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閑雲
蕭縱說得沒錯，事情的發酵遠比之前還要快。
不到24小時，星網各大型社交平臺上的讨論帖就增加了近萬個，平臺兩次癱瘓，刷新都刷不動。跟帖越回越多，冷氏一個勁地徹熱搜無果，資本進場都澆滅不了拱火看熱鬧的心。
比如死灰複燃的橙汁娛樂，方馳這段時間還在抓緊培養新人，節後有一場春雪盛宴，可他見着冷海雲倒黴，正事也不幹了，帶着自家公司的娛記就下場煽風點火。
方馳自己的賬號在平臺上就是大V，平時插科打诨，說話非常接地氣，熟練使用各種娛樂圈專業術語及縮寫，偶爾給聯邦的公民們揭露豪門的冰山一角，就能吸引很多粉絲。
加上他本身外貌條件不錯，英俊逼人，又是黃金單身A，其實非常受歡迎。
但最近因為被潑了潛規則新人O的髒水，遭到Omega保護協會官方賬號的實名譴責，方馳被罵得百口莫辯，好一段時間沒登陸平臺。
論影響力，他一家玩票性質的娛樂公司當然比不過全行業的龍頭，可方馳有別的優勢——他是方家的人，是方潤錦的外甥。
方潤錦也算是Omega界的精英，O商不是沒有，但不多，她三十五歲丈夫死後才出現在公衆視野當中，在豪門傾軋中頂着巨大輿論壓力下海經商，被人稱作“懸崖玫瑰”。
聯邦星際性別比例是6：3：1，Omega就是那個1，數量還是少的，所以政府還是給了很多優待，包括強制Alpha随身攜帶強效阻隔抑制劑、給每個成年的Omega發高額代金券補貼等。
但是在就業方面，不管政府怎麽宣導，企業都不太喜歡招Omega，因為政府規定Omega上班期間任何問題，雇傭方都必須擔全責。
企業不想承擔用工風險，最好的規避方式就是不招，連恒華總部的前臺小姑娘都是Alpha。
自古公平都是相對的，過度的保護也讓許多Omega內心敏感脆弱，他們更适合搞文化、音樂、藝術類創作，或者像娛樂圈這種一堆人捧一個的行業。
小康家庭的Omega尚可，家境差一些的O如果錯過了讀書，就只剩嫁人一條路了，嫁得通常還不怎麽好。
所以方馳總想不明白，顧引挺好的一個孩子，怎麽會被動到這個地步，要不是被他二表哥給撿着了，指不定要受多少欺負呢。
如今前有自己被擠兌，後有顧引遭到圍堵，險些連家庭住址都被人肉出來，這新仇舊恨的方馳肯定要一塊兒報了。
方少爺這回格外賣力，他深谙娛樂圈規則又是豪門圈子裏的，說出口的話多數人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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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馳活躍在在各大平臺，像一只瓜田裏亂蹿的猹，而鹿鳴山別墅上，蕭縱沒過兩天清靜日子，就接到陸醫生的電話。
簡單寒暄過後，陸林直奔主題：“孫少爺今年什麽時候回來。”
他提這個是有原因的。
蕭縱接任CEO之前就非常忙，相親不去，老爺子也不拜見，前者不提，後者在很多人看來是當年爺孫倆的矛盾始終沒解決的意思。
蕭縱說：“有事？”
陸醫生嘆了一口氣，道：“阿縱啊，冷家來人了，安置了些東西，還說冷夏明天就帶着冷海雲來負荊請罪，老爺子允準了。”
蕭縱冷冷地笑了聲。
到底是他出事還是老爺子出事，冷家借這個機會跑到閑雲山莊陪老爺子過年罷了。
冷家有冷夏撐着，冷海雲有的是時間和精力興風作浪。可蕭氏集團現在全指望着蕭縱，當初他沒時間，現在更沒有。
所謂的“養傷”掰着指頭不過四五天，抓叛徒、遠程會議、應對股市情況，工作一樣沒少，每天唯一舒心點的事就是逗顧引。
等等……小秘書怎麽還在別墅？
電話那頭沉默許久，陸林看不到蕭縱的表情。
在他看來爺孫倆這口氣犟了十多年，再怎麽也該放下了。
當年蕭縱跟家裏鬧矛盾直至離家出走，□□其實不是為了Omega，而是因為蕭縱選專業的事。
蕭斯年過世後，老爺子面對容貌酷似愛子的兩個孫子，內心非常矛盾。
他吩咐秘書買回一整面牆大小的活動書架的教育書籍，耄耋之年每天白天支撐着公司運轉，深夜裏還亮着燈翻看研究育孫手冊。
蕭斯年的情婦不斷找上門來要撫養費，輕則揚言告到聯邦法院去，嚴重的甚至對兩個孩子安全都産生了威脅。
蕭靖川住在軍校，老爺子就把蕭縱接到身邊，養在膝下，從小到大事事都必須經他同意才能去做。
