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呀,師傅!」
一聲叫喚傳來,比剛才幾個世家公子更加不把人看在眼裏的小公子,看到他急忙奔跑過來,他後面服侍的仆人臉都綠了,跑得比他還慌急。
「祖宗呀,你別絆了腳,奴才受不起呀。」
「七皇子。」
七皇子一頭鑽進他懷裏,扯着他的手,開始說着自己學畫有多認真,想要讨好師傅。
幾個世家公子繞了回來,見到竟有人這麽大刺刺的抱着自己親愛的師傅,前仆後繼的也沖上來,抱手的抱手,抱腳的抱腳,抱不到的就扯着衣擺,一時間吵翻了天,路人都為之側目。
林為和被擠到最旁邊。
在七皇子看來,尚書公子算什麽,還不是自家老爹賞他家飯吃。簡言之,也是奴才,只不過位階高一點而已。
比着這些世家公子,林為和笑了起來,「雅君,你教畫能教到這麽受歡迎,這事幼君一定做不來的。」
說到張幼君,這些世家公子毫不避諱的抱怨起來,雖是童言童語,但就因為是孩子,說的更是內心實話了。
「是呀,師傅的弟弟笨死了,問他為什麽這樣畫,他竟然說不知道,聽得我差點想要捏死他。」
「幼君師傅不行啦,他畫得好快,然後就叫我學着畫,我連他怎麽畫的都看不懂,哪學得了,我不喜歡給幼君師傅教,我喜歡雅君師傅一筆一畫都教得仔仔細細,畫畫變得很有趣,我現在很喜歡畫畫。」
聽他們你一言我一句的談論,張雅君頓時恍然大悟。
幼君的畫也有名氣了,當然有人聘請他去教畫,只是反應似乎不佳,幼君教得十分挫敗,好在他生性樂觀,這事也沒太往心裏放,但這個月幾乎就沒人請幼君到府內教畫了,他這才知道原因。
也是,幼君的畫是神來這筆、興之所至,哪能講得清楚明白,大人都未必能懂,更何況是理解力更差的孩童。
而自己不過是個平常之人,常為那一筆一捺思索個半日之久,就是因為如此用心,才能明白學畫之人的瓶頸在哪,幫他們克服學畫的難關。
夜色黑了,一群公子在奴才的哀求下,依依不舍的跟師傅道別。
與張雅君一起踏上回家的路,林為和悄悄觀察着情人。縱然今日要去游玩的地方都沒去,但沒關系,因為雅君的腳步輕盈不少,近來少帶笑容的臉上,也泛起一絲的溫文與微笑。
他不知道雅君心情何以轉變,但他看得出來,雅君的心結解開不少,顯然是那些公子的話,讓他若有所悟。
張雅君比着天上的明月與繁星,「這世間如此開闊,我怎會拘泥于一角?為和,我真笨,月季公子說的對,這世上的花朵成千上萬,各有各的嬌美,我的畫就算比不上幼君又如何,我有我能做的事呀。」
林為和緊緊握住他的手,重重的點了個頭,仰望夜空,天空何等寬廣,但明月永遠只有一輪,繁星卻是點點,占據了最多的位置。
自半個月前臉色鐵青的從小紅樓出來直接出府後,魔傲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國師府裏人心惶惶。
阿狼好幾次帶着張幼君到魔傲現在住的地方求他回家,魔傲卻別過臉去,怒道:「有那個女人,沒有我,有我,沒有那個女人,你回去這樣跟月季說。」
阿狼苦着一張臉,「國師,魚兒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這種話我、我說不出口。」
魔傲砸了手裏的杯子,吓得阿狼抱頭跑了。
舞衣白嫩雙手輕撫魔傲的胸口,「國師息怒,何必為了這點小事動氣,我來跳舞,讓你開心些。」
舞衣獻舞,那柔韌的腰肢、抹胸下的雪白,再加上妖嬈的姿态,只要是男人怕不馬上壓在她身上翻雲覆雨,魔傲卻暴怒得一口飲盡酒,喝完就砸。
他在舞衣這裏住了半個月,為什麽月季還不親自出馬找他回去?
唔,自己該不會做了蠢事吧,留着月季跟那個陸魚兒一起,萬一陸魚兒勾引月季怎麽辦?
