不要拘泥于書本。”
“試想一下,這個走屍做飯燒水之前手上有東西,結果手也沒洗,松弛的皮膚上指甲脫落,還有死皮……”林春生說了這些後自己咽了口口水不忍說下去。
“所以阿珩你懂了嗎?”她頂着一張清冷的面孔,問出這樣的話,謝秋珩藏在袖子裏的手都握在了一起,細想之下竟覺得這般較真的林春生有幾分可愛。
管他懂不懂,她這不都吃下肚了嗎?
謝秋珩點點頭,卻是給她夾菜,說道:“這是徒兒做的,之前洗過手,師父放心。”
“你在敷衍我。”林春生微微眯起了眼睛,忽見他筷子一動,那片青菜葉子下頭纖細的肉絲就出現在了她的眼簾之中。
上頭有醬,味道……好聞的不可描述。
她又咽了一口口水,悄咪咪地擡頭,謝秋珩目不斜視,又為她夾了幾筷子菜,飯裏頭拌了拌,白米飯都沾了醬,裏頭含肉。
“師父最近都瘦了,多吃點飯。”他關切道。
林春生低頭吃飯,掠過了自己之前說過的話,順帶着贊了自己的便宜徒弟一句:“有心了。”
嗚嗚嗚嗚嗚qwq,終于吃到肉了。
吃完了她那帕子擦了擦嘴,有點心虛:“吃肉不好,破了戒還長胖,莫要學為師。”
因為她是個假道士。
“師父的身體最重要。”謝秋珩言辭輕緩,末了補了句,“師父從前也是吃肉的,是以師祖打過您,如今師祖仙去,您不必擔心。”
林春生忽然被刺激到,手一伸就摸到了他的手背,聽他的意思,她能光明正大在他跟前吃肉???
她細白柔軟的小手一觸到他謝秋珩下意識就想扣住了不放開,興許一用力就能捏出汁水。師父的手像是白嫩的荔枝。他垂眸瞧着,神情微怔,而後倏地收回自己的手正襟危坐。
林春生愣住了,後知後覺解釋道:“是為師太高興了。”
一高興就崩掉了人設,現在她的心情終于好了很多。
謝秋珩深深看了她一眼,長長的眼睫垂下,投下一線陰影在眼睑上。
“方才是徒兒想起了一件事情。”謝秋珩說道。
“什麽事?”
“控制走屍的人必然不可離她有三裏之遠。否則極易被反噬,而且要選擇生氣最低之處。那只走屍既然尋到了師父的門前,控屍之人必然就在不遠處。”謝秋珩繼續道。
對于生氣林春生穿來後是有所了解的,她背過原主筆記。
所謂陰陽之氣,噫而為風,升而為雲,降而為雨。行乎地中為之生氣。生氣行乎地中,發而生乎萬物。土行氣行,物因以生。
初時她對此是一點不通,後頭慢慢懂了一點。如果要打個比方的話,這生氣大概就是向日葵所以生長、向陽、繁殖的氣。
生氣強弱可以改造。比如本來一塊地,生氣很好,如何讓它生氣變弱呢?上頭蓋個陰宅即可。這又涉及到風水。
林春生這個半桶水都沒有的假道士,看書也只有懵逼的份。
“咱們這周圍……那不就不安全了嗎?”她皺着眉,忽想到一點,“操控走屍向為師借臉,這是要做什麽??”
林春生心頭一動,兩眼放光,聯系以往看過的小說影視猜測:“借我的臉定然是想要迷惑別人。一者他不可近身之人,二者對我無防備之人。你說此人會不會是宋老爺?”
“若是宋老爺,那借他管家的臉亦可。”謝秋珩指出漏洞。
“興許他有極高的審美,覺得為師這張臉更好看,容易得逞。”
畢竟誰不想好看?林春生本着顏控的心思說,從古至今中國向來都是以貌取人,做官都得看臉。
謝秋珩眼角抽了抽,未等他開口,師父又猛地把他的袖子扯住了,緊巴巴道:“或許那人打的是你的主意。”
“不過阿珩這麽厲害,此人怕是打錯主意了。”林春生松開手,急一陣緩一陣,自言自語,“你如今道行高,若那人真是頂了為師這張臉在你面前晃悠,你定然能一眼看穿。”
她偷偷瞄了便宜徒弟一眼,加了句:“還能将他碎屍萬段,給為師報仇。”
謝秋珩忽瞪了她一眼,看蒙了林春生。
他正色道:“師父勿要戲言。”
林春生不知所以然,見他如此嚴肅,便也點點頭。
“師父是在敷衍我。”謝秋珩說道,把她吃飯前說的話還給了林春生,末了加重一句,“阿珩定然會護師父周全。任何觊觎師父性命皮相的人,徒兒決然不會饒過。”
他眼眸深沉,話一出隐隐還有殺機。
林春生趕緊發誓:“師父對天對地對着你的祖師爺發誓,往後絕對惜命。”
他這才垂下眼簾,微不可聞地嗯了聲。
這一夜謝秋珩幾乎都陪着林春生,天将明時分提劍出去,臨走前布置了法陣,一如鐵桶。
生氣行乎地中,發而生乎萬物。而死氣恰好與之相反。
一所宅院的布置,縱然之前有風水大師規劃好,但日後其中若是有一個小改動,風水難保不會從吉轉兇,今夜謝秋珩繞了這裏一圈。
破曉的時候瞥見了前院槐樹下晃動的繩子,挂上去有些時候,随着光線越來越明朗,那根繩子也越看越普通。
他眼睛眯起來,提劍飛身掠過,一團影子似的煙霧慢慢散開,他捂住口鼻,反手一刺,用了三分力道。
一聲慘極了的女聲穿透了耳膜。謝秋珩一怔。
那懸在樹上的繩子斷了,宋家大宅不久立馬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