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最重要

蘇妤沒有細問他為什麽總說她好孩子，她也從來沒多問過，他說她太乖了，但從不刻意糾正她的腼腆。

成熟男人紳士而富有風度，只要知道身邊有他在，連覺都能睡得安穩。

蘇妤眼睛不好，在家裏能簡單照顧自己，出門就分不清哪是哪，只能一直都待在陸家，如果不是想确認自己以前聽到的那個聲音是不是張勵，那天晚上的何家聚會她也不會去。

陸旻琛想要陸彰獨立，蘇妤在他面前素來不多問，也沒能做別的。

她每天按部就班在陸家養傷治眼睛，去學校上課，等出差的陸旻琛的回來，手上的藥換得勤，好得也快。

蘇妤以為不會再見到程萦萦，可程萦萦的自來熟實在讓人頭疼，偶爾打來電話寒暄已經算是熱情，兩個人在學校見面時更是讓她訝然，以至于被程萦萦邀請吃飯時，蘇妤甚至都沒來得及拒絕。

富麗堂皇的法國餐廳回蕩悠揚的海頓小夜曲，窗邊舒适的環境讓人心曠神怡，從高層往下俯瞰，整個城市都被傍晚的暗淡籠罩，璀璨燈光慢慢亮起，點亮夜色。

侍者在交談之後收起菜單離開，程萦萦輕搖手中的高腳杯，對面前蘇妤笑道：“陸總果然又是出差，你一個人在家待着應該也挺孤單，以前聽說你喜歡民樂就想着我們興趣愛還挺相似，在學校碰上面真巧，我朋友是這個學校畢業的，算起來還是你學長，可惜要趕飛機，要不然我還想介紹你們認識。”

這裏的氣味實在不好聞，蘇妤剛剛才連打兩個噴嚏，臉紅紅潤潤的，她眼睛不好，卻不像別人想象中那樣無神。

程萦萦慢慢抿口紅酒，即使蘇妤看不見她，她臉上也帶着笑意。

蘇妤今天有個身體檢查，她們聊不了多長時間，程萦萦也只是想和她拉近關系。

蘇妤不好意思道：“謝謝，我還是有些意外，沒想到今天的演出程小姐有關。”

今天有場演出，在他們學校，程萦萦是贊助人。

程萦萦當然早就知道蘇妤會在哪裏，陸彰和蘇妤關系最好，比起直接出現在那兩個男人面前，蘇妤反而是最容易示好的。

這女孩對她印象好，那陸彰對她也不會差到哪去。

程萦萦前段時間特地打聽過蘇妤的喜好，打着主意給他們學校贊助了一次免費演出活動，由蘇妤最喜歡的交響樂團演奏，就是抱着偶遇的念頭邀請人出來吃飯，結果蘇妤比她那個活蹦亂跳的侄女還要像個淑女，對她也沒親近多少。

難怪別人都在傳陸彰童養媳的消息，看這小姑娘的姿态禮儀就知道兩年裏學的東西不少，如果陸彰對她沒意思，陸家不會花精力培養她。

“我剛才就想說我們見過幾次算是朋友，叫我程小姐就太生疏了，”程萦萦笑了笑，“看來還得是同齡人才聊得開，等程黎回來我就介紹你們認識，到時候原助理就不用這麽急趕過來。”

原助理不久前就過來了，剛剛接了個電話，現在正在外面。

程萦萦知道蘇妤身邊會有保镖，但她和別人出來吃飯都要向原助理彙報行程着實讓程萦萦驚訝，後來轉念一想又覺得合理，畢竟是陸家未來的兒媳婦，出事了也不好和陸彰交代。

蘇妤開口道：“彰哥總怕我會闖禍，經常讓原助理多看着我，他任性，幸好陸叔叔沒生氣，只不過一直以來都麻煩原助理。”

她說話就像不設防，程萦萦心下一動，忽覺這是個機會。

旁人不清楚這兩父子間的關系，可程萦萦卻是了解過，陸老爺子見陸彰時她在場，瞧得出陸彰對陸家沒什麽感情，問題在于陸旻琛怎麽想。

想要打聽到陸旻琛的想法困難至極，陸老爺子也不愛提陸彰，現在關于陸彰的話題是蘇妤自己挑起來的，她順着說下去也正常。

程萦萦壓制住心中念頭，試探問：“陸總對陸彰怎麽樣？挺好的吧？”

“感覺有點生疏……”蘇妤倏地住了口，“抱歉，彰哥不讓我跟別人說這些，程小姐你別說出去。”