魔傲越想越是心煩。
其實兩人會吵架,起因是一件非常小的事,現在想起來,他還覺得有點可笑。
前些日子,陸魚兒無緣無故消失,阿狼急得滿頭大汗,說要去把她找回來,月季也同意,說她一個小姑娘在外恐怕辛苦難捱,但若是她堅持不肯,也別勉強。
想不到第四日,陸魚兒回來國師府,沒向他這國師府的主子請罪,反倒先去小紅樓見月季,當夜,月季就對他說,不讓陸魚兒當婢女,他要收他為徒。
他正抱着他的身子,加上為自己擅自懲處了孫氏夫婦的事不安,怕月季惱他,所以點頭同意。
之後陸魚兒就常到小紅樓,有時月季下不了床,在床上休息,她就貼身服侍,漸漸他發現,自己與月季相處的時間,硬是被這個女人給瓜分了。
為這事他發起脾氣,但月季眉一擡,丢給他兩個字——
幼稚!
他差點沒氣死,心情更惡劣,又見那女人仗着學咒的時辰到了,進了房間,月季要他離開,他當場翻了臉。
學咒就學咒,為啥要孤男寡女在一起,他知道在自己之前,月季并無那方面經驗,但該不會跟自己在一起後,他想要跟女人也試試看吧?
這樣一想,他頓起殺意,只說了一句——「我弄死這個女人,看還有誰敢擋在你我之間。」
他咒還未使出,只是擡起手臂,月季已經臉色大變,拿起茶壺,潑得他滿頭滿臉的水,他錯愕不已,月季卻難得對他發了脾氣。
「出去!」
他被月季施的咒給震出房門,差點摔得四腳朝天,呆了一會,随即憤怒得火冒三丈,月季竟為這個不知哪來的女人,不但潑了他滿臉的水,甚至還把他逐出房門,他魔傲何曾受過這種屈辱。
他踏出國師府,揚言月季不向他道歉,他一輩子都不會回府,然後就在舞衣香館住了下來。
結果月季這半個月來非但沒來請罪,甚至連托人帶話都沒有,只有阿狼拼命求他回去。
沒見到月季本人來道歉,他心情惡劣,說的話更決絕,但其實他心焦如焚,像熱鍋上的螞蟻。
忍不住的,心頭泛上他最深的憂慮——月季是不是有他、沒他都一樣?
是他半強迫月季歡愛,也是他半強迫月季活下來,從頭到尾,月季可有對他說一句喜歡或愛?
沒有!
他只是無可奈何的嘆氣,與用像在看小狗的眼神看他。
魔傲五內俱焚,越到三更半夜心上那缺口越涼,他擔憂煩惱、心情苦悶,但到了隔日,依舊裝成一副唯我獨尊的國師派頭,心裏卻暗暗祈求月季快來接他。
只要月季肯來接他,就算他不說一句道歉的話,他也會乖乖跟他回去,到時關起房門,任他要怎麽打、怎麽罵,甚至罰他跪,罰他一輩子只能睡在地板上,他也絕無二話。
但顯而易見的,上天并未聽到他的祈求,因為月季不曾來過。
他做錯了嗎?還是他對月季的愛已經讓他昏頭?
不知第幾次,他悄悄的嘆了口氣,望向窗外行人的眼神,也充滿哀怨,為何月季還不來接他?該不會他真信了他對阿狼說的那些難聽的話吧!
有時候也會忍不住一絲悔恨湧上心口,他這張嘴為什麽不能誠實些?
他垂頭喪氣,不管舞衣跳多美的舞,手捧多好的酒,他也心不在焉、食不知味,每日除了嘆氣,他便無事可做了。
這種日子,他過得快要發瘋了。
國師府小紅樓。
月季慵懶的看向窗外,最近他又豐腴起來,氣色也好多了,他不禁想自己的身體變化恐怕跟心境有關。
随侍咒王的時候,不論身中多少咒與毒,他都咬牙堅強的活下來,只因他想回去見于七娘。
見了于七娘之後,他一心求死,身子骨瘦如柴,一副油盡燈枯模樣,直到進了國師府,被傲傲給疼着、寵着,他現在已經不再吐血,甚至開始長肉,青白的臉色也慢慢紅潤起來,他知道這不只是因為傲傲不斷的渡給他舉世無雙的護身咒,更因為自己已經貪戀這個世間、眷戀傲傲的體溫,他想活下去,與傲傲在一起。
「師父,您還在氣國師對孫氏夫婦的處置方式嗎?所以才這樣為難他?」
那日離開國師府後,她始終不能想通師傅所出的題目,所以再次回來的讨教,她要弄清楚爹親到底是哪裏不如魔傲?
