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死心 “骨頭縫裏泛着涼意
紀奚城居然記得她今天殺青？
寧音盯着屏幕上的字看了半天，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以後，才有些僵硬地動了動手指回複。
這邊剛發過去，寧音就看到聊天窗口最上方瞬間出現一行字：對方正在輸入……
紀奚城幾乎秒回了她的消息。
【我很快到。】
寧音看着屏幕上的字，嘴角溢出一抹苦笑。
她不再有期待的時候，他卻開始上心了？
紀奚城總是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再給她一點甜頭，就像是瀕死的魚突然遇到了水，就算只有一絲希望也拼命堅持，哪怕是重蹈覆轍。
她按滅屏幕，把已經收拾好的包包放在化妝間的桌子上，餘光卻不經意看見自己正有些紅腫的半邊臉。
何詩借演戲發洩心裏的不滿，這幾下都用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寧音臉上能清晰看到一個手指印，半邊臉都紅腫起來了。
寧音過去二十幾年加在一起都沒有今天狼狽。
她盯着化妝鏡看了半天，擡手從包裏拿出遮瑕和粉底，重新給自己上妝。
總不能頂着這樣一張臉去見紀奚城吧，就算是金絲雀，她也得是個精致漂亮的金絲雀。
她其實沒想到紀奚城會聯系她，也沒想到紀奚城還記得她殺青的事。
上一次，她跟紀奚城提她殺青的事好像是半個月前，要是她沒記錯，應該就是她上一次被何詩推下水那天。
寧音正上妝，林斐兒氣勢洶洶推開門踩着高跟鞋“噠噠”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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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音你怎麽樣，何詩又借着拍戲刁難你了？我剛去公司才聽說熱搜的事，回來就聽說剛才拍戲時候的事，她真把劇組當她家了是吧，真以為有紀奚城撐腰就能橫着走了？”
寧音上妝的動作頓了頓，擡頭跟林斐兒對視了一眼，随後輕描淡寫說了句：“反正也殺青了。”
最後一回了。
“你就是脾氣太好了，上次她推你下水的事就已經很過分了，沒想到她這次居然敢直接當衆打你耳光。”
“她也就是看你脾氣好，好欺負，狗仗人勢這四個字用在她身上簡直不要太貼切！”
寧音笑了下。
突然覺得林斐兒有時候用詞還挺準的。
外面下着雨，林斐兒剛從外面進來頭發有些濕，她一邊忙忙叨叨在化妝間找吹風筒，一邊問寧音：“對了，那天熱搜上的事真的假的？”
寧音勾唇笑了下：“你覺得呢？”
林斐兒看了她一眼，又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自顧自回答：“也是，熱搜這東西也不能全信，紀奚城是不是瞎了，怎麽看你都比何詩漂亮多了。”
這話寧音認同。
“也不知道是誰這麽損，捕風捉影的事也往外捅，關鍵有些人真是眼睛紅得滴血，你才剛借着X時封面的事有熱度，就被人抹黑，幸好熱搜掉得快，也算是及時止損了。”
及時止損。
前面的話寧音都迷迷糊糊聽着，最後一個字倒是聽得清楚。林斐兒說話還真是一針見血，她是不是也該及時止損了？
她垂了垂眼睫，掩去眸中複雜的情緒，抿了抿唇，沒說話。随着身後吹風筒的聲音響起，繼續往臉頰上遮瑕。
幸好剛剛下了戲以後，助理拿冰塊過來給她冰敷了一下，否則現在再好的遮瑕都遮不住她臉上的巴掌印。
“寧音我吹好了，助理還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劇組今天收工早，外面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說着，林斐兒拿起桌子上的包包往外走，邊走邊說：“《之情》的事我剛剛打電話去幫你問了，只不過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麽，那邊嘴巴嚴得很，我磨了半天，半個字都沒透露。”
寧音彎唇笑了笑，溫聲道：“沒關系斐兒姐。”
