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談判
就在蕭縱被截住的同一時間,
幾臺軍車開上了鹿鳴山別墅,被人工智能管家攔下。
過了幾分鐘,短暫的交涉結束後,“怎麽肥細”不情不願地開放鹿鳴山區域,
并同時彙報蕭縱。
可它的老板此時沒有任何響應。
老管家在蕭家幾十年,
經歷過風風雨雨,
可此時孫少爺那邊沒有消息,這邊軍方的車卻開上了鹿鳴山。
他望着客廳裏的那一名年輕人,
眉目中有止不住的憂慮神色:“顧先生,
醫生叮囑過後頸腺體的傷口要觀察十四天才行。”
顧引剛被送回來時意識還不是很清醒,
燕叔看見新聞,
又見他一身傷,還以為是遭到了波及。
沒想到方馳趕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怪叫:“我沒聽錯吧,
我二嫂一個人幹掉了沈原?!警方消息真的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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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終于知道為什麽孫少爺魂不守舍的。
他們都不了解這個年輕人,
對顧引的印象大部分還停留在話不多,視線總跟黏住似的追随着孫少爺的身影。
他還是實習秘書的時候,
被孫少爺呵斥兩句就眼巴巴地望着他,孫少爺被他望得一噎,
有時訓人的話講到一半就沒下文了——誰會對一個普通下屬這麽心軟呢,多半是動了心。
年輕人的感情直率得遮都遮不住,身上卻隐藏這麽大一個秘密。
其他人震驚之餘只覺得唏噓,可蕭縱還不一樣:一個alpha對自己朝夕相處的omega完全不了解,就有些傷a了。
老管家和傭人們都不敢多言,
生怕惹怒了他。方馳也心知肚明,
和魏助理倆人小心翼翼地陪着。
好在孫少爺到底跟二爺一樣是心思通透的人,這世界上沒有他想不明白、解決不了的事情。
“沒關系的。”年輕人站在窗邊,聽見老管家的話,
他回過頭淡淡道:“就是這些甜品浪費可惜了,待會兒分給其他人吃吧。”
軍方很清楚顧引的弱點是什麽,只要告訴他一件事情,顧引就一定會妥協——狐貍他們即将被移交軍事法庭。
顧引聽見時完全愣住了,細想卻又不怎麽意外。
特種兵作戰方式靈活,程序上就經常出現一些疏漏,假如沒有軍機失竊,顧引擅自發射電磁炮的事七處還能兜得住。這事交由東南軍區內部處理,狐貍作為作戰隊的隊長,寫份檢讨挨頓罵,最多就是晚兩年升銜,立功的話還能将功抵過。上級也不想随随便便損失一個軍隊人才,總要想辦法保他。
“不等孫少爺趕回來嗎?”老管家猶豫地勸道:“其實很快的,或者等魏助理……”
顧引搖搖頭。
他又望向了窗外。
山中的風好不容易停下來,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皎白的清輝照得群星都看不見。
“十五了啊……”顧引低聲說。
不知道還趕不趕得上清明去看看父親。
軍車引擎的聲音在如同野獸咆哮一般響蕩在寂靜的夜裏。
顧引見這群不速之客前特地換身衣服。
別墅燈火通明,六臺軍綠的越野車從濃厚的夜色中駛出,穩穩停在別墅的正門外。顧引一看車牌就知道這是華北軍區的車輛。
其中一輛副駕駛座的門打開,一雙牛皮軍靴踏在精巧的鵝卵石道上,從裏面走下來一名陌生軍官,他冷冰冰道:“上車。”
慣用的命令式語氣。
顧引站在大門口,面前是濃重如墨的夜色,身後是溫暖明亮的別墅。
這是蕭縱為他提供的避風港,溫暖、舒适,有乖巧的貓貓還有甜點的馨香。
他忍住了想要後退的念頭,摸了摸外套的口袋。開會前倆人還互發過信息,高管會之後蕭縱就一直沒有回複。
顧引抿住了嘴唇。
“顧先生……”
管家想要上前,卻被他制止住。
“沒事的。”
這是他今晚第二次說出類似的話,這一回語氣卻異常堅定。
年輕人的背影清瘦挺拔,堅硬冰冷到甚至與軍車裏的人有些相似。
管家第一次看見顧引這個樣子,一時間連自己要說什麽都忘了。
顧引回頭有些眷戀地看了別墅一眼,頓了頓,放緩了語氣道:“蕭縱要是回來,告訴他別生氣,我下次再給他做甜品。”
“啊,好的……”
老管家讷讷道。
年輕人沒有多做停留,他轉身快步走向軍車,引擎的轟鳴聲再次響起,軍車重新融入夜色中。
老管家微弱的嘆氣被山裏的風卷入茫茫的天際,消散不見。
**
汪律師帶人趕到時,已經淩晨三點了。
守在門外的幾名高管,包括魏勉在內都一籌莫展。
“怎麽回事?”律師團隊這幾天連續通宵,一個個眼下烏黑,匆忙道:“不是說等聽證會結果再決定嗎?!”