師父見她年紀輕輕卻膽識不差,也不忍她一個孤女在外飄泊,便收了她為徒弟,說她總有一日會知道答案是什麽,不如就先在他身邊磨練一番吧。
師父傾才而教,減少了與魔傲相處的時間才演變成今日的局面。
望向秋末難得的好天氣,月季搖了搖頭,「不,傲傲這樣處理很好,我想不出有更好的方法了。」
傲傲沒有殺了孫氏夫婦,只揭露了真相,已是看在他不喜殺人,他為他匡正名聲,回來不邀功,也不提那兩人的事,還不是怕他再傷心。
他對他的好,他又不是木頭,怎會不知。
「那為何還不去接國師?那舞衣姑娘與國師原本就是情人……」
月季神色微變。
陸魚兒機警的住了口。以前她只是知曉國師寵着師父,等到她成為師父的徒弟後,漸漸明白那不只是寵而已,兩人同床而眠,幾乎就像夫妻一樣,國師從未多看別的女子一眼,而師父看着國師的眼神,總有一絲難以形容的光芒在。
月季掩去哀痛的神情,換上淡淡的微笑,「我進府時,就已知魔傲與舞衣姑娘之間的關系。」
靜平郡王送來的華衣布料,傲傲命人一箱箱的送到舞衣那裏,他離府而去,住在舞衣的舞香館,由此可見舞衣姑娘在傲傲心裏占着一席之地。
這事明明朗朗,大家都知曉,也算不了什麽,傲傲身為魔獸,性欲旺盛,自然需要女人,舞衣姑娘豔寇天下,傲傲風流倜傥,兩人站在一起,就像天造地設的一對。
那他與傲傲算什麽?
以前傲傲這樣問他,他脫口而出「孽緣」兩字,現在這兩個字卻困死自己。
以前傲傲在身邊纏着、膩着,好像非自己不可,現在半個月住在舞衣姑娘那裏,他才驚覺自己夜半孤枕難眠,他難得的失眠了。
沒有傲傲的體熱,他竟睡不着了。
他們算是什麽?
最近這問題總是浮上腦海,傲傲熾熱的體溫、無畏的眼神,緊緊摟住自己時噴在耳邊的呼吸,若是他再也不回來,自己該如何?
腹中陣陣難受的燒灼,他呼吸不穩,甚至有些頭昏。自己在驚恐傲傲萬一再也不回來的未來嗎?自己竟在害怕,竟如此的沒有把握?
他們到底算是什麽?
是敵手?卻同床共枕;是情人?他離家出走,與豔冠群芳的女子同居一室,棄自己于此。
是什麽?他們之間到底算是什麽?
月季夜半三更自問,竟心顫聲啞的回答不出。
有的時候,誤會只是由一件看似尋常的事端所造成的,有的時候,善心之舉也會釀成錯誤的後果。
魔傲五內俱焚,阿狼口拙舌笨,竟鬧得這事越來越大,一個月後,一頂軟紅小轎擡進國師府,舞衣揭簾而出。
國師府少了主人,這些日子冷冷清清,阿狼成日唉聲嘆氣,張幼君也被他傳染得毫無精神,卻不知該如何勸解他,而小紅樓內多半寂靜無聲,偶爾會傳出喁喁聲響,正是月季在教咒,只是那嗓音聽來蕭瑟寂寥。
陸魚兒晚進府,所以只耳聞過舞衣的名,未親眼見過她本人,她以為她是為魔傲當說客來的,想不到一奉上茶,就見她從袖中一一拿出東西,放在桌上。
舞衣一張張的排,陸魚兒立在一旁,越見桌上的物事就越是驚疑,甚至還不時偷觀自己師父的神色,但他臉上平平淡淡,絲毫不見驚異,就像他不知曉桌上的東西有多貴重。
偌大的桌上排得幾無空隙,但月季像看不見這些東西似的,他捧茶而飲,不急不躁,也不驚訝,倒讓舞衣有些急了。
「月季公子,可知這些是什麽?」該不會他不識字,或是不懂京城土地的行情吧。
「阿堵物。」
他的回答讓舞衣一怔。
而陸魚兒識字,又念過閉書,是知曉阿堵物的典故的,不由得輕笑出聲,剛才屋中的嚴肅氣氛頓時一掃而空。
原來,古時有個人不愛把錢這個字挂在嘴上,所以他調皮的娘子就想試他,故意趁他睡着時,叫婢女在床的四周撒上錢,等那人起來見了還是不說錢這個字,只是大喝着,把這些阿堵物拿開。
所以之後阿堵物就變成了錢的代稱。
