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她只要一天還是公主,就……

安平晞睡了不到半個時辰便悠悠轉醒, 實在是山上太過陰寒,即便夢裏也如墜冰窟。

“阿晞,醒了?”雲昰見她動了動, 不由輕聲問道。

安平晞從他膝上爬起來, 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道:“腿都壓麻了吧?”

雲昰不由笑道:“怎麽會?”說着不由自主地擡手理了理她鬓邊的散發,看到那雪玉似的面頰上幾絲紅痕, 不由想起當日芳信亭的情景,便是從那次開始,她便再也不願同他親近了。

他的手微微一頓,忙收了回去。

安平晞扶着他的肩緩緩站起來, 伸了個懶腰道:“咱們得設法找路回去了吧,不然等天黑可就糟了。”

她身上原本裹着雲昰的披風,這一動披風便掉了下來,她忙俯身撿起拍了拍遞了過去, 雲昰站起身接過, 系好後理了理道:“我方才觀察了半天此處地形,後面松林中應該有下山的路, 可就是不知道通往何方。”

“先去找找看吧!”安平晞活動了一下僵冷的四肢,徐徐轉過身往前走去, 雲昰忙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松林中有篝火堆和碎瓷片等,說明平時有獵戶或樵夫出沒, 兩人循着痕跡找了兩刻鐘總算找到了一條下山的小路。

“拖了這麽久, 我猜山下已有人接應。”安平晞拄着一根樹枝,一邊小心翼翼探路一邊道。

“阿晞……”雲昰猶豫了一下,忽然開口道:“你一定要回去嗎?”

安平晞納悶道:“不然呢?”

他嘆了口氣道:“我實在是擔心你。”

安平晞不由笑道:“我的處境沒你想的那麽糟糕,”她頓了一下, 輕聲道:“也許有一天我會離開,但現在不行,我放心不下母親,我若不聲不響的走了,她會傷心的。”

上山容易下山難,這一路走得着實艱辛,不到一個時辰安平晞便覺得腿腳酸軟,不得不抱着道旁的樹幹歇息。

“天黑之前應該可以下山,”雲昰望着前方道:“等下山後你先躲一躲,我出去探探情況。”

安平晞忙叮囑道:“你一定要小心,現在外面什麽樣都不知道,若是情況不妙立刻就撤。”

雲昰心頭一暖,微笑道:“你還擔心我嗎?我可是神,哪會輕易着道呀,不然太丢臉了。”

大約黃昏時分終于到了山腳下,雲昰先檢查了一下周圍,并未發現野獸蹤跡,這才找了出高地讓安平晞先等着,自己先出去探查了。

微弱的陽光從樹葉縫隙間灑了下來,安平晞将手探出去,似乎還能感覺到幾分暖意。

她在心裏盤算着,秦徵究竟是誰的人?據他自己所說是将門之後,身份可以造假,但經歷必不會假,他應該的确有過從軍經歷,也确實伴駕來過獵宮。秦徵并無十足的把握能将她騙到所謂的楓林,所以這應該只是計劃的一部分,因為她并沒有進入獵場,如果進入獵場的話,恐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吧?

這裏并沒有楓林,只有一片白桦林,林中有野豬出沒,隘口外布有殺手和機關,但他們的目标卻是将她驅趕至林中,而不是在外面刺殺,所以那些流矢有驚無險,若她死于野獸之口便不好查證,可死于刀劍之下的話母皇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她不由長長嘆了口氣,皇家果然沒有手足情,也愈發心疼當年的母親。所以她只要一天還是公主,就絕不會成婚,更不會生子。

就在安平晞等得快要不耐煩時,忽然聽到下面山道傳來腳步聲,聽上去不像是一個人,她忙矮身躲到了灌木叢後,手剛搭上腰間劍柄便聽到了雲昰的聲音,“你們在此等候,我上去迎公主。”

回到行宮已是入夜,撷華正帶着衆人在宮門外迎候,看到她一切無恙才終于松了口氣。

次日一大早,安平晞便被一道聖旨召回了京中,她猜想應該是遇刺之事傳到了宮裏,所以母皇不放心,這才召她回去,可直到進了女帝寝殿聞到濃重的藥味時,才發現事情并沒有她想的那麽簡單。

接見她的并非女帝,而是滿面愁容的國師奉颉。

安平晞心裏頓時湧起不好的預感,忙上前問道:“母皇究竟怎麽樣了?”

奉颉将她帶到側殿,眉頭緊蹙道:“陛下這幾日原本就不太好,昨日又得知你在獵場遇刺,急火攻心之下情況愈發不妙……”

“有驚無險而已,難道有人故意誇大事态?”安平晞不由得心急如焚。

“是否誇大并不重要,你該知道,手足相殘是她最害怕發生在自己孩子身上的噩夢,可還是發生麽了。”奉颉神色憂傷道。

“已經查清楚了?”安平晞心頭陡然一緊,下意識問道,“是誰要對我動手?”

