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桃色【一】

昏暗的房間裏,家具碎了一地,一個人影靠在牆上,右手死死地扣住自己的左手,向來清隽的臉上露出了難言的羞與苦,唇瓣被他咬得發白,喉嚨裏溢出難以忍耐的悶哼。

然而,心底的那個聲音卻是非常滿足,“阿隽,我終于找到你了,被人控制的滋味怎麽樣?”

楚隽的聲音兇狠,“滾!”因為難受他的聲音微顫,完全沒有氣勢。

“呵~只要有你,我用什麽姿勢滾都可以。”那聲音缱绻暧昧,楚隽甚至能感覺到他在自己耳邊暧昧的呼吸。

錯覺,一定是錯覺,一定是的,他的身體裏,怎麽可能突然住進了另一個人。

躁動與急促的呼吸在混亂的不見天日的房間裏奏響了暧昧的樂章,一聲,一聲,又一聲,高低起伏,纏/綿/悱恻。

不明就裏的人聞聲一定會覺得是新婚小夫妻的火熱。

然而……

房間裏就只有他一個人而已,只有他——一個人。

與此同時,另一個出租屋的小房間裏,态相同,情況卻全然不同。

一個人影蜷縮在地上,他嘴裏不住地呢喃着“好熱……好難受……給我……”

在他面前站着一個人,他雙眼放光的看着地上的人,空氣中漫上了淡淡的麝香味,他嘴角微微一勾,低沉喑啞又邪惡的聲音響了起來,“熟了!”

緊接着他的身形陡然拔高,高到了與天花板持平的地步,腿卻像是消失了般,除了長長的軀幹,他竟猶如一個不倒翁,卻又“站”得非常穩。

他長長的軀幹從中間像是被人從中間剖開成了兩半,從那黑洞洞的縫隙裏伸出了一只塗着紅指甲的手……

“啊——”慘叫混着雷雨奏響了凄慘恐怖的樂章,咀嚼聲讓他含商咀徽般沉溺。

——

Advertisement

半個月後。

華燈已然初上,閃爍的霓虹燈在雨中将琮州夜晚的繁華映照得更添魅惑。

琮州市唯一的一家女仆咖啡館,一人手執黑傘站在門口,他再三确認地址無誤後,這才擡腳走了進去。

“主人,歡迎回來!”剛進門就有穿着女仆裝的服務員朝他躬身道。

來人身材颀長,模樣清隽俊秀,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閑裝,大概是因為全身黑,襯得他的臉有種驚心動魄的白。

他的視線在咖啡館中逡巡,最終落在角落一個給人看手相的青年身上,一邊收傘一邊道:“黑咖啡,謝謝!”

他把傘放在門口的雨具放置處,步履輕緩地朝那個青年走去,細看之下,就能看出他的步伐透着幾分不太自然的僵硬來。

楚隽忍着肢體的失控,在青年桌前站定,禮貌地扣響了桌面,“李天師是嗎?”

李天師從那個女孩子的手上擡起頭,示意楚隽坐在對面,跟那個女孩交換了聯系方式後才對楚隽道:“楚先生?”

“嗯,是我。”楚隽在他對面坐下,放在膝蓋上的手壓緊了膝蓋。

“你的情況我大致了解了一下。”李天師啜了一口面前的咖啡,不過三十上下的年紀,楚隽愣是從他的神态上看出了“大師”風範。

“你的身體各部位不受控、無規律失靈的情況是在你去了一趟博物館之後,距今已經過去了半個月,依我看,你的情況很可能是被附身。”

楚隽:……

“要從根本上找到問題,楚先生,介意我看看你是怎麽失控的麽?”

楚隽欲言又止,李天師見他這種表情,內心閃過一抹了然,道:“我懂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開個房,或者去你家。”

楚隽:????

“李天師,我可以跟你口述,開房或者去我家,”他臉上揚起一個禮貌得體的微笑,放在膝蓋上的手把忍不住想要踹人的腿摁住,“不好意思,我實在沒這種習慣。”

對面的李天師聞言面上的神色閃了一閃,身子微微往後一仰,“楚先生,中醫都講究望聞問切,更何況是這種事,你确定你是找我驅邪,而非耍我?”

“确實不是。”楚隽臉上的微笑不變,昏黃的燈光下,李天師這才看清,面前的人雖然看着斯文有禮且随和,可那雙眼睛怎麽看怎麽疏離。

兩人平靜對視,正在這時,咖啡館門口的風鈴再次響了起來,服務員恰在此時把他的黑咖啡端了上來,“主人,您的咖啡。”

楚隽朝服務生略一點頭,以示謝意,眼角的餘光印進一道人影,他身高腿長,穿着過膝的駝色風衣,頭發被雨淋濕,一縷縷的頂在頭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那個男人好像偏頭往他們這邊看了一眼。

“楚先生,既然你誠心驅邪,如果我不知道你發作時究竟是什麽模樣,怎麽确定你究竟是被什麽東西附身的?”

