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初吻(已修)
顧澤的心髒在聽見鈴聲的那一霎已經停止了跳動,卻在轉頭看清聲響的來源時,又狠狠痙攣了幾下。他只覺得血液從四肢迅速地倒流回去,全身一片冰涼。
如果可能,他寧願在轉身之際面對八百臺高清攝像機,也不要面對那道熟悉入骨的身影。
舒容予看見了。舒容予知道了。
當自己和另一個男人抱在一起時。
完了。
身邊的安藤似乎說了句什麽,顧澤魂不守舍地應了一聲。連安藤是何時離去的他都不知道,反應過來時,只剩下自己和舒容予隔着門四目相對。
那一瞬,顧澤打從心底裏想要效法安藤轉身就撤。
但理智告訴他這麽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無論是什麽結果,自己只能硬着頭皮去面對。
顧澤又在原地站了一會,為了找回腳下的知覺。然後他拿出赴死的決心,一步一步地向舒容予走了過去。
面前的男人笑得勉強,在自己靠近時不自然地垂下了眼簾。明明被看見的那個人是自己,他卻似乎比自己更難堪。顧澤努力讓聲音顯得輕松:“前輩,你怎麽在這裏?”
“……有事耽擱了。”舒容予極慢地擡起眼,“小顧你剛才是在和朋友講話?”
對方在替自己找臺階下。
不知為何,意識到這一點絲毫不能讓顧澤感到輕松。心中甚至升起一股莫名的煩悶,他略顯生硬地說:“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言畢也不征求舒容予的意見,徑直走向了一旁标示着“緊急出口”的樓梯間。
舒容予愣了愣,垂在身側的雙手暗暗攥緊,腳步卻已經跟了上去。
顧澤拾級而上,一直到樓梯轉角處才停下。即使有人向樓層入口張望,也看不到這裏。這棟樓的窗戶開得偏高,采光不良,陰天裏更顯得昏暗。顧澤掃了一眼窗外,低低盤踞在建築物頂上的層雲,似乎醞釀着一場盛夏的暴雨。那天與舒容予并肩坐在臺階上的景象不期然地浮現眼前,顧澤轉過身,看見男人靜靜靠牆站着,面目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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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的陰濕水汽如同催化劑,翻攪着不安定的情緒。顧澤咧了咧嘴:“前輩,我這回算是在你面前出櫃了。”
舒容予顯然沒料到他會如此開門見山,停頓了很長時間才出聲:“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窺探……”
“沒關系。遲早是要讓你知道的。”
這句帶着濃重的暗示意味的話語一出口,顧澤知道自己已經斬斷了退路。
有些事情,也是時候說清楚了。
舒容予又沉默良久,沒有接他的話,轉而問道:“剛才那位,是你的——”
“朋友。曾經比朋友多一點,”顧澤笑了笑,“現在只是朋友。”
淡薄光線中,他看見舒容予的臉色微微泛白,笑容卻像在那張面龐上生了根,脫離本意地維持着,讓他想将它一把揭下。男人像是定了定神,輕輕開口:“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說什麽。雖然這種事情,我完全不介意……”
顧澤的心慢慢下沉,聽着對方繼續說道:“但在公衆場合,還是謹慎一點為好,萬一被人看見……”
“前輩。”
顧澤打斷了對方的話,向他走近了一步。
“我要的不是你的理解,也不是你的忠告。”
如此近的距離下,彼此呼吸可聞。舒容予的睫毛被風拂過般微弱地顫動着,平靜地洩露天機。“可我給不了你什麽,”他的語聲漸漸轉冷,“我很抱歉。”
“你是個好老師。”顧澤像是沒聽見他,“雖然我不是個好學生,直到現在也不能憑聲音讀懂一個人……但如果是你就一定知道,我現在是以什麽樣的心情,在與你說話。”
舒容予重重閉上眼。
一直忽略的,一直當作假象努力揮去的,破釜沉舟地沖撞開桎梏。
那個落滿大雪的清晨他等候在空曠的走廊,聽着那人的腳步平穩而堅定,一聲聲裹挾着截金斷玉的回響,向自己走來。他從那時起就向自己走來,耐心地,緩慢地,不屈不撓地,從千裏之遙直到咫尺之距。
行差踏錯,滿盤皆輸。
“無論你是什麽心情,我給不了你要的東西。”他聽見自己的語聲冰封似地寒冷。
那微笑面具也似地挂在臉上,竟然不覺得辛苦。
“年輕人血氣方剛,偶然生起些沖動的心思很正常,但是——”
顧澤猛然抱住了他。
“舒容予。”對方近乎怆然地喚着,“那不是沖動,從來都不是,你真的不明白嗎?”
顧澤豁出去般收緊懷抱,力氣之大,舒容予只覺得骨頭都被勒得生疼。“真的不明白嗎?”
身體不聽使喚,連指尖都無法移動分毫。嗓子仿佛被什麽哽住了,試了幾次都發不出聲音。舒容予深深地換氣,最終啞聲出口的,卻依舊是那一句:“我很抱歉……”
顧澤一低頭堵上了對方的唇。
潮濕的空氣在呼吸間滞重地交換,他的舌在對方來得及做出反應前長驅直入,勾起對方的舌尖粗暴而絕望地摩挲。舒容予掙紮着拼命向後躲閃,顧澤一手緊緊箍着他的腰,分出一只手來托住他的後腦按向自己,反而加深了這個吻。
舒容予睜着眼,情急之下用力一咬,顧澤的舌尖登時一陣尖銳的劇痛。他一瞬間疼出了眼淚,卻固執地不肯縮回,那傷口随着動作摩擦過對方的舌上,淡淡的血腥氣在兩人口腔中彌漫開來,鹹澀如同共飲的苦酒。
舒容予脫力般松開了牙關,任憑他擺布。
顧澤閉着眼流連不去,百般逗弄,換不到對方一絲回應。從頭到尾,只是他一人的獨舞。
傷口的劇痛被消磨成鈍痛,習慣之後也就變得不易察覺。
不知過了多久,顧澤終于松開了對方。
舒容予臉色煞白地倚在牆壁上,喘息片刻,突然轉身跌跌撞撞地沖下了樓梯。
“前輩!”顧澤在他身後呼喊。但男人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