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住院(已修)

“右腿胫骨骨裂,有錯位,舒先生本人簽字同意了做手術。還算幸運,沒有其他嚴重損傷。”

手術室外的家屬等候處,醫生在顧澤身旁坐下,将一件襯衫遞給他:“向同事借的,先湊合着穿吧。”

“謝謝。”顧澤接過來穿上了,“手術不是你操刀嗎?”

醫生愣了一下:“我是心血管內科的。”

“啊,抱歉,看你剛才急救時很專業的樣子……”

“我也只能做到那一步了。放心吧,負責手術的同事我認識,經驗很豐富,這點小傷不在話下。”醫生頓了頓,“順便多嘴問一句,事故發生以後,你是怎麽把他轉移出來的?”

顧澤比了個手勢:“這樣橫托着。”

“如果當時他的脊椎受了傷,随意移動可能會加重傷勢,甚至造成癱瘓。地震的時候情勢危急,把傷者縛在背上背出來,盡量避免脊椎彎折,也會相對安全一點。此外骨裂的小腿應該盡早固定。這些是作為醫生的建議。”

癱瘓。

假如自己的失誤讓舒容予就此半身不遂……顧澤不敢再順着這假設想下去,用力甩了甩頭:“我記住了。這次真不知該怎麽感謝你。剛才都沒來得及問你的名字。”

“我叫東曉。”醫生與顧澤握手,“治病救人只是本分,不必在意。不過說起來,我女朋友好像特別想要你的簽名。”

“啊,當然沒問題。但我沒帶——”

東曉适時地遞過紙筆。

此時在醫院明亮的燈光下,顧澤才有機會仔細打量面前的人。東曉面容年輕,眉宇間一股擋不住的精英的氣勢,可以想像此人換上西裝或是白大褂後的意氣風發。無論怎麽看,這樣的人都不會是見面會上揮舞着熒光棒聲援女神的宅男。大概是陪女朋友去的。

顧澤将簽好了名的便箋遞還給他:“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機?”

父母和姐姐都沒事。顧梓扯着嗓門吼了半分鐘“死孩子你為什麽不接電話急死老娘了”,終于平靜下來聽顧澤解釋了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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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受傷了?是上次給你送飯的那個人嗎?”

“……是。”

“啧啧,好好照顧他。”

“……我會的。”顧澤自動忽略了顧梓語氣中的促狹,挂了電話。

場館那邊的情況已經得到了控制。自己和舒容予的物品都還落在後臺,主辦方表示願意派人送過來。因見面會中斷而扣除的演出費,以及對舒容予受傷的賠償,都會另擇時間商議。

“不用聯系舒先生的家屬嗎?”東曉問,“術後住院總要有人看護,生活用品也要盡早送過來。”

顧澤怔了怔:“我沒有他家人的聯系方式。”

“這樣嗎,那等舒先生做完手術再問他吧。”東曉站起身,“沒其他事的話,我先走了。”

“東醫生。”

“嗯?”

顧澤望着他,斟酌着用詞:“今天,在廣場上——”

東曉漸漸露出醒悟的神色:“我沒有看到任何不該看到的東西。就算看到了,也已經忘了。”

“謝謝你。”

東曉搖搖頭,走出幾步又停了下來:“還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請講。”

“那個,”年輕的醫生突然顯得猶疑起來,“方便的話,下次能不能幫我向梅子要一個簽名?”

“……”

“不要告訴我女朋友哦。大學時的女神,你懂的。”

“……明白了。”

人不可貌相真是至理,顧澤想。

******

待到舒容予做完手術,被轉移到病房,已經時近午夜了。

下肢手術并沒有做全身麻醉,舒容予神智還很清醒。護士小姐站在床邊對顧澤講了注意事項,又遞給他一套病號服和其它幾樣東西。

“這是——”顧澤看到手中的軟管,領悟了。

“病人需要卧床至少三天,洗手間是不能去的,排洩問題只有這樣解決。請盡量幫助病人克服心理障礙,如果不能順利進行,我們只好用導尿管了。”

護士小姐關上門走了。房間裏的兩人面面相觑,一時都沒說話。

舒容予剛剛大量失血,插着輸液管的手垂落在床單上,看上去比任何時候都更蒼白無力,也比任何時候都更溫順易欺。顧澤強迫自己移開目光:“需要我幫你聯系家人嗎?”

沒有回答。舒容予似乎在花時間理解他的問題。

顧澤耐心地等了一會兒。就在他忍不住要重複一遍的時候,舒容予極輕極慢地搖了搖頭。

搖頭是什麽意思?顧澤想了想,轉而問:“上次你說有家人住院了,那位現在康複了嗎?”