李天師話音落下,楚隽視線回轉,略略垂下眼皮思量,覺得他說得好像有那麽幾分道理。

之前他也不是沒找過道士,都是直接給了他一張符,要麽随身攜帶,要麽放在枕頭底下,無一例外都說第二天就見效。效果沒見過,反正沒有一個提出看他被附身後的模樣究竟是什麽樣的,楚隽頓時覺得此人可信度高了幾分。

楚隽複又挑起眼皮,有點擔心自己如果不極力壓制,等附在他身上那個人出來,會不會把李天師揍一頓。

畢竟,他被控制後,除了某些方面,破壞力也有點強,現在他家裏碎了的家具都沒空換新。

“實不相瞞,它如果出來,我怕它會傷害你。”楚隽臉上的笑容真摯又無奈。

李天師像模像樣的掐指一算,道:“不會,我李照在圈內并非浪得虛名,區區一個附身妖邪,還奈何我不得。”

楚隽臉上的微笑依舊得體,略微思襯後,同意了。

這半個月他被附在他身上的東西折磨得都不敢出門,只能趁着夜幕後出來透透風,這半個月他發現附在他身上這東西在晚上八點到十點是最虛弱的時候,這兩個小時是楚隽唯一的“自由”時間,過了這兩個小時,他就變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它宰割。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位置上,那個穿着駝色風衣的男人把手機拿了出來,看一眼手機又時不時看一眼楚隽他們,見兩人好像達成了什麽協議,黑得好似映照不出光亮的眼微眯了一下,緊接着就見那兩人站起身,走在前面的男人走路姿勢有點怪異,像是殘疾了,又不像殘疾,忍不住在心裏腹诽一句:這都什麽年代了,居然還有人這麽迷信請道士驅邪,讓他們的工作量加大加大又加大。

他把手機上的一個軟件打開,點了一下上面的紅色按鈕,一個紅色的點正順着那兩人的移動而移動。

風鈴聲響起,那兩人出了門。

“主人,您的咖啡……”服務生剛把咖啡端上來,穿着駝色風衣的男人不發一語的直接起身離開。

李天師帶着楚隽去了一家就近的賓館,兩人登記了身份證,站在他身後的李照特意挑了一間帶五的房間,最後前臺給他們開了505號。

楚隽拿着房卡,電梯正好下來,兩人進去。

電梯門關上以後,穿着駝色風衣的男人也走了進來,朝前臺問了一句:“剛才他們開的是哪個房間?”

前臺有點懵,禮貌道:“不好意思先生,客人的信息我們不能透露。”

“那給我開個他們隔壁的房間。”不由分說地就把身份證跟五百塊拍在了琉璃臺上。

前臺:……

她有點為難,這跟直接告訴他那倆開的是哪個房間有什麽區別嗎?

不過有生意不做才傻。

前臺一邊在電腦上操作,一邊默默打量面前的男人。

男人頭發有點自然卷,淋了雨後在燈光下像是打了發蠟,身高腿長,目測得近一米九了,是個标準的帥哥。那雙眼黑得像是透不出一點光來,而且看他現在不太淡定的表情,懷疑這人是來捉奸的。

畢竟剛才進去的那兩個男人,稍矮那個看着有點猥瑣,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先生,您的房卡,504,請您收好。”服務員把房卡跟身份證還有押金單交給他,男人收好随手往兜裏一揣直奔電梯。

“叮——”

電梯門打開,他進去伸手直接按了樓層5。

505號房間。

楚隽一進去,随後進來的李天師就把門關了,還順手反鎖。

“現在讓我看看附在你身上的那邪物。”李天師朝楚隽走近了一大步,也不知道是不是楚隽的錯覺,就着房間裏昏暗的燈光,李天師的臉莫名地透着一股說不出的邪氣來。

楚隽心頭微微一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看他又很正常了,仿若剛才的一眼是錯覺。

他擡起手腕看了眼上面的時間,“能再等十七分鐘嗎?”

十七分鐘後就十點了,他被騙了七八次,存款都要被騙光了,畢竟一張符的價格可不低,跟何況還是這種上門來驅邪的,更貴了,楚隽不想再浪費錢。

自從身體各部件失控後,楚隽就辭去了工作,投資發小開的小公司還沒開始盈利,所以——他現在很窮。

“好,等你十七分鐘。”李天師徑直走到那張大床上坐下,還脫下了外套,楚隽走到窗戶邊的沙發裏坐下。

隔壁504。

房卡在感應鎖上一掃,發出“滴”的一聲,放在兜裏的手機正巧響了起來。

他摸出手機一邊接電話一邊開門,只聽電話裏傳來一個青年的聲音,“宿君渡,樓下已經布置好了,這次抓到那玩意,你是不是該回報我點啥。”

“晚了!”說完他就挂了電話,都幫了才提條件,他懷疑鹑早腦子有點不太好使。

鹑早站在樓下擡頭望天,總感覺自己的腦子對自己産生了深深的惡意。

同伴嗤了他一句,“就說太晚了你還不信。”

鹑早:……

“閉嘴。”

宿君渡把之前的APP又打開了,看着上面沒動的紅點,有些疑惑,隔壁怎麽還沒動靜,這都多久了還沒養熟嗎?

505房間,楚隽突然聞到一股異香,那股香味非常淡,卻又詭異地把賓館自帶的檀香味壓了下去。

“李天師,你噴香水了嗎?”楚隽疑惑地問出口。

李天師聞言很大方的承認了,“這是安神香,用很多種香煉制調配的,有錢也買不到。”

楚隽:……

他突然有點擔心自己的錢包,清隽的臉上難得露出了幾分局促,“會另外加錢嗎?”

“不用。”李天師大方地擺了擺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那股異香也越來越濃郁,熏得楚隽的臉微微發紅,忍不住咳嗽起來。

他擡起手腕再次看了看時間,距離十點整還有二十七秒。

楚隽從沒覺得僅僅二十七秒怎麽會這麽難熬,他懷疑自己要被這股越來越濃郁的香氣熏死,這不是安神香,這得是瓦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