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局(替補) 我究竟是不是安平家的女……

馬車上的燈籠糊白了,兩個丫鬟都身着素衣,就連安平曜的袍服都是暗淡的墨灰色。

安平晞心頭困惑,忍不住拉了拉安平曜的手,小聲問道:“怎麽我們家也要為先帝服喪?”

安平曜身形一震,張了張嘴,道:“先上車!”

“娘還好吧?我這麽久沒回來,她一定很擔心!”安平晞剛一上車就問道。

安平曜在她對面落座,皺着眉一言不發。

安平晞吸了吸鼻子,“車裏什麽味?二哥,你去上香了嗎?”

“晞兒……”安平曜擡頭望着她,神色凄哀,語氣凝重道:“娘已經走了。”

安平晞如遭雷擊,只覺得眼前一黑,周遭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她早該想到的,偏生卻心存僥幸,像是刻意逃避般不敢往那裏想。

當日問雲昰時見他并未明言,還以為……以為一切真的不一樣了。

她渾渾噩噩下了車,擡頭只看到白芬芬的一片,桑染和夕照侍候她披麻戴孝,東西早就備好了,就放在車廂裏。

安平晞如同踩在雲端,有一只溫厚柔軟的手牽着她往前,她只是深一腳淺一腳地跟着。

她知道旁邊的人是常年陪伴母親的杏姨。

杏姨雙眼通紅,臉腫了一圈,她一直在哭哭啼啼地說着什麽,可安平晞一句話也聽不到,耳畔只有甕聲。

不多時便到了靈堂前,鬥大的‘奠’字挂在中堂,兩邊滿是挽聯。

供桌上擺滿了祭品,中間點着一盞長明燈,兩旁香燭高燒。

方才她在車裏聞到的,便是香燭紙錢的味道。

還未跨過門檻,就見一個披麻戴孝的年輕女人抹着淚迎了出來。

“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可算好端端回來了。”秦氏一把拉過她放聲大哭,轉向靈位道:“娘,妹妹回來了,您快看一眼吶,娘……”

“哎呀少夫人,您快節哀,小心動了胎氣。若夫人泉下有知,怎會心安?”早有兩個嬷嬷趕過來扯住了秦氏,一疊聲勸慰。

秦氏一邊掙紮一邊嚎哭道:“當日聽聞妹妹出事,娘一口氣上不來,就這麽去了,我是親眼看着地……今日、今日妹妹安然歸來,我定要好生跟娘說說,讓她老人家得以安心……”

杏姨幫忙一起把秦氏勸走了,趕回來就見安平晞暈倒在靈位前,身後衣衫上洇出一片濕紅,幾名丫鬟小厮圍在旁邊束手無策,杏姨頓時驚出一聲冷汗,忙大喊道:“快去請大夫,快去找二公子……”

**

安平晞醒來已是午夜,她正伏在自己繡榻上,傷口已重新包紮,但整個脊背還是痛到麻木。

桑染陪侍在側,正欲開口就聽安平曜道:“你去外面等着。”

他平素從不進妹妹房間,此次定是有要事相談,桑染乖乖應聲,去廊下站着了。

“晞兒!”他在榻前站定,輕喚了一聲,臉上似有淚痕。

安平晞想起身,卻被他輕輕按住了肩膀。

“娘走的時候,二哥在身邊嗎?”她澀聲問道。

安平曜搖頭,眼中滿是悲苦,“我回來晚了。”

安平晞鼻子一酸,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她知道當時他應該陪着生死未蔔的她,遠在屏幽山下。

良久,她突然問道:“你與風漣先生之間,可是有什麽約定?”

安平曜沉默不語,像是沒有聽到。

她知道他從不會對她撒謊,既不否認,那就确有其事。

“二哥,”她費力地側過身,把臉轉向外側,輕輕吸了口氣,望着他道:“我比你想的還了解你,有些事不要瞞我。”

他緩緩在榻前腳凳上坐下,神色躲閃着道:“我沒瞞你什麽。”

安平晞嘆了口氣,無奈道:“你若不說,我也無從得知。可是二哥,以後你就是我在世上最親也最在乎的人,若是許願有用,我會天天祈禱,求諸天神佛佑你平安美滿百歲無憂。”

安平曜胸腔震顫,不敢置信地望着她,眼中滿是困惑不解。

安平晞苦笑道:“我這麽說,定是吓到你了吧?都怪我以前太任性太自私,總把別人對我的好當做理所應當。此次歷經生死,我明白了許多事,慢慢就長大了。我知道我要是死了,你一定很傷心,所以我會拼命活下去。”

安平曜眼眶微濕胸中澀痛,哽咽着道:“你、你能明白這些……真好,那天都怪哥哥晚了一步,要是、要是能早點,晞兒就不用受這麽多苦。”

“方才我看到你的傷口,恨不得拿刀在自己身上捅個窟窿。晞兒,你知道嗎?在你中毒昏迷之時,我每日都心如刀絞,有天我站在梯/子上檢視煉爐,望着那巨大的火坑,腦子裏突然迸出一個念頭,如果你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只有跳入那火海中把自己燒成灰燼才能不……”

安平晞一驚坐起,不禁面色煞白,緊緊抓住他的手臂駭然道:“二哥,你在說什麽?”