“着急了,”魏助理繃着一張冷臉,道:“為了不讓老板繼續對外發布消息反擊,提前申請了調查隔離的準令,”他遞給他一沓資料:“你先看看整個程序有沒有不合法、疏漏的地方。”
律師來的途中已經跟同事商讨過了,沒發現有明顯的、可以用于反擊的問題。
由于主星各國區自主管轄,2號星在各星球的常駐辦事處被稱為“聯邦監察會”,主要職責就是監督各國區,不能因為本國利益和星際競争而出現包庇等問題。
大有一種“審判者”的意味在裏面。
這本來是h國區的事,結果越牽扯越廣,現在把聯邦政府都給扯進來了。
魏勉又說:“還好我們動作快,再晚點這些合作媒體都不見得敢對外報道。”
現在想壓消息也來不及,監察會連帶走蕭縱都只能挑半夜開完會之後,就是不希望在這個節骨眼上走漏消息惹來一堆質疑。
早有風聲傳出am公司為蕭縱定制的超跑用的就是新能源,不僅h國區的民衆盯着,現在其他國區也都關注這件事。
蕭縱這一出一舉牽制住三方,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老板呢?”
“在裏邊,說是隔離不算拘留,但除律師外都不讓見。”
這才是魏勉最火大的地方。
本來聽證會雙方都要提交相關材料,現在倒好,他們還在日以繼夜的準備材料,那邊先把蕭縱帶走隔離起來。
涵養好如魏助理都忍不住想罵娘。
律師匆匆了解幾句情況,就帶着助手向門口的警衛員出示律師證:“我是恒華集團法務部的負責人汪楓,要求見我的委托人。”
警衛向上級通報去了,又過了十分鐘,同意汪律師一個人見蕭縱,助手不能進去。
隔離室整棟大樓石灰色的建築材料能完全屏蔽信號,手機和電子産品帶進去也沒用。
律師不跟他争執,按照他一貫的經驗,這些人會趕在律師來之前就想辦法突破委托人的防線,讓他說出一些不該說的,或者作出些不該有的承諾。
想到這裏,汪律師腳步變得更匆忙了,險些要超過帶路的警衛員,一路絕塵而去。
不過老板那麽精明,應該會說那句家喻戶曉的“在律師到場之前,我有權保持沉默”……吧?
律師跟着警衛員拐過最後一道彎,守在門口的兩名警衛見到人後微微颔首打了個招呼,随即拉開閘門——
室內光線透出來,汪律師第一次見到所謂的隔離室:四周圍都是特殊合金制成的房間,隔光、隔音、隔信號。
說是隔離室,在他眼裏和監獄沒什麽區別。
和光線一起宣洩而出的,是本該“沉默是金”的蕭二少的聲音:“我算聽明白了,名義上是因為我在城區使用軍火的個人行為,實際上想打壓科技企業壟斷對吧?”
律師出現在門後,蕭縱一扭頭看見他,道:“老汪,剛好,我在給你收集證據,你先把這句記下來,沒搞清楚狀況也沒事,這會兒有人在錄音呢,你調取一下就行了。”
汪律師:???
和我想象中的畫風怎麽不一樣?
蕭縱坐在屋子的正中央,雖然不是犯人的待遇,但該到場的重要人士基本也都在場了,這四面楚歌的架勢頗有一種給人心理壓力的意思在裏邊。
然而蕭二少似乎和平時開會沒什麽兩樣,半個屋子裏的人臉卻都是黑的。
“你不要血口噴人!”h國區總軍委的代表怒斥道:“還妄想把責任推卸給政府,你當這是什麽場合,嚴肅點!”
蕭縱的視線瞥向他,說:“——我當這是找我談判的場合,怎麽,要把聽證會前挪到今晚嗎?我以為你們花這麽大功夫加急申請隔離令,半夜覺也不睡,就是因為有比聽證會更重要的事情。”
汪律師很快就搞清楚了情況。
這是在借題發揮,趁着蕭縱“犯了事”,必須盡快讓他在新能源的技術合同問題上讓步。
“我手裏有新能源的四十三項技術專利,聯邦軍工科技部分別在2743年6月、11月,2745年8月和去年11月四次派人跟我們公司談過買斷新能源技術作為軍隊專用技術。”
“不是買斷!是約定使用權!”軍工科技負責人的聲音忍不住揚高了。
“約定使用權就是在原本合同的基礎上,讓恒華特供軍隊五十年的新能源,”蕭縱一改先前的懶散,冷冷道:“五十年什麽概念,我父親都沒活到五十歲。”
後半句話剛說完,在場有幾人臉色就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咳,”警局高層清了清嗓子,示意還有聯邦監察會的人在場,讓軍方不要在上級行政單位面前吵架,“……我們今天是來尋求解決方法的,而不是來激化矛盾的。”
到底是經常跟基層開會的人,說起話來自有一種四平八穩的氣場。
俗稱“和稀泥”。
但是滅火還是很有用的。
聯邦監察會的人道:“二少,剛才話題扯遠了,我們還是回到今晚的正題來——你對在城市使用汽車自爆的事情有什麽解釋嗎?”
