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答案(已修)

錯在語氣。

這個答案極盡虛無缥缈。漫不提不同文化的人傳達情緒的方式各異,就算使用着同一種語言,也有性格之分。有人習慣誇張地表達自己,有人擅于僞裝成另一番模樣,還有人因着種種原因,将真實的情感深藏在平靜的表面下。

比如舒容予。

過去數年的時間裏,顧澤從未在舒容予臉上看見過任何稍微生動些的表情。同樣地,也不曾聽他大聲說過話。

配音時口中念着激烈臺詞的男人,面上卻一片雲淡風輕。平日裏更是連語聲都毫不起眼,在人群中絕不會被辨認出來。

即使在逐漸相熟以後,舒容予在顧澤面前略顯放松,顧澤仍然看他不透。那份處變不驚的淡然織成了密不透風的繭,默默拒絕着所有試探。

他幾乎要以為舒容予生來就比常人冷情——如果不是那夜醉酒的話。

有朝一日舒容予若是讓人憑語氣猜測自己的心思,這世上不知有誰能合格。顧澤扶着方向盤嘆了口氣。算了,就把現在的練習當做讀懂舒容予的途徑吧。

他今晚又有電臺節目要主持,因此下班回家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耳邊的葡萄牙語聲還在滔滔不絕。

自從舒容予說他猜錯,顧澤便将CD放在了車裏。連續幾天時間,他只要一有空閑就會反複播放那段音頻。數十上百遍過後,那女人的聲音像在腦中紮了根,完全聽不懂的句子都已經快要被他背下來了,惟獨謎底遲遲不肯浮出水面。

他越聽越心浮氣躁,幹脆關了車內的播放器。耳邊的聲音雖然消失了,腦海裏的回音還在陰魂不散地循環着,催人肝火。顧澤放慢了一點車速,伸手去摸索手機。他實在需要換換心情,況且,前些日子急匆匆地挂了姐姐的電話,還沒來得及給她賠禮道歉。

電話嘟了幾聲,那頭接起,傳來的卻是一把低沉男聲:“喂?”

顧澤愣了愣:“姐夫?”

“啊,是小顧啊,找你姐有什麽事?”高木的聲音沉穩剛性,一聽就是鎮得住場子的人,與他刑警的身份極為相稱——至少在外人看來是如此。

“其實也沒要緊事,就是想跟她說說話。姐姐不方便接電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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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沉默了一下:“……你姐在看球賽,沒空說話。”

遙遙地似乎飄來幾聲高亢的“就算基耶利尼和莫塔上不了也別上蒙托利沃啊啊啊啊蠢貨!!!!”

“……”顧澤幹笑,“那可真不巧。姐夫你不看球嗎?”

“看的。”

那頭又沉默了一下。

“你姐讓我先刷碗。”

“……原、原來如此。”顧澤趕緊轉移話題,“對了,前段時間我托姐姐查的那個人,聽說是你幫忙弄到的資料,真的十分感謝。”

“不用客氣,最後也沒派上用場。”涉及到工作領域,高木的語調嚴肅了起來,“說起來我一直想問,你要那個人的檔案有什麽用?”

顧澤考慮了一下。

“雖然有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但這件事,還是告訴你比較好。”他沉聲說,“一個公衆人物,對外宣稱是隐退了,然而時隔幾年又有知道內情的人告訴我,那個人其實是死了,這種事情正常嗎?”

高木的反應倒是比顧梓耐心得多,沉吟數秒才開口:“有兩種情況。第一,他隐退後自然死亡了,因為不再是公衆人物,家人認為沒有必要發訃告,所以大衆并不知情。第二,他的确是非正常死亡,但是警局這裏沒有留底。”

“沒有留底?”

“嗯。小顧你也算公衆人物,應該清楚某些人是被捧紅的。”

顧澤的眼前突然閃過幾個偶像派的女聲優的影子。曾有傳言,她們是……

“有能力捧紅他們的人,多數也有能力除掉他們。而且這些人中很大一部分,和警局這邊也會有交情。”高木的聲音似乎有些無奈,“懂我的意思嗎?”

“懂的。”顧澤出神地看着前面車子的尾燈,“但我要查的那個人,實在不像是——”

戛然而止!

剎車聲在夜色中拖出刺耳的凄鳴——車身因為突如其來的阻力猛然一震,顧澤整個人向前撲去,但仍是沒有避過随之而來的一道撞擊。

砰。

鈍重的悶響直直砸入心房。

一瞬間的死寂籠罩了耳廓,而後,模糊的喊聲似乎從遠處傳來。

“小顧?發生了什麽事!快點回答我!”高木焦急地喚道。

電話還沒挂斷。

顧澤深吸了一口氣,身上已是冷汗涔涔:“我沒事,姐夫……”

他擡眼看向外面,“旁邊突然有輛車闖進我的車道,沒打轉向燈,我跟它追尾了。小事,沒人受傷。”

心跳得極快。隐隐似乎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

“啊,那就好。你去處理這事吧,我先挂斷了。”高木說。

“……好的。”

顧澤慢慢地放下手機,前面那輛汽車的主人已經下車向這裏走來,他卻無暇理會。

是什麽?是什麽——?

對方一臉歉意地走到他的車邊,看口型似乎在道歉。

對不起——

顧澤突然睜大眼睛。

他明白了。

那個音頻的答案——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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