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暴風雨前
決明身子一僵,下意識看向身旁的容呈。容呈卻沒什麽表情。他巴不得關鴻風別來折磨他。
見容呈一言不發,好像與他無關似的,決明垂下眼,掩去眼中的痛苦情緒,顫聲道∶"是。"二關鴻風斜睨了眼容呈,眼中閃過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摟着決明去了西偏殿。楊公公和一等宮人都在外面守着,沒進去。很快,承歡宮的燭火熄滅,陷入一片昏暗。
約一盞茶的功夫,西偏殿裏忽然傳來貓叫春似的的呻吟聲,在這寂靜的深夜無比清晰。容呈聽見了,身子往被褥裏縮了縮,覺得異常刺耳。看來關鴻風是不打算讓他睡覺了。
西偏殿的聲越來越大,像是克制不住似的,難耐又痛苦,聲音直往容呈耳朵裏鑽。隐隐約約還傳來關鴻風的打趣∶"不愧是朕看中的人,比龍伎有趣多了。"二容呈想不出決明在床上能多有趣。
那幾日他們同處一屋,決明連衣服都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換。兔子一樣脾性的人,難道上床就能變得浪蕩?
西偏殿裏,決明賣力的叫着,嗓子都啞了,衣衫整齊躺趴在床榻上,臉上泛起陣陣紅暈。關鴻風靠在床頭,閉眼聽着他的呻吟,沉聲道∶"朕吩咐你做的事,你可別忘了。"二決明想起二人的約定,閉上眼,臉上露出痛苦神色,"是。"關鴻風沒再看他一眼,翻身睡覺。呻吟聲響了一夜。
容呈直到天明得以入睡,然而還沒睡一會兒,外頭就傳來了楊公公的聲音,"龍伎,皇上讓你陪同用早膳。"二容呈困得眼皮沉重,卻也只能強忍着困意起來,随意洗了把臉,出了承歡宮。西偏殿裏,宮人們已擺好早膳。
容呈走進去,看見關鴻風和決明坐在一起,桌上擺滿了各種豐盛的早膳。關鴻風挑眉看着臉上還帶着困意的容呈,"你倒是睡的香,比朕醒的還晚。"容呈說什麽都是錯,索性閉嘴不言。
若是換作以前,他免不了吃一陣苦,可今日關鴻風卻破天荒沒為難他,淡淡道∶"坐下吧。"二決明趕緊讓宮人給容呈添了一副碗筷。
容呈難得能在皇帝跟前坐下吃飯,想來是沾了決明的光。
他坐在一旁,默不作聲吃飯,餘光瞥見關鴻風給決明夾菜,親昵道∶"多吃些,朕昨晚摸着你的腰太瘦,手感不好。"決明緊緊抓着筷子,低聲道∶"是。"
關鴻風難得流露出來的溫情都給了決明,容呈想,恐怕溫言得寵那時都沒有決明如此受到皇帝寵愛。若是溫言知道他閉門思過這段時間,皇上又寵幸了個戲子,恐怕要氣瘋了。容呈心裏既盼着決明永遠得寵,又打從心裏覺得這不是好事。畢竟帝王無情,誰又能知道決明最後會淪落怎樣的下場。
"在想什麽?"關鴻風一轉頭,就注意到容呈心不在焉吃飯,眯起了眼睛。容呈回過神,埋頭喝粥,"沒什麽,這粥好吃。"
他從進宮後就沒吃過好東西,好不容易吃上這等主子吃的美食,該跪下來感恩戴德才對。關鴻風譏諷道∶"若不是決明求朕,你以為你今日能坐在這裏吃飯?"容呈喝粥的勺子微微一頓,擡起頭,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道∶"多謝施舍。"
決明的頭垂得更低,難為情似的,連擡起來的勇氣都沒有。
關鴻風冷哼一聲,"決明雖住在偏殿,卻是一宮主位,你可要好好端着敬着,別出什麽差池。"二他話裏毫不遮掩的警告,容呈哪敢不從,敷衍地應道∶"是。"
Advertisement
關鴻風舒心了,在容呈臉上輕拍了幾下,"你若是一直這麽識趣,以後有什麽好東西,朕自然會施舍些給你。"用完早膳,關鴻風便上朝去了。決明屏退了宮人,留下他和容呈在屋裏。決明欲言又止,小心地問∶"你不生氣吧?"容呈疑惑反問∶"我為什麽生氣?"
