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祝福 天地長春,三多九如
陰險狡猾詭計多端?
安平晞腦海中浮現出風漣的面容, 溫雅俊逸甚至有些正義凜然,怎樣都跟這八個字不沾邊。
她突然想到,風漣進宮會不會是為了躲避薛立浦?他們之間究竟有何淵源?
“你們師出同門?”她試探着問道。
薛立浦神情警惕, 瞪了他一眼并未說話。
安平晞又道:“都夷是你的真名?”
薛立浦的手抖了一下, 神情不複淡定。
安平晞淺淺一笑道:“我不僅五感較常人靈敏,短時間內的記憶力也不錯, 那日在落桑觀時,我不僅聽到那人這般喚你,也聽到你喚他奉颉。”
薛立浦站起身來,掌中托着小小茶盞, 穩穩地走了過去。
安平晞不由得想起日間自己捧着兩碗酸梅汁,盡管萬般小心還是潑灑了小半。
他将手掌伸至面前,安平晞定定瞧着那茶水,竟仿佛凝住了般紋絲不動。
陡然感到一種排山倒海般的壓力, 竟似要喘不上氣來。她一時間有些無措, 慌忙去接過茶盞,道了聲多謝。
“記性太好未必是件好事。”薛立浦直起身來, 似笑非笑道。
那股子壓迫感突然消失,安平晞不由得長長舒了口氣, “方才的事我已經忘了。”
太平樓初見,距離現在短短兩個來月,但他身上陰郁冷厲之氣卻似變淡了不少, 安平晞心中雖奇怪, 卻不敢多問。
薛立浦冷笑了一聲,轉身坐了回去。
他竟不下逐客令,安平晞心中頓生希望。
她低頭抿了幾口茶,原想假意奉承幾句, 但甫一入口,卻發現比上次的郁離茶還要好喝,便由衷地稱贊起來。
“薛某平素只有琬琰一個茶客,若安平小姐能少些小心思,以後也歡迎随時來品茶。”薛立浦垂眸道。
“薛叔叔誤會了,我只是好奇心比較強,人生如此枯燥漫長,若連好奇心都沒了,那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薛立浦詫異地盯着她,道:“一個小姑娘,怎會有此感慨?”
“主人,該掌燈了。”門外傳來福源的聲音。
得到薛立浦首肯後,他便輕手輕腳走了進來,将廳中燈燭盡皆點亮,随後畢恭畢敬退了出去。
門口兩架青銅連枝燈,光焰将廳中屏風上的圖案照的亮燦燦的。
安平晞鬼使神差般站起身,緩緩踱了過去,細細打量着那面屏風。
先前她只留意到中間的銀飾圖樣,并未仔細去看上面的雕紋。
上下兩端皆是些普通的吉祥紋樣,中間雕着一副畫,屏風分為四扇,共有四副畫。
第一幅是一座巨大的山洞,洞中一群幼童手持各式兵器在練武,中有幾名兇神惡煞的男子在指點監督。
第二幅是高臺上兩名孩童在比武,年齡較上圖能長兩三歲的樣子,臺下圍觀者衆,人群皆圍繞着傘蓋下的華服少女,雖姿态萬千,但大都卑躬屈膝無比尊崇。
安平晞瞧着那少女的儀仗,從傘蓋、禦扇數目來看不是後妃也是公主,卻不知是哪朝哪代。
她轉向第三幅,高臺上只剩一名孩童,但他卻匍匐在地,一名高大魁梧的漢子正一腳踩在他背上,手中鞭梢指着他腦袋,而他掙紮着朝遠處看。
順着他的目光,看到那個衆星捧月般的少女離開了座位,她面前跪着一個孩童,而她正微微傾身撫摸他的頭頂。
衆人将他們圍成了半圓形,似乎都在慶祝喝彩。
“能看懂?”冷不丁耳畔響起一個聲音,安平晞吓了一跳,轉頭看到薛立浦正站在身側。
“用料上乘,雕工精細,人物千姿百态栩栩如生,卻不知是何出處?”安平晞假意奉承道。
“白娘子水漫金山寺。”薛立浦冷哼了一聲道。
安平晞不由得翻了個白眼,複又去看那銀色紋樣,故作好奇道:“薛叔叔,這是什麽?”
薛立浦皺眉道:“你瞧了半天,竟沒看出來那是個面具?”
他說着擡手一指第三幅畫,道:“還不夠清楚?”
華服少女不遠處站着一人,臉上還真戴着面具,只不過實在太小,所以方才沒看清。
她不由得湊過去細看,道:“指甲蓋那麽大,看得清才有鬼了。”
“你不是自誇五感靈敏嘛,看來眼力不過爾爾。”薛立浦沒好氣道。
“這面具有何特殊之處?”按理說今晚已經收獲頗豐,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不需要知道。”薛立浦道。
“咦,原來我不在你們聊得也挺投機嘛!”門口傳來歡笑聲,薛琬琰蹦蹦跳跳地進來了。
安平晞忙拉過她,指着屏風道:“薛叔叔說這是個面具,你見過這麽古怪的面具?明明是一棵樹呀!”