奉颉眼中流露出幾絲悲憫,望着她道:“你猜會是誰?”

安平晞咬了咬唇,搖頭道:“我不想猜測。”

奉颉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輕嘆道:“是雲璁。”

安平晞吸了吸鼻子,尚未開口卻落下淚來,他們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啊,她以為自己不會傷心的,可這一刻卻還是感到如飲冰雪森冷徹骨。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他?”她無力地扶着榻沿坐下,掙紮着問道。

“他幾次三番向你示好,可你都未給出回應,所以……”奉颉終究是不忍心說下去。

安平晞苦笑道:“我明白了,就像當年太子府向我們一家發難一樣,平章王以為我會和撷華結盟。這件事母皇準備如何處理?”

奉颉在她下手落座,無奈道:“恐怕要不了了之,如今他兵權在握,又戍邊有功,陛下雖然心寒,卻無法制裁,否則王朝必當傷筋動骨。”

安平晞抹了把淚,強顏歡笑道:“我理解,我也不想母皇因為我的私事為難,她畢竟是一國之君。可我不明白的是,我一個空有名頭的公主,對他一個大權在握的王爺能有什麽威脅?”

“陛下對你的疼愛,會讓別人産生誤會。”奉颉安慰道:“不說這些了,昨日你見到阿曜沒有?”

“二哥?”安平晞搖頭道:“他也去了嗎?”

奉颉點頭道:“我算出你此去必有一劫,所以囑咐他帶人暗中保護。”

難怪她會有種有恃無恐的感覺,原來二哥一直都在,想到安平曜,她便愈發傷心起來。

“母皇到底生了什麽病?宮中那麽多太醫,還有國師大人妙手回春,她應該不會有事吧?”

奉颉張了張嘴巴,卻是欲言又止。

“師父,”她慌忙起身,在他面前跪下道:“不要瞞着我,求你了,我來到這裏就是為了母皇,無論發生什麽事,求你們不要瞞着我。”

奉颉忙扶她起來,為難道:“有些事情我也不願瞞着你,可是……我不能違背陛下的心意。”

“那你讓我去見她,我要親口問她。”安平晞懇求道。

奉颉沉默了一下,拉着她道:“你若執意要見,那便走吧!”

穿過重重簾幕,終于看到了九華帳中寬闊富麗的錦榻。榻前侍立着兩名女官,見他們過來忙跪下行禮。

承寧帝素面朝天靜靜沉睡,臉色蒼白神容憔悴,幾日不見竟像是老了許多。

安平晞擡眼望着她,忽然覺得頸後一陣劇痛,不由吸了口氣。

“怎麽了?”奉颉側頭望着她,關切地問道。

“無妨……”安平晞擡手示意他放心,可是那痛感卻仿佛蛛絲一般瞬間擴散至全身,她不由皺緊了眉頭,額上冷汗涔涔而下。

奉颉臉色微微一變,擺手道:“你們先下去。”兩名女官忙躬身告退。

安平晞緩緩委頓在地,緊緊抱着雙臂蜷成了一團,大氣也不敢喘,待得那陣子痛楚過後才慢慢睜開了眼睛,看到奉颉坐在面前,滿眼凄惶悲哀。

“師父……”她有些虛弱地開口,“到底是怎麽了?”

奉颉轉頭望了眼榻上沉睡的承寧帝,咬了咬牙沉聲道:“事已至此,想必也瞞不住了。”他起身走到榻前跪下,恭恭敬敬叩頭道:“請陛下恕罪,這件事應該告訴公主的。”

當年,先太子雲沛落敗後逃往江南,回京後的懷熹帝派使臣于中途追上,賜了他一杯酒,以此斷絕母子恩義。雲沛以為是奪命毒酒,吓得肝膽欲裂,但還是謝恩飲下,誰知使臣離開後并未毒發,他才明白原來只是虛驚一場。

與此同時,懷熹帝立幼女雲漪為皇太女,命她發下重誓,在雲沛有生之年不得動他分毫,可身為帝王她知道權利的腐蝕性,所以她并不信任女兒,便也賜了她一杯酒。懷熹帝在兄妹二人所飲的酒中下了蠱毒,雲沛酒中是母蠱,雲漪酒中是子蠱,于雲沛是保命,于雲漪是牽制。

懷熹帝終其一生最疼愛的孩子只有長子雲沛,可惜大公主雲溁不明白,所以謀算多年依然功敗垂成,反倒枉送了性命。即便到了油盡燈枯之際,懷熹帝也要設法保住雲沛,哪怕為此會傷害其他的孩子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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