又是良久的沉默。

顧澤覺得有必要澄清一下:“前輩,我并不是要探問你的隐私,只是醫院需要聯系家屬過來看護……”

“我明白。”

舒容予終于開了口,聲音低弱:“小顧,你先回去吧。對不起,給你添了這麽多麻煩。”

“那你呢?”

舒容予頗為艱難地深吸了一口氣:“回去吧,這麽晚了,明天還有工作。”

“那你呢?”

舒容予閉了閉眼:“小顧……”

“前輩,你難道打算一個人在這裏?”

“我總能……”舒容予露出一絲類似苦笑的表情,“總能找到人過來。”

這句話有很多種解釋,顧澤不知自己應該理解為哪一種。但胸口卻莫名泛着涼意,涼得像晚秋殘枝上滴落的雨水,讓人想要緊一緊衣襟。他推門走了出去。

舒容予慢慢閉上眼,躺在消毒水冰冷的氣味裏。

自己又一次傷了那孩子的心。在他不顧性命地沖過來保護自己之後。

連一聲謝謝都來不及說,卻這樣急不可耐地拒之千裏。

舒容予……你是個人渣。

“啪”。房門再次打開,顧澤拿着臉盆和毛巾走了進來,一轉身拐進了浴室:“醫院賣的東西果然很貴,看來別的生活用品還是要到外面的超市去買。”

一陣嘩嘩的水聲後,顧澤捧着臉盆走到床邊:“失禮了。”

指尖隔着毛巾觸碰到皮膚的那一瞬,舒容予全身都僵硬地繃緊了,卻終于沒有出聲阻止。

溫熱的毛巾落在身上,小心避開了所有創口,輕柔地擦去血跡和污漬。顧澤的動作認真而嚴謹,與之不符的則是在舒容予皮膚上逡巡的近乎虔誠的目光。舒容予不言不動地任他擺布。

顧澤重新擰了一把毛巾,扶着舒容予的腰幫他側過身,用同樣的動作擦洗背部。舒容予的背上也分布着幾道狹長的疤痕,仔細分辨的話,似乎是——鞭傷?

某種很不好的可能性突然闖入了腦海。

“小顧,”舒容予輕聲開口,“你在今天之前,就看見過我的身體吧?”

顧澤手下一停:“為什麽這樣問?”

“剛才在廣場上,你毫不猶豫就脫下T恤蓋住了我。”

“……是的。”顧澤老實承認。

“什麽時候看見的?”

顧澤替他套上病號服,又掀開遮蓋雙腿的一角被子。那之下的身體幾不可見地瑟縮了一下。

舒容予的右邊褲腿已經在手術時被剪到了膝蓋以上,小腿綁着厚厚的石膏。顧澤頓了一秒,終于只是細細擦淨了他的雙腳。

“你喝醉的那晚。”他答道,“我原本想替你換件衣服。”

舒容予凝視着天花板,顯得疲憊之極:“我喝醉時還說了什麽?”

顧澤放下毛巾,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你将我當成了另一個人。你問我是不是還恨着你,問我為什麽要離開。”

漫長的寂靜。

“小顧。”舒容予又喚了一聲。

“我在。”

“我從來……從來沒有騙過你。”

“我知道,你說過。”

舒容予眼眶幹澀地看着天花板:“但是還有很多事,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

“這我也知道。”顧澤笑了笑。

男人的聲音中似乎有什麽在悄然迸裂:“還有很多事,我永遠都不會對你說……”

顧澤驀地伸出手,輕輕蒙住他的雙眼。“你累了。早點休息吧。”

舒容予蒼白的嘴唇顫抖了一下,慢慢抿緊了。

顧澤起身去關了燈,摸黑走回病床邊坐下,趴在床沿上合上了眼睛。從聲優見面會開場到現在僅僅過去了幾個小時,感覺上卻恍如隔世。身體與精神幾次三番經受考驗,早已在罷工的邊緣,他幾乎一閉眼就墜入了睡眠中。然而一顆心被各種擔憂吊着,連睡夢也不安穩,意識似乎仍在房間內游走,聽得見身畔細微的動靜。朦胧間傳來舒容予規律的呼吸,一下……兩下……三下……