薛琬琰笑道:“有何稀奇?世上什麽樣的面具沒有了?”說罷拉着安平晞道:“我給你帶了好玩的,快去看看。”
安平晞猶自戀戀不舍,卻又不好再留下,只得邊跑邊回頭道:“多謝薛叔叔款待。”
待出了院子,薛琬琰才撫着胸口緊張道:“晞兒,你以後莫要再提那個面具了,那是小叔叔的心病。”
安平晞驚詫道:“我并不知道,多虧你提醒了。可是,那面具有什麽故事嗎?”
薛琬琰悄聲道:“我不清楚,只記得小時候常見他失魂落魄地撫摸着那個圖樣發呆,我好奇地問,他說那是他最想要卻永遠得不到的,每每想起都痛到發狂。”
安平晞心有餘悸,面露慚色道:“是我錯了,以後不會再提這一茬。”
這條線索就此斷了,看來薛立浦并未得到面具,但他卻是知道面具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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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安平晞離開了郁離別苑。
薛立浦喜靜好獨處,他身上雖然還有諸多未解之謎,但安平晞知道已經無法挖掘更多了,除非她出賣風漣,但這是萬萬做不到的。
這一年七月中旬,她在夕照的陪同下離開天市城,去了風漣位于屏幽山下的藥廬。
臨行前,安平曜與風漣一起将她送出了城。
她好奇地問風漣,雲昰為何那般信任你?
他笑說投其所好罷了。
她再追問,他說太子想與北雲交戰,我便傾力助他制造武器,教他排兵布陣,讓他相信會有奇跡。
她愕然半晌,只吐出兩個字:陰險。
他溫和一笑道:彼此彼此。
安平曜走過來依依惜別,他如今已離開東宮,重新回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冶鑄局。
安平晞知道這裏面少不了風漣的運作,如今安平曜和雲昰一樣,都被他的學識和見地折服,且崇拜地五體投地。
漁村一切如舊,陳二一去不歸,村人有說是喝醉酒掉河裏淹死了,有說是惹上官司去吃牢飯了,也有人說賭錢賭輸賣身到大戶人家做苦力了。
其實這些都不對,安平晞知道他如今在哪。
當日陳二發酒瘋活埋女兒打死妻子,拿了她給鈴鈴的金镯子去換錢買酒,結果被店家報官抓進了牢裏。
大戶人家定做的器物都有銘文,包括珍貴首飾,所以很容易就能找到主人,官府派人上門詢問該如何處置,她想着這厮放回去也是禍害,又惱恨他泯滅人性禽獸不如,便讓判了充軍。
陳二嫂死後,鈴鈴姐妹無依無靠,最小的妹妹被村裏一戶人家讨去做了童養媳,鈴鈴和铛铛姐妹靠打漁浣衣過活。
安平晞到來後,繼承昔日風漣作風,繼續向村童收購草藥,于是鈴鈴姐妹總算從繁重的差事中暫時解脫。
夕照發現村童多不識字,極為納罕,撺掇安平晞開辦學堂,卻被安平晞否決。
因為村童并無多少閑暇去讀書寫字,而且此舉過于招搖,怕引人猜忌。
可是盡管她千般小心萬般謹慎,還是招來附近地痞騷擾,好在最終都被夕照打的屁滾尿流。
安平晞從旁看着,心裏忽生一計,便買了許多針線頭繩耳環頂針等女孩子喜歡的小物件,将村中女童們召集到竹林中,由夕照教她們簡單的防身術,學得好的話有獎勵。
第一天來了十七人,第二天只剩下零頭,到了第三天只剩下鈴鈴和小槐。
鈴鈴想學拳腳功夫是為了保護自己和妹妹不受欺負,而小槐則是以防萬一,怕日後招來的夫婿對她動粗時家中無兄弟幫襯,只得靠自己。
雖則只有兩個學生,夕照卻也教的很認真。
安平晞開始學着洗衣生火掃地擦窗,獨自料理生活起居。
往日雖被服侍慣了,但自己動手卻也別有樂趣。
八月初三是她十七歲生辰,前世她素服吃齋閉門守孝,自然不會去過生辰,如今也沒想着要過。
夕照卻是不依,一大早就坐着驢車去鎮上了,說要為她置辦一番,結果等到下午才回來,竟還帶着多日不見的杏姨。
安平晞為此頗為感動,饒是她自認為心如鐵石,還是狠掉了幾滴淚。
杏姨百般放心不下,親手給她做了一桌美味,又不住地往她碗裏夾菜,說她最近清減許多一定要吃飽。
末了又覺得住處太過簡陋,粗茶淡飯過于委屈,就算守孝也不必如此,夫人看着會心疼等等。
送走杏姨後,夕照去收拾後廚,安平晞在院子坐着看書,正覺天光黯淡,欲起身回屋時,卻見安平曜踏着暮色進了院子。
“二哥?”安平晞失聲道,手中書卷差點拿捏不住。
安平曜甫一看到她,眼睛不由得亮了,三步并作兩步趕上前來,一把抱住她道:“好久不見,晞兒最近可還好?”