舞衣絕美的臉蛋一陣扭曲。這月季公子輕輕淡淡的一句話,竟讓情勢氣氛瞬間轉變。
平複着胸口難言的氣悶,她嬌聲道出來意,「所謂男主外、女主內,國師大人不善理財,就将身家財産全部交托于我,為不負國師重托,我将這換成店面、土地。」桌上擺開的,便是一張張的房契、地契。
一句男主外、女主內,加上表明她管了國師府的錢,這分明是來示威的。
「嗯,有勞你了,傲傲确實不會管理金銀俗事。」
輕抿口茶,月季回話一貫的淡然,還婉言道謝,就像家裏的女主人,對客人所說的客套之詞。
看他仍是雲淡風輕,像是聽不懂她的言下之意,舞衣咬了咬唇,傳言月季公子聰慧過人,這時莫非在裝傻。
「月季公子,咱們攤開來說吧。你我同侍一個男子,我是姬妾、你是娈童,是也不是?」
「娈童?」
月季愕然,似乎對沒姿色,也沒身價的自己,竟可以被稱為娈童有些難以适應。「原來在別人眼裏是這樣的,呀!我這把年紀當娈童倒也有些老了。」他自我更正道:「不是有些老,應該是太老了。」
情況忽然變得有點好笑,陸魚兒覺得自己不該笑的,因為這舞衣定是仗着國師近來住在她那兒得了膽子,才來國師府耀武揚威。
但她還是掩嘴笑了。明明她該為師父擔心國師離家不回,如今這女人又上門來,情況對師父太過不利,可她忽然覺得這情景很像——外頭的女人跑來跟失寵的正妻示威,而失寵的正妻還一臉不明所以,也不覺得這是多嚴重的事,反正相公是出外散心走走,難不成就因為他想散心,便會寫休書休了自己不成?
「我不是說笑,月季公子。」舞衣怫然不悅,聲音一沉,「你與我,誰才是真正的賢內助,能助國師平步青雲、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該是顯而立見。」
「平步青雲?榮華富貴?」聽了她這兩句話,月季陷入沉思。
舞衣這才微微露出笑容。
她容貌美于白月季,心機高于白月季,但從他住進國師府後,國師竟不再召她進府,她失了寵,卻仍等待機會。
直到一個月前,國師大發雷霆來到舞香館,講的全是他白月季如何的不識好歹,她嫣然巧笑,知道自己的機會到了。
一個月後,兩人繼續僵持,她心裏有了主意——白月季知書達禮,她運用手段讓他知難而退,所以她今日帶來契約就是要在他面前顯擺,讓他知曉國師有多看重她,也讓他明白,她才是這個國師府當家的人。
「你走吧,你對國師百害而無一利,難不成要讓人傳言國師養着娈童,令他神人降世的好名聲被污得一文不值。」
「難不成他養着一個名妓,名聲就會好聽些嗎?」月季眉眼困惑的上挑。
「紅袖添香是風流,狎玩娈童是淫亂,只要你肯走,淫亂的名聲自然沾不上國師大人。」
眉頭就像解了惑般的舒開,月季忽然露出足以奪魂攝魄的微笑,他臉色仍有青黃,卻比當初入府好看許多,仿佛身體已經滋養起來,連心境也與往常大不相同,這一笑胸有成竹,讓舞衣竟有些不安。
她口口聲聲都是為了國師,連陸魚兒都聽得不耐,見師父輕輕點了頭,唯恐他真認同了這話,正要插嘴,卻聽他嘆了口氣。
「這地契、房契舞衣姑娘盡可收入袋中,我原本還一直想着我與傲傲到底算是什麽?」
「料想你已經深思過你與國師的關系确實不妥,若你對國師大人真有絲毫的愛護之心,請即刻離去,莫再回來。」舞衣急忙插話。
見了滿桌子的金銀,這白月季既不争搶,也不發怒,與她事前設想的完全不同。她心急起來,恨不得把這人給掃地出門,而且越快越好,他這樣難以捉摸的人更加可怕。
狀似沒有聽到她說的話,月季只是瞧着眼前的茶水,自言自語道:「我們到底算什麽?孽緣嗎?可這也是緣呀,他若沒有我,必還茹毛飲血;我若沒有他,必還是哀枯等死,我們兩人的緣分呀……」