孤兒院并不像別人想的那樣單純，但蘇妤知道怎麽樣讓別人認為她無害。

她的臉紅撲撲的，周身似乎都被說漏嘴的緊張氛圍環繞，不管誰看都不會認為她會撒謊，程萦萦同樣。

“也是，我們才認識，”程萦萦往外看一眼，“不過陸總對陸彰媽媽一直念念不忘，能把他找回來，陸總應該也是高興的，只不過陸總性子冷，不愛表達。”

女孩的心思最容易猜，蘇妤能不能長久待在陸家全看陸彰，程萦萦不信蘇妤不擔心他們父子間關系。

蘇妤表情遲疑，最後咬唇道：“程小姐，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程萦萦臉上浮着笑意，開玩笑道：“周圍沒人，你問什麽都行。”

“你是不是要陸叔叔結婚？”

蘇妤聲音不大，但話問得直，和那天在陸家問程萦萦是不是要找陸彰一樣，讓人覺得單純好騙。

程萦萦笑意微僵，她捂唇咳嗽一下掩飾失态，道：“怎麽會想問這個？”

“其實我那天就想問你了，總感覺你和陸叔叔好像很熟，”蘇妤面上略微薄紅，“程小姐，我和彰哥一起長大，了解他性格，他不會管這種大人事，陸叔叔好像也不太喜歡別人打擾，我可能沒法幫到你。”

她臉上的為難實在明顯，連程萦萦都忍不住打斷她的話：“你是陸彰朋友，如果他多了個媽媽，你就不怕他受委屈嗎？”

蘇妤微愣，輕輕搖頭道：“彰哥不會讓自己受委屈。”

她表情看起來沒說謊，程萦萦不說話，好一會兒後才笑出來，她撐頭道：“我聽說陸彰在孤兒院時很護着你，沒讓你做什麽重事，導致你剛來陸家時一個人出了不少意外，現在看來确實是真的，蘇妤，你太單純了，陸家比你想象厲害。你也不用擔心我對陸彰做什麽，也不可能，剛才的話就當做我們兩人的小秘密，你別和陸總提，我也不和陸彰說，你說好不好？”

蘇妤微垂下眸，遮住表情，點頭說：“我知道的。”

這段尴尬的小插曲被程萦萦巧妙化解，兩人的關系也好像拉進了一些，至少程萦萦認為是這樣。

她看人很準，蘇妤是真心在為陸彰着想，至于蘇妤到底是不是喜歡陸彰，不在她考慮範圍，程萦萦對小女孩的思春期沒興趣。

“說起來陸總平時在家會做什麽？真的不和陸彰聯系嗎？”程萦萦遺憾道，“我和陸總只是勉強算認識，很多事情都很好奇。”

蘇妤道：“我不太了解……”

一個聲音驀然插進來道：“程小姐，這種事情蘇妤不好回答，陸總也不喜歡別人問私事。”

原助理過來了。

程萦萦手微微一頓，露出恰到好處的歉意表情：“是我多話了，陸爺爺一直想陸總和陸彰一起回去一趟，我想着蘇妤剛好在陸家住說不定能勸勸……仔細想想，這事也不該我多問。”

“程小姐以後注意就行，蘇妤身體檢查的時間也快到了，我們得先走一步。”

原助理是在陸旻琛手底下工作，處事能力自然不一般，說話語氣都有種公事公辦的壓迫感，程萦萦不動聲色皺了皺眉，卻還是點頭道：“身體的事要緊，我可以下次再約。”

蘇妤沒別的反應，她手輕輕摩挲着，慢慢摸索起身，随後歉疚對程萦萦說：“對不起程小姐，突然有事，以後再見。”

程萦萦張口要說話時，身體倏地一冷，立即擡頭看向蘇妤。

蘇妤沒有說話，她那雙眼睛實在幹淨，就像沒摻雜世俗的污穢，沒什麽異樣。

程萦萦收起疑惑道：“沒事。”

她莫名覺得自己被騙了。

……

城市的霓虹燈照亮漫無邊際的夜色，落在蘇妤眼中只是模糊的光影。蘇妤在陸家治眼睛已經有兩年，算起來她也快有兩年沒見陸彰。

她閉着眼睛，整個人都安安靜靜。蘇妤心想程萦萦果然還是有本事的，不管是她裝不懂把話挑明白，還是原助理過來打斷她們交談，程萦萦都游刃有餘應對。

陸旻琛身邊的這種女人，只會多不會少，即使陸旻琛對程萦萦沒興趣，也不代表他不會看上下一個。

只要他最重要的兒子是陸彰，那一切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