安平曜這才驚覺,頓時滿臉窘迫,慌忙抹了把眼淚,不好意思道:“一時失态,讓晞兒見笑了。”

安平晞依舊滿心恐懼,緊緊抓着他的胳膊道:“你絕不能做任何傷害自己的事,二哥,我在你心裏多重要,你在我心裏就多重要。我什麽事都不會瞞着你,也希望你能對我坦誠。”

安平曜心中激蕩,神色不由得漸漸松動。

“你究竟答應風漣先生什麽條件?”安平晞趁熱打鐵問道。

安平曜左右為難,實在不忍看她着急只得道出實情,“我也不清楚,他當日并未明說,想必就是讓我做一件很兇險的事吧!”

安平晞舒了口氣,道:“以後他若提出,無論什麽事,二哥一定要先和我商量。”

安平曜鄭重道:“我答應你。”

安平晞這才安心,喚桑染進來更衣,準備去靈堂守靈。

“我去守着,你先養傷。”安平曜制止住她,轉身走了出去。

* *

桑染忙道:“二公子慢走。”轉過來勸道:“小姐先養好身子,吧,否則夫人看着比誰都痛心。”

安平晞心底一痛,緩緩伏倒在衾枕間,澀聲道:“那日我讓你去給二哥傳訊,究竟發生何事?”

桑染慌忙跪下道:“回禀小姐,以往奴婢都可找宮門口的守衛傳話,但那日宮門口戒嚴,奴婢無法靠近,只得轉去東側門,費了好大功夫才搭上話。宮裏那麽大,想找個人也不容易,所以等奴婢見到二公子時,天都快黑了。”

安平晞依稀記得那日的确守衛森嚴,但按理來說,父親尚在宮中,以将軍府的名義傳個話,不至于費那麽大功夫呀?

她又再三試探,桑染皆對答如流,不像撒謊的樣子,便暫時打消了疑慮。

安平晞的傷勢并不嚴重,只要不發作便與常人無異。

因母親去世她不在身邊,因此極為愧疚,每日晨昏定省皆如生時,大多數時間都在靈堂守着。

那晚劫持她的人盡皆被滅口,包括被她刺暈踢下去的車夫。

聽說父親曾派人查過,太子也命廷尉查過,結果都是不了了之。

她去拜訪過廷尉,親眼翻看了案卷,涉案人員一共十人,供詞卻是空白,作案動機也是未知。

她并未帶走什麽,回到車上後默寫出那十人的身份相關,交由夕照去查。

就在當天,安平嚴回到了府上。

他如今加封太尉,位列三公,加之大權在握,算是顯赫一時。

所以他一回來,前來吊唁之人便開始絡繹不絕。

秦氏有孕在身,自不方便出面,所以哭靈拜謝這些就都落在了他們兄妹二人身上。

等到晚間終于可以歇口氣時,安平嚴卻走了進去。

他走到靈位前祭酒上香,完了說道:“阿曜,你先下去吧,晞兒留下。”

安平晞等這一刻等了許久,見安平曜似有些不放心,忙朝他寬慰一笑,示意他安心。

安平曜一走,其餘人也盡皆退下。

“父親有話要對我說?”安平晞道。

“你日間去找馬彥升,所謂何事?”安平嚴緩緩落座,沉聲問道。

“自是向廷尉大人詢問案情相關,”安平晞平心靜氣道:“女兒差點喪命,這口氣可不能白白咽下。”

“為父說過無需再查,難道阿曜沒跟你說?”安平嚴神色凜然道。

“無需再查?莫非父親心裏已經有底?”安平晞故作驚訝道。

安平嚴橫眉冷目,掃了她一眼道:“我養了你十六年,你可有對家族對朝廷半分的貢獻?”

安平晞無話可說,只聽他冷笑道:“先帝駕崩那夜,你對太子說了什麽自己心裏有數。”

他們果然暗中勾結,安平晞不寒而栗,就連天同帝的寝宮都有眼線,這是何等的手段?

“父親的意思是……那句話為我招來殺身之禍?”她雙膝一軟緩緩跪倒在地。

“女兒只想知道,父親是否知情?如若知情,會怎麽做?”她泫然欲泣,哀聲道。

安平嚴略有些動容,長嘆道:“為父若不出手,你以為朝晖和阿曜能那麽快趕到?你命中有此一劫,既已安然度過,就該息事寧人,而不是妄想攪動更大風浪。”

“父親為何要極力護着……那個人?”

安平嚴冷笑出聲,“愚不可及,為父護着的是大局。”

大局?安平晞凄然一笑,道:“有件事在心中困擾良久,求父親解惑,我究竟是不是安平家的女兒?”

安平嚴勃然變色,怒瞪着她良久,緩緩吐出兩個字,“不是。”

安平晞(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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