決明表情有些猶豫,難以啓齒地說∶"因為皇上收了我以後,就不寵幸你了。"二
這話若是溫言說出口,容呈定會覺得他在冷嘲熱諷,可換成決明,容呈心裏卻沒有半分異樣。他知道決明不是這種人。
容呈拿着瓷勺,有一下沒一下地攪着碗裏的粥,"想來你還沒聽說過宮裏的流言吧。"決明好奇道∶"什麽流言?"容呈見決明不知情,不打算告訴他。
決明如今聖眷正濃,他若是說了實話,有挑撥離間的嫌疑。更何況,決明也未必會相信。
"沒什麽。"容呈平靜地說∶"你得寵了,我還能休息一些日子,對我來說是好事。"二見他真的不在意的樣子,決明心裏的擔子才放下了。一桌的飯菜剩下一半,慢慢涼了。
決明趴在桌上,用筷子沾着水在桌上寫字,低落地說∶"我想回戲班子。"容呈實話實說,"關鴻風不會讓你走的。"至少現在,決明不可能出得了宮。
"我知道。"決明支支吾吾地說∶"也許有其他辦法呢?"
容呈沒回答,他也摸不準關鴻風的脾性,也許過段日子玩膩了,會大發慈悲讓決明離開。這晚,關鴻風又來了。依舊是決明侍寝。
容呈望着兩人走進西偏殿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正準備回房,一個石頭忽然落在腳下。低頭望去,石頭上面綁了個紙條。
張望四周,只見一個人頭迅速從牆上縮回去,那張臉似乎有點熟悉。趁四下無人,容呈把石頭撿起回了房間。
容呈坐在桌前,從石頭上解下紙條,借着燭光看見上面的字—醜時我在禦花園等你。他認出這個力透紙背的字跡,是十八王爺的。
容呈不知關橫玉為何突然約他見面,許是為了梨園的事,更或者想通了,不再生他的氣了。他坐在椅子上沉默許久,擡手,将紙條放進燭火裏點燃,燒成灰燼,起身回床上睡覺。這一夜,容呈沒有再失眠。
第二天,皇上賞賜了禦膳房新出的棗泥酥給決明,容呈又沾了光,兩人坐在院子裏吃。決明拿了塊棗泥酥塞到容呈手裏,"這個不太甜,你肯定喜歡。"二在他迫切的目光下,容呈張嘴咬了一口。決明眼也不眨的盯着他看,"好吃嗎?"期待的樣子像個孩子似的,容呈點頭,"好吃。"決明笑彎了眼,"那你多吃點,都留給你。"
容呈心裏有點異樣,他總覺得決明對他太過熱心腸,卻不想往情情愛愛的方向想去。他們不過才認識一段時間罷了。容呈說∶"我吃不了那麽多,你吃吧。"
決明只好又拿起一塊棗泥酥,咬了一大口,嘴裏塞得滿滿的,像偷吃的倉鼠似的。看着他這幅毫無心機的樣子,容呈有些擔心,不知決明這種單純的人在宮裏能活多久。吃完了棗泥酥,決明困得眼皮直打架,回宮午睡,留下容呈一人在院子裏。容呈無事可做,用棗泥酥剩下的屑在桌上拼出了幾個字字。茍延殘喘。
他盯着看了一會,随手擦掉,腳邊忽然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音。又像昨夜一樣,是綁着紙條的石頭。
容呈彎腰撿起,回頭望去,牆邊的人已沒了蹤影。他沒有當場打開,而是将石頭扔了,握着紙條回了屋子。——你若不來,我便一直等到你來。打開紙條,上面只有這行字。
容呈不知關橫玉何時變成這麽固執的人,正猶豫要不要赴會,房門突然打開,他下意識把紙條藏起來,進來的決明看見他把什麽東西收了起來,眼神閃動了下,茫然地問∶"你.....你在做什麽?"
容呈搖了搖頭,紙條在手裏抓得更緊,"沒事,你不是午睡嗎,怎麽突然來了。"
決明這才想起正事,"班主差人來說,他們今日要出宮了,我想問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送送戲班子。"容呈搖了搖頭,"不了,你去吧。"
他不似決明,從小在戲班子裏長大,短短幾日時間還不足以他生出多餘的感情。決明沒有勉強,目光有些閃爍,"好吧,那….….那我走了。"
容呈點點頭,目送決明離開,只見他三步一回頭,欲言又止,最後離開了屋子。
确認人走了,容呈攤開手心,紙條已成了團,被冷汗浸濕。戌時,決明從梨園回來了。
他臉上沒了笑影,仿佛還在為戲班子的離開黯然神傷,一回承歡宮便鑽進了西偏殿,連伺候的奴才都屏退了。容呈沒去打擾他,遲早會習慣的,不過是時間長短罷了。反倒是容呈自己,一直到子時,還沒入睡。
他從枕頭底下拿出那張關橫玉寫給他的紙條,看了許久。躲得過初一躲不了十五,與其避着不見面,倒不如把話說清楚。想通了以後,容呈從床上坐起來,拿上外衣悄悄離開了承歡宮。沒了侍衛在門口看守,他輕易就溜了出去。就在他離開沒多久後,一個黑影悄無聲息跟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