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妹妹 北雲朝局錯綜複雜

安平晞被安排住在朝華宮, 緊挨着女帝寝宮。

“這座宮殿是景徽大帝登基後為了紀念朝華公主所建,自那以後便成了公主們的居所。本朝只有一位撷華公主,及笄後便已開府, 如今不住在宮裏了。”

帶路的尚寝女官名喚勝紅, 梳雙鬟高髻,戴金釵螺钿, 肌膚豐潤儀态端莊,着紅花藍底交領錦袍,寶藍裙幅,腰間綴褚色宮縧, 挽着秋香色回紋披帛,姿态優雅宛若貴婦。①

女帝似乎并未告訴她安平晞的身份,所以她依舊以小姐相稱,但言語間并未見怠慢之處。

她們剛走進院子, 便有十幾名宮女迎上前來見禮, 勝紅向她一一引薦,分別是掌膳食、衣飾、禮儀、寝具等職位的。

前殿較為空曠, 兩列枝燈燦亮如星,直通裏面寝閣。

閣中擺設極為富麗, 珠箔銀屏,紗幕低垂,剛一走進便聞到沁人心脾的恬淡馨香。

“小姐今後便住在此間, 有何需求盡管吩咐, 我們自會照辦。”勝紅和聲道。

安平晞回頭望了眼不遠不近跟着的那群宮女,道:“陛下盛情感激不盡,但我自幼習慣了家中婢子服侍,如今她在城中驿館, 不知可否召她入宮相伴?”

勝紅沉吟了一下,道:“宮禁森嚴,外人不可随意出入。陛下交代,小姐的一切事宜由國師大人督辦,您且稍等,我命人去問問國師。”

安平晞面色稍霁,道:“有勞了。”

不到一個時辰,夕照和文雨便出現在了朝華宮。

安平晞不由感慨,這辦事效率也太高了。

二人見到她皆是驚喜交加,驚得是她如今待遇遠勝于預期,喜的是北雲并未為難她們,反倒一直以禮相待。

夕照還在好奇的四處打量轉悠時,文雨已經去找此間值守宮女們套近乎了。

安平晞沐浴修整後,便被文雨推入閣中休息,說晚上宮中有大宴,她必須得養足精神。

閣中地龍燒的很足,外間地板赤腳踩上去都是暖烘烘的,裏間鋪着毛茸茸的地毯,更是溫暖舒适。

本以為初到異地會睡不着,沒想到剛躺下便有了睡意,一覺醒來天都快黑了。

文雨帶人侍候她上晚妝,北雲的妝容與南雲頗為不同,秾麗雍容妩媚大氣。

“說來真巧,小姐容貌與我們撷華公主倒有幾分相像。”跪在一邊捧着妝奁的宮女道。

正在調弄胭脂的宮女不由擡頭,望着鏡中那張皎如明月的臉容,詫異道:“還真是的,不過公主喜歡素面朝天,以男裝示人,更像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你們以前都是侍候公主的嗎?”安平晞不由問道。

“撷華公主有近身侍候之人,開府離宮後全都帶走了,奴婢們有幸在朝華宮服侍,只略略見過幾回罷了。”

卻不知那素未謀面的妹妹是什麽樣,北雲皇室以公主為尊,既然能将唯一的皇子派出去戍邊,想必撷華公主已是心照不宣的皇太女了。

她如今突然得知多了個姐姐,會是何等心态?

**

正在更衣時,外間來報,說國師到了。

安平晞頓時大喜,忙命人去請。

因來不及制作新衣,此間衣櫥皆是女帝昔年為公主時的舊衣,雖為舊衣,但看上去皆嶄新如故。

她依舊在守喪,自不能穿的太鮮豔,便從中挑了較為素淡的一些,由尚服女官來搭配。

北雲宮妝極為繁複華麗,光額上花钿就貼了小半個時辰。

妝成後對鏡自攬,幾乎要認不出自己,宮女們皆滿臉驚豔,但安平晞出去與風漣相見後,見他神色如常,便想着宮女們定然是裝的。

其實風漣戴着面具,她也看不出他有何表情。

“陛下臨時有事,今晚的除夕宴讓國相代為主持。”他語氣中滿是困惑,道:“原本借由晚宴向百官昭示你的身份,但陛下突然命我們先行保密,不知有何用意。”

安平晞沉吟道:“莫非……此事有誤會?我并非你們要找的人。”

風漣擺手道:“絕無此種可能,我認定你不只是因為信物,還有其他原因。而且,我找李夫人确認過,從她描述的情景來看,絕不會有錯的。”

他口中的李夫人便是杏姨,安平晞沒想到他竟還暗中查訪過。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事。”安平晞淡淡道,當日她向安平夫人套問自己的身世時,她也是信誓旦旦表示自己就是她的女兒。

“有沒有我二哥的消息?”她擔憂地問道。

風漣沒好氣道:“他一個大男人有什麽好擔心的?”