不知過了多久,混沌中乍然浮出一線清明,顧澤掙紮着睜開了眼睛。

視野依舊一片漆黑。咫尺之外的呼吸聲變得粗重而急促,聽上去極不尋常。顧澤伸手摸索着向舒容予的額頭探去。幾秒鐘後他刷地站了起來,磕磕絆絆地沖出了房間。

值班護士小姐掩嘴打着哈欠被顧澤帶進門,順手打開了燈。病床上的男人臉色慘白,面頰上卻燒着病态的暈紅,眉間糾成了一團,顯然忍受着不小的痛苦。護士小姐走過去量了量體溫:“不用擔心,術後發燒屬于正常反應。但這位先生的溫度偏高了,要用些退燒藥。”

她返身回去端來一杯溫水,顧澤從醫生開的一盒退燒藥中取出了一片。舒容予雙眸緊閉,似乎意識昏沉。顧澤俯身喚他:“前輩。”

舒容予眼睑下的眼珠滾動着,隔了半晌,終于将眼簾撐開一線,目光卻空落落地不知望向何處。顧澤不确定地握着他的肩搖了搖,動作間大概牽動了他身上的傷處,舒容予悶哼了一聲。

顧澤不合時宜地心跳了一下。明明是痛苦的呻吟,傳入耳中卻不知為何帶了些旖旎的意味,沙啞的尾音簡直扣人心弦。他暗罵着自己,一回頭,卻見護士小姐正面色緋紅地望過來:“麻、麻醉的效果已經消退了,病人如果疼得受不了,可以用止痛片。”

她将水杯放在床頭,囑咐了用法,臨走時突然又想起了什麽:“病人有沒有排尿?”

顧澤一愣:“還沒有。”

“挂了這麽多點滴,肯定有需要了。身體現在急需排毒,千萬不能憋着。工具你會用嗎?”

顧澤點點頭。

“那你——加油吧。”護士小姐紅着臉走了。

顧澤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呆,轉身坐到床沿上,扶抱着舒容予直起上身,讓他靠在自己胸口。散發着高熱的身軀仿佛被抽取了所有力氣,軟軟地陷在顧澤的懷裏。顧澤将手臂環過他的腰際,解開長褲的搭扣,拉開了拉鏈。

內褲底下的輪廓依稀可見。明知道現在不是想其他事的時候,顧澤的思緒仍舊脫離控制地滑到了另一個方向。

他當然幻想過這個地方。他當然幻想過觸碰它,逗弄它,撫慰它,讓它的主人在自己身下失控……

隔着內褲,他的掌心貼合向那裏,輕輕地摩挲。

舒容予朦胧間聽見陌生的聲響忽遠忽近飄忽不定,仿佛置身沼澤之中,連擡一下手指都是枉然。直到內褲順着腿根緩緩褪下,一股冰涼的恐懼倏然竄起,如蛇般纏繞而上。他下意識地想要掙脫,身體卻重如千鈞。

不要。他張嘴呼喊,黏稠的泥淖封住了雙唇,只能發出細若蚊吶的低哼。不要、不要、不要……時光湍急退回夢魇的原點,他被絕望牢牢束縛,動彈不得,無路可逃……

懷裏的身體中了邪般劇烈顫抖起來,顧澤頓了頓,湊在他耳邊輕喚:“前輩。”

舒容予似乎被拉回了一點神智,雙眼的焦距慢慢對上了顧澤手中的器具。隔了半晌,他艱難地出聲:“我不需要……”

“需要的。”顧澤像哄孩子般勸慰,“大家都是這麽做的,這是正常過程,沒有什麽好羞恥的。”

舒容予全身不由自主地打着顫,也不知有沒有聽見。顧澤托起他的手腕,引着他握住自己的那東西,分出一只手将軟管套了上去。

“來,放松,就像平時那樣。”

舒容予的一半意識苦苦掙紮在暈眩的漩渦,另一半卻知道自己正像幼兒般被照顧着,做着最沒有尊嚴的事情。濃黑的記憶沒頂而來,現實與虛妄混作一團。下腹的鼓脹感越來越強烈,他咬緊了牙關。

“沒關系的……”耳畔誘哄的聲音失了真,不知與誰的交疊到一起。舒容予突然慌亂得無以複加,脫口而出:“小顧——”

這一聲喚得喑啞低柔,仿佛摻雜着無數情緒,說是撩撥都不為過。在如此暧昧的情形下被叫到名字,顧澤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口中卻若無其事地低笑了一下:“是我,前輩。你今晚叫了我很多次了。”

他放開舒容予的手腕,掌心落在舒容予的小腹上微微按揉,口中發出不間斷的噓聲。舒容予早已瀕臨極限,根本經不起這般折騰,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顧澤隔着軟管輕輕一捏,舒容予渾身猛一哆嗦,終于汩汩而出。

顧澤一低頭,唇瓣若即若離地拂過舒容予潮濕的眼角。

“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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