因此蕭縱要讀數學專業的事剛一提出來，就被老爺子當場否決——
學數學，難道畢業去當數學家或者公大當老師嗎？！
不行！
隔着山長水遠，老爺子不知道蕭縱在網上慢慢積累了對蕭斯年和蕭家的意見，依然只按照自己的意思來。
于是獨斷的一家之主遇到正直青春分化期的叛逆少年，真如同彗星撞地球，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最終老爺子一句話，蕭縱五年沒回家。
“你以為自己比別人厲害到哪去？要滾早點滾！把冷家那小子叫來！老子就不信了，我教誰不是教，蕭斯年兒子那麽多，蕭氏繼承人也不是非你不可！沒有家族蔭蔽你以為誰還把你當個少爺！”。
這一句險些斷送爺孫十多年的感情。
盛怒中的蕭董事長切斷孫子的經濟來源，蕭縱也是硬脾氣，自己在外打工掙學費生活費。
讀書時期他用的是外祖父的姓氏“Fitzgerald”，蕭老爺子知道後差點沒氣背過去，當真手把手培養了冷海雲幾年。
一個強勢，一個倔，誰也不服軟，直到蕭家出事。
即使這麽多年過去，陳年往事在蕭家只要提起，少不了又是一場争吵，久而久之爺孫倆都閉口不談，少數知情人士也就識相地閉嘴。
老爺子過完年就要奔九十歲大壽去了，他還能有幾年日子呢？
老人家一生經歷過動亂、戰争、饑寒、星際社會重建，性格固然有缺陷，可達到的高度也讓普通Alpha難以望其項背。
陸醫生在蕭家工作三十多年，也算是看着蕭縱長大，父親逝世母親忙于事業，爺爺作風強硬，只講究鐵一樣的紀律，孫少爺心裏藏了很多事，早早的就學會自己消化情緒。
老下屬都十分心疼蕭縱，可誰又能要求九十歲的老人改掉性格呢，他們只是下屬，領工資做事情的，只能時不時在倆人之間充當和事佬的工作。
冷海雲代替蕭縱陪在老爺子身邊哄他開心，又和蕭靖川關系親近，冷家就是借着那幾年起勢的。
蕭縱本來就忙，寧可多看點學術引用文獻也不想在百忙之中給自己添堵，于是回家回得更少了。除非方女士親自發話，否則跟老爺子的溝通基本就類似于上次生辰宴。
陸醫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愁：“這一次鬧得這麽不愉快，冷家做了充足的準備，冷少爺還專程帶了個Omega回來，置辦東西就是給那位先生準備的。”
冷海雲的一大特點就是臉皮厚，他沒比蕭縱小多少，蕭衍催着蕭縱結婚，冷海雲就主動找對象帶去給爺爺看，要是進度快的話明年沒準曾孫都出生了。
兒子早逝一直就是蕭衍的心魔，蕭靖川當年犧牲也很大，為了在政|治|鬥|争中穩住局勢，他娶了個地位崇高的軍B，走了聯姻這條道。
蕭靖川性格冷酷，而軍B更是死板，倆人毫無感情基礎，相敬如冰，老爺子看着長孫這個情況，左右也是下不了嘴。
老爺子一輩子最順心的事，莫過于年輕時就遇到了真愛。閑雲山莊的“雲”就是取自蕭縱的奶奶的名字——洛雲。
奶奶在次子車禍出事後一兩年就因病去世了，不過倆人結婚一輩子都非常恩愛。
奶奶是個善良的Omega，小蕭縱很長時間沒見到父親後也會問。
洛雲就把他抱到膝蓋上，指着天上最亮的那顆星星說，爸爸在宇宙空間站裏考察，今年不能回來看阿縱啦。
“爸爸為了家人付出了很多，阿縱可以不怪他嗎？”
“可以啊。”小蕭縱不知道大人說話的含義，“我有奶奶陪就可以啦。”
奶奶身上有好聞的百合花的味道，他蹭在奶奶懷裏，沒有看見洛雲悄悄擦掉了眼淚。
洛雲去世後，蕭衍把他葬在閑雲山莊的山谷裏，讓人種了漫山遍野的百合花，從那之後老爺子就很少出山莊了。
算算蕭縱已經很長時間沒回去了，閑雲山莊是他長大的地方。
蕭縱給助理打了個電話。
“可以，沒問題，我跟家裏說一聲，”魏勉聽完後答應得幹脆。
他是非常典型的事業型Alpha，過節都是應酬場合，去董事長家拜訪那是聯邦多少人争得頭破血流都搶不到的機會。
魏勉笑道：“年後老板給我放個假就行。”
蕭縱面無表情道：“你可別又休個驚天動地的假來，我沒那麽多條命給你休。”
魏勉朗聲大笑。
蕭縱的助手換了好幾個，魏勉能長期做下來，跟他的內卷和本身開朗樂觀的性格分不開，他跟方馳一樣瞧着沒心沒肺，做事卻很靠譜。
“哎，對了，”魏勉突然道：“你不打算帶引引去哄老爺子？”
蕭縱想想顧家的情況，不知為什麽情緒有些低落：
“不了吧，他要複習春考，還要陪家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