安平晞難得見他如此熱情,不由愣了一想,待反應過來準備回抱,忽又覺得不妥,忙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去,心底五味雜陳。
安平曜沒等到她的回應,眼神不由黯了一下,後悔方才莽撞。
一想到如今已非兄妹,唯恐她像對待父兄那般徹底疏遠冷淡,心裏愈發焦灼擔憂,急忙放開她,從身上解下包袱放在石桌上,強行打起精神道:“你每年過生辰我都在,今年也不能例外。”
“這是禮物?”安平晞好奇地瞧着那并不厚實的包袱。
安平曜點頭,解開包袱從中拿出一只寸許的精致錦盒,欲言又止地遞了過去。
安平晞打開一看,竟是一對明月珰,皎潔瑩潤,絕非凡品。
她愣愣地瞧着安平曜,知道這絕非他所贈。
“殿下托我送來的,”安平曜只得如實相告,“如今皇後已無恙,他也不再惱你,想與你重修舊好。”
“哼,須知我對他的恨不比對皇後少。”安平晞冷冷合上蓋子,将錦盒扔了回去,“讓他好自為之,莫再橫生枝節。”
安平曜不解道:“他雖與薛大小姐定下婚約,但并非沒有轉圜餘地。晞兒,你這些年一心撲在他身上,就此放棄太可惜了吧?”
安平晞擡頭望向他,有些好笑道:“轉圜的餘地?二哥這是何意?難道要我給他做妾?我雖不是小姐命,卻得了一身小姐病……”
“不是,”安平曜忙打斷她,道:“我就是不忍心你委曲求全。”
“我沒有委屈,”她将心底的不快打消,盈盈一笑道:“我想看你的禮物。”
安平曜不好意思道:“我的最沒有新意。”
說罷又拿出一只盒子,含笑打開道:“你瞧,這是什麽?”
竟是一只嬰孩戴的紫銅長命鎖,卻更加精致細巧,連圖案也不是尋常的富貴牡丹荷花鯉魚,而是一面天竹、地瓜、長春花,另一面佛手、桃子、石榴和九支如意。
兩面各錾有四個篆字,一面是‘天地長春’,這已是人間最美好的祝福了。
而另一面則是‘三多九如’,多子多福多壽。天保定爾,以莫不興。如山如阜,如岡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①
幼時曾有高人給她算命,說她命相貴不可言,她想來想去,身為女子,最貴不就是皇後?
結果卻被誤導一生,最終作繭自縛無法掙脫。
如今看來,尋常度日卻也別有樂趣。愈發覺得這祝福彌足珍貴,不由握着那鎖片愛不釋手。
安平曜見她喜不自勝的樣子,有些落寞道:“這是我師父送的。”
“你師父?”安平晞困惑道:“誰呀?”
“風漣先生。”安平曜道。
“啊?”安平晞更為驚訝,心裏卻有些不平,原以為他不會輕易收徒,當初軟纏硬磨費了好些功夫,後來雖然定了師徒名分,卻又不能對外示人,可他對二哥卻似沒有這個規矩。
“他為何送我這等小孩子的玩意?”安平晞哭笑不得道。
安平曜搖頭道:“不知道,可能覺得你是小孩子。”
他也見那鎖片精致玲珑,便接過來道:“要不戴上看看?”
安平曜的手剛觸到她頸上肌膚,安平晞卻像被蠍子蟄了一般,猛地彈開了,雙手捂住脖頸面色發白。
“不、不用,”她回過神來,抱歉道:“我不習慣戴項圈之類,沉甸甸地,墜地慌。”
安平曜被她吓了一跳,好容易才平複下來,将鎖片放回桌面,有些失神的盯着自己的手。
氣氛正自尴尬時,夕照走了出來,看到安平曜忙上前見禮,笑道:“我就想今兒這個日子,二公子肯定會來。”
說罷好奇地望着桌面,驚詫道:“二公子怎麽送個小孩戴的長命鎖?”
安平晞忙收起來道:“長輩送的。”
“我去倒茶。”夕照一拍腦袋,忙回屋去了。
安平晞也收斂心神,歪頭笑望着他道:“二哥要送我什麽寶貝,還不拿出來?”