“‘魇’是戰犯,跟沈原還不一樣,照理應該由警方,或者通知軍方對其實施抓捕,并押送至聯邦法庭審訊,連h國區最高法院都沒有審判他的權力,”
“你在不明白事情的情況下,貿然發動新型飛艇式汽車實施自爆式轟炸,爆炸餘威震碎了兩條街的玻璃,假如沒有東南軍區的作戰車在附近,你知道後果是什麽嗎?”
蕭縱道:“天玑號是一級範圍性攻擊戰機,在h國區配置僅次于地對空導彈系統,再往上一級就是屬于戰略儲備武器的星際導彈,”他頓了頓,才繼續說道:“下次我會注意的,起碼等戰機先轟炸完兩條街,再考慮反擊的問題。”
話音落下隔離室裏一片沉寂,蕭縱并沒有趁勝追擊:能坐在這裏的,誰沒了解過當時的情況?警方執行任務時都有各方位監控,恒華一早就表示願意承擔救治和補償義務,甚至成立了專項小組。
都是裝聾作啞罷了。
面對一群人的圍攻,蕭縱不僅沒有破防,倒是怼得這些談判方快要自閉了。
蕭二少從開始就抓穩了重點,這些人奔着科研成果來的,要是弄死他或者讓他坐牢能拿到恒華的核心技術的話,這些人早這麽幹了。
不過這樣他們起碼還得攻破老爺子的特殊合金堡壘閑雲山莊,意味着國區政府要對聯邦的開國老中将宣戰。
牽扯太大了,攤子還難收拾,怎麽想都不劃算。
還是搞定蕭縱比較快。
但蕭縱是好搞定的麽?
蕭縱比當年的蕭斯年還難搞,而且脾氣更沖、做事更不計後果。
議員從剛才起就一直冷眼旁觀,此時心裏想的是必須找人替代蕭縱,接管恒華。
其實蕭靖川并非最佳選擇,因為他軍人出身,論固執,這兩兄弟恐怕不相上下。
冷海雲能力不如兩個哥哥,卻也是蕭斯年的親兒子,老爺子那一關也好過。
廖議員冷冷地笑了一下。
冷夏的這個提議着實不錯。
思及此,議員終于開口打破沉默,道:“原本你申請改裝跑車時我就是不同意,盡管你有錢,有持槍執照,并且在聯邦星還有人脈,”他手指敲着扶手,意味深長道:“——但不意味着你可以在主星上為所欲為。”
“科技發展造福的是整個星際,聯邦對能源技術的進度一直頗為關心,可蕭家為了一點私利,利用技術挾持着政府,也不是這麽個道理吧?”
“恒華壟斷技術已經讓國區頗為忌憚,蕭家發展過快成了自己國區的敵人,這本來就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廖酊出身h國,當初借着國區政府的助力跻身入特權階級,更是一路成為聯邦議會的議員,現在言語中總透着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态,讓警方和軍委的人都不易察覺地微微皺起眉頭。
不過聯邦星的人說話一直就這個腔調,表現出一種毫不掩飾的“不經意間傲慢”。
到底是一級壓一級,h國軍區對恒華集團施壓,那麽聯邦軍部則是對h國區政府施壓,他們早就讓國區政府将蕭家拉下馬,将恒華變為國有企業,所有的技術收歸國有,那麽聯邦以後自取就容易了。
這時候派監察會來摻和南科大的事,黃雀在後的心思再明顯不過。
其他人只是皺了皺眉,蕭縱卻直接說道:“我從不逃避我個人應當承擔的這部分責任,這是我與國區政府之間的問題,但不管怎麽樣,至少世世代代活在2號星球的聯邦星人沒法代表主星人民的利益。”
議員臉色一僵。
“監察會的工作是監察,手不要伸那麽長,”蕭縱說:“‘執行者’總想扮演‘審判者’的角色,聯邦憲
法當初制定時是怎麽考慮的來着?”
汪律師簡直要拍手叫好。
聯邦憲
法為避免形成特權階層,為此做出一系列的條框限制,雖然現在基本名存實亡,但憲
法還擺在那裏。
廖議員被狠狠噎了一下,其餘人默不作聲,h國區并沒有幫腔的意思,他瞪了蕭縱一眼,冷笑道:“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蕭二,你在這裏逞威風是因為你覺得沒人敢動蕭家。”
“但據我所知,你不是沒有弱點的。”
蕭縱那張俊美的臉在燈光的照射下,一半處在明亮中,另一半處在陰影中,他聞言臉色沒什麽變化,那雙不管什麽時候都含情的桃花眼卻冷了幾分。
“你的未婚omega叫顧引是吧,”廖酊慢悠悠地說:“退伍後違反保密協議對外洩露身份,以平民的身份啓用發射二級精準打擊武器,”
“我來之前聽說軍區已經找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