他的眉頭越加的皺起來,不過這次是對眼前的美女而皺。
「你講淫亂、娈童,又說什麽富貴榮華、平步青雲,你一點都不懂傲傲的心,傲傲哪裏在乎這些,這國師之位不過是個幌子,他随時都能舍棄,就因為你說的這些話,我更不能把他讓給你,他真正需要的是我。」
這話一說出來,他這些日子煩亂如麻的心竟如水波漸漸的沉靜下來。
「你說什麽?」她來此示威,卻被反将一軍,舞衣臉色鐵青的惱道:「難不成你就不怕國師因為你被污名化。」
「污名化就污名化,大不了傲傲不做國師了。」
他說得雲淡風輕,就像國師之位根本不算什麽,既然不算什麽,何必在乎。
月季心知肚明,這國師之位不過是魔傲為逼出他才坐上的,他對這位置厭煩得很,說不定沒了這位置,他不怒反喜。
舞衣更加驚怒交加。白月季看似和善可欺,卻比她以前遇過的任何對手都難纏,竟想說服國師不當國師,這一人之下的位置,誰不是争得頭破血流也要得到,他怎能說得這麽雲淡風輕?
「國師不當國師,難不成就能跟你過着與世無争的生活嗎?他那張臉蛋凡見過的沒人會忘記!」她語氣尖銳。
「那就叫他再換張臉不就得了。」他說不定還覺得好玩呢。
月季一副這沒什麽的語調說,像是筷子掉在椅下,再叫下人換一副不就成了的樣子。
舞衣聽得目瞪口呆。
陸魚兒大吃一驚。國師竟能想換臉就換臉,這是什麽詭異之能,怪不得師父當初會出那四道題目。
到現在,她還是不懂他們四人哪裏和別人不同,就說阿狼好了,那個青澀少年見了她就滿嘴姐姐叫個不停,她實在看不出他有什麽特別。
月季站起來道:「錢財俗話說是身外之物,對傲傲而言也是,他眼裏根本就沒這些,料想是你要管,他就随手交給你,你不懂他,哪裏懂他的心事。」
他唇邊忽然漾起一抹笑,襯得他那青黃的小臉霎時發起光來,竟神逸俊雅難言。
「我真是愚蠢,我們兩人是什麽關系?只要我們想要變成什麽關系,那我們就是那樣的關系,我何苦糾結于此,憂思到今日。」
也不顧舞衣在場,他開了房門,一股清新空氣撲面,他深深吸了幾口,只覺胸口這幾日積存的悶氣一掃而空,他大聲叫喚,「阿狼,我們去接國師回府來。」
阿狼像風一樣的沖來,他滿臉喜色,卻又馬上變成苦瓜臉。
「國師說、說要月季公子你向他下跪道歉,他才肯回來。」
「是嗎?要我下跪道歉?」月季輕語。
阿狼在旁猛點頭,一邊還露出更哀怨的神色。他想不出月季公子下跪求着國師回來的畫面。
「那就只好……唉,這是下下之策呀。」
像是下了極難的決定,月季聲聲嘆息,帶着阿狼出了門。
舞衣僵坐在花廳裏,面如死灰。她一輩子都在争男人,從沒争輸過,所以她成了京城第一名妓。
白月季所料不差,她略向國師提及金銀之事,國師就将全部的錢財交給她,仿佛完全沒想過這筆錢落到她手裏代表着什麽。
是因為他不懂,或是如白月季所言,他不但不懂,而且一點也不在乎。
為了争男人,她什麽事都做過,現今為了争當朝國師,卻被另一個男子給狠狠數落,她不只顏面盡失,還懷恨在心。
她嘴邊忍不住露出一抹冷笑,白月季真能下跪求國師回府嗎?
她不信!
而他若不下跪,國師又哪有臺階可下,縱然她得不了這男人,也沒有被個男子給奪去的道理。
她緩緩的收着桌上的房契與地契,她還沒有輸,國師府的金銀還全掌握在她手裏,月季公子不掌家,國師不管錢,但國師府上上下下難不成不吃不喝嗎?
白月季真是太小瞧她了,她多得是辦法興風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