門外有宮車在等候,兩人一道上了車,安平晞低頭撥弄着腰間環佩,道:“我走時他生病了,這麽久沒有消息,能不擔心嗎?”

風漣伸了個懶腰,道:“他早就沒事了,也不知道哪來的新仇舊恨,竟跑去射殺了皇後……”

安平晞大驚,轉過頭道:“你說什麽?”

風漣靜靜端詳着她道:“你不應該開心嗎?當日阿煦未能完成的事,讓他給完成了。”

“我、我……”她心跳快得要命,抓住他的袖子追問道:“後來怎麽樣了?我走的那日,你一直在城中嗎?”

“後來——後來發生了很多事,”風漣為難道:“我一時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先生、師父,求你了,快告訴我。”安平晞急得眼淚花都快出來了,風漣忙道:“可別哭,外人不知道以為我欺負你了。”

“得從撷華出使望海郡說起,你還不知道吧,她的父君是望海郡王。”

安平晞目瞪口呆,她還以為是哪個男妃呢!

只聽風漣繼續道:“當時我們一起離開帝京,到了永寧才分開,我設法渡江去了天市城,她則一路向西繞過伏虎堡去了望海郡。”

安平晞愣愣道:“這麽大的事,為何南雲朝中竟無人知曉?望海郡王是陛下的……夫君?那他怎麽會背叛北雲和南雲結盟呢?”

風漣似有些不悅,糾正道:“他不是陛下的夫君,頂多算是侍君,已經和離多年各自婚嫁了。”

“那你們知不知道,幾年前望海郡求娶南雲大公主,這位郡王心思不簡單呀!”安平晞道。

風漣淡笑道:“那是陛下授意的,故布疑陣而已。誰都可能背叛雲桑,獨獨游龍堡與望海郡不可能。當年雲桑王朝幾乎覆滅,游龍堡多年來始終在與北燕相抗衡,是朝華公主複國的最大助力。望海郡賀氏自不必說,當年家主亡故後,是朝華公主力挽狂瀾,救賀氏與水火之中,并一力撫養了老郡王,他們現在都還供奉着朝華公主的靈祠,怎麽可能會與陰謀分裂王朝之人結盟?”

安平晞有些頭疼,北雲朝局錯綜複雜,遠遠超過她的想象。

“繼續說我二哥吧!”她神情焦灼道。

“撷華去了望海郡,自是為了穩定局勢。而我去天市城,意在破陣。一切都很順利,還有了意外之喜。大戰之前,安平曙曾前往望海郡求援,郡王表示不會出兵支持,但會暗中襄助。”他說着望了她一眼。

“永康城破,是意料之中的事。安平曙寡不敵衆,最終落敗,帶領殘部渡江逃往了望海山脈。”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

安平晞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無論如何,那個人曾是做了她十幾年的兄長。

“郡王騙了他?”她蒼白着臉道。

風漣冷笑道:“何謂騙?不過各為其主罷了。撷華要為她的母親報仇,自然會與南雲勢不兩立。安平曙雖是難得的将才,但他身為安平嚴的兒子,自然非死不可。”

前世她在死前苦苦哀求他救命,但他卻不敢違抗父命,最終選擇沉默後,她便已然寒了心。如今驟然聽到他身死的噩耗,心中還是萬分難受,他到底是母親的長子呀!

這個時候,竟有些慶幸她已經不在人世,不用經歷這些慘劇人寰的家變之痛。

“撷華将他的人頭送給了安平嚴,”風漣似是極為快意,道:“你是沒看到那個老匹夫打開盒子時的情景,遺憾的是雲沛那個老賊死的早,否則我定然斬下雲昰的頭送給他。”

安平晞不寒而栗,腦海中浮現出前世他與城下叫陣的情景,難道這一次雲昰還是會死在他手中?

她不願再想這些,便催促道:“你還是沒說我二哥如何了。”

風漣語氣變得溫柔起來,拍了拍她的肩道:“我騙誰都不會騙你,既然答允了你,自會保住他性命。我這個人也沒什麽原則,唯一的原則便是陛下,只要他不做出傷害陛下之事,我保他一生平安無虞。”

安平晞又驚又喜,道:“為何對我這麽好?”

風漣想了想道:“你是我在這個世上抱的第一個孩子,意義非同反響。”

說話間已到了太極宮外,小黃門在外禀道:“國師大人,該下車了。”

安平晞的裙幅極為冗長,下車後還堆在車轅處,風漣便低頭幫她整理,這一舉動立刻吸引了過往的官員,便有人湊上來問道:“國師大人,這位小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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