安平曜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将尺寸見方的匣子拿出來,從腰帶上解下鑰匙開鎖。
安平晞好奇地湊過去,見匣子裏是厚厚一疊紙,不解道:“這是何物?”
安平曜咬了咬唇,有些羞澀道:“我就說了我的最沒新意,這是我用積蓄置辦的一些私産,房契地契都寫着你的名字。晞兒,娘雖然不在了,但你還有我。”
安平晞瞠目結舌,愣愣瞧着他道:“二哥……這,這我怎能收?”
“你不願收家裏的東西,我明白,但這些都是我自己的,晞兒,無論你與父親和大哥有何過節,莫要遷怒哥哥,哥哥從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安平曜凝視着她,語氣哀懇道。
安平晞鼻子一酸,只覺得心裏難受的要命。
他又拿出鼓鼓囊囊的一個錢袋,道:“這是新鑄的錢幣,我帶了些給你們用。”
安平晞啼笑皆非道:“二哥,你是財神嗎?我如今在外一切從簡,真的不需要多少銀錢。”
“留着吧,以備後患。”他将鑰匙放到她手邊,拿起雲昰裝禮物的盒子,心中有些竊喜,道:“這個我還給他。”
安平晞靜靜望着他,只覺悲喜交加。
前世這個時候二哥也待她始終如一,可惜她被豬油蒙心,絲毫看不到半點好,每日都沉浸在無休止的悲傷怨恨和痛苦不甘中。
“那我就先替你保管吧,”她知道卻之不恭,也會傷他的心,便将東西收起來包好道:“以後你要用随時找我來要。”
安平曜面上笑容燦亮,道:“我不需要,留給你傍身。以後每月俸祿也都交給你,你想買什麽盡管去買。只要有哥哥在,你永遠都是大小姐。”
安平晞甚少見他有如此明快的表情,只覺得心頭像被火燎了一下,燙得生疼。
“好。”她鄭重點頭,盡量不讓自己去想叵測未知的将來。
“我如今負責鍛造兵器,恐怕會忙很久,”他解釋道:“你要照顧好自己,有事讓夕照送信給朝晖。”
“我能有什麽事?”安平晞寬慰他道:“不要記挂我,你只需自己保重,得空再來看我,反正我總會在這裏。”
夕照出來奉茶,見他二人始終站着,不解道:“為何不坐下談?”
安平曜似是渴極,接過茶碗一口飲盡,擡手抹了把唇角道:“手頭事務繁忙,我這就要走了。”
在夕照面前,他又恢複了一貫的冷淡沉穩,“你照顧好小姐,有事就去找朝晖。”
夕照忙又倒了杯茶,道:“總該吃點東西吧。”
安平晞慌忙跑回去,用帕子包了些糕餅之類拿出來道:“都是些鄉間粗食,二哥帶着路上果腹。”
安平曜接過來,道:“我本就口粗,不介意的。”說罷深深望了眼安平晞道:“晞兒,哥哥這就走了。”
安平晞心頭縱然不舍,卻也知道事态緊急,想必戰事提前了,便道:“二哥保重。”
安平曜殷切望着她,道:“如今還不改口?”
安平晞不由得笑了,道:“好,哥哥。往後就你一個哥哥。”
安平曜得意地一笑,轉身大步離去。
待安平晞追出去,只看到他縱馬而去的背影。
夕照好奇道:“二公子所贈何禮?”
安平晞道:“他的私産,還有俸祿。”
夕照狐疑地望向她,走過去摸了摸包袱,終是不敢打開,只掂了掂那袋錢幣,忽地掩口巧笑,“這世上沒有比他更實心的男人了,小姐,等過兩年出了孝,你便嫁給二公子如何?反正親上加親,縱使夫人在世定也樂意。”
安平晞微微一震,失笑道:“說什麽瘋話?且不說薛三小姐心系二哥,我不能奪人所好。縱使沒有這一茬,二哥正人君子,打小看着我長大,怎會生出此等龌龊心思?”
夕照似有所悟,點頭道:“也是。但你們如今已無血緣禁忌,凡事皆有可能。”
“別瞎想了,”安平晞拿起包袱往回走,囑咐她道:“這錢幣你留着,改日去集市上給鈴鈴姐妹做幾件冬衣吧,她們如今無依無靠,着實可憐。”
夕照道:“這麽多,就算給全村人做冬衣都夠了。”
安平晞白了她一眼,道:“這可是二哥的血汗錢,你少在那充大方。”
天同十六年的冬天尤為酷寒,戰事比預計提前了整整一年。
官兵闖進村來征夫役,鬧得雞犬不寧人仰馬翻,隔着一座竹林都聽得清清楚楚。
安平晞正欲出去查看,就見小槐哭着跑了進來,‘噗通’一聲跪下哀求道:“求姐姐救我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