“我回來就特意跟你說這事的，那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你記得早點回去，我聽說這邊一到晚上電挺壓不穩的，容易停電。”
“好，我待會兒就走。”
“對了。”林斐兒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剛才忘了說，殺青快樂！”
寧音擡頭，從鏡子裏對上她的目光：“謝謝。”
“那我走了，明天見。”
“好，明天見。”
－
寧音重新化好妝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的事了，她看了一眼手機，已經晚上七點半了。
距離紀奚城說的“很快到”，已經過去四十分鐘了。
寧音起身把東西收拾好，坐在化妝間的椅子上，一邊刷短視頻一邊耐心等他。
不知不覺，半個小時過去了，寧音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八點了。
正當她準備給紀奚城打電話的時候，化妝室的開了，場務探頭探腦進來，看見寧音親切地笑着：“寧老師還沒走呢？”
“有什麽事嗎？”
場務站在門外有些局促，猶豫半天才開口：“不好意思寧老師，能不能請你幫我個忙？是這樣，剛剛導演說讓我把器材都搬到倉庫去，可是片場現在只剩我一個人了，寧老師能不能幫我擡一下。”
“可以。”寧音把手機關上，随手放進包裏，馬上包起身往門外走。
“謝謝寧老師，太感謝你了。”
場務一邊幫寧音推開門，一邊朝寧音鞠躬。
寧音友好地笑着回她：“沒關系，不用客氣，舉手之勞罷了。”
場務抿着唇角，深深看了一眼寧音走出去的背影，擡手關了燈，原本明亮的化妝室瞬間漆黑一片。
寧音走出去以後，看了一眼地上的道具：“是這些嗎？”
場務附身拎起一個袋子：“對，就是這些，麻煩寧老師了。”
“沒關系。”說着，寧音也拿起地上的袋子，跟場務一起養地下一層的倉庫走。
倉庫裏亮着燈，寧音走進去把手上的袋子放進裏面。
“等等，寧老師，這個要放在最裏面的臺子上。”
寧音點了點頭，走往前走了兩步把袋子放在場務說的位置。
倉庫面積不大，左右不過五六平米，也多走不了幾步。
“我忘了還有一袋道具在化妝室裏，寧老師您在這等我一下，我去拿，很快就回來。”
“？”
她去拿剩下的道具，為什麽要自己在倉庫等她？
可還沒等寧音說話，場務就小跑着出了倉庫。
寧音覺出不對來，剛邁步往門口走。
下一秒，倉庫大門倏地被人從外面推上，緊接着“咔噠”一聲，落了鎖。
門外不遠處，何詩一手拿着鑰匙，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張銀行卡遞給場務，警告道：“把你嘴巴閉緊點。”
場務雙手接過何詩手上的卡，點頭哈腰： “好好好，我今天很早就離開片場了，也沒見過何老師。”
何詩有些嫌棄地瞧了她一眼，道：“行了，走吧，沒你什麽事了。”
“哎，好。”說完，場務轉身躲着監控離開片場。
原地，何詩扭頭看了一眼倉庫大門，轉身把鑰匙扔進垃圾桶，踩着高跟鞋走向地下停車場。
倉庫裏，寧音快步走到大門口用力推了兩下，大門紋絲不動。
明擺着被人算計了。
她從包裏掏出手機撥通了紀奚城的號碼，通了，沒人接。
寧音心頭隐隐湧起一陣不好的預感，她挂了電話，突然想起來林斐兒臨走的時候告訴她，這邊晚上電壓不穩。
也許……
會停電。
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正想着，頭頂上的燈光突然閃了兩下，緊接着突然滅了，狹小的倉庫裏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寧音心髒猛地一縮，手忙腳亂打開手電筒，往周圍晃了晃。
鋪天蓋地的恐懼壓得她快要窒息，掌心也密密麻麻地滲着冷汗，整個身體都開始發麻，她忍不住緩緩蹲下身子，控制着自己的心慌。
她努力調整着呼吸，顫抖着手再一次按了紀奚城的電話號碼。
電話通了。
嘟——
嘟——
……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您稍後再撥。】
而現在，距離紀奚城給她發微信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
這就是他說的很快就到？
倉庫裏，寧音看了看手機剩餘地電量，手電筒的光已經越來越暗，恐懼和崩潰感鋪天蓋地像她襲來。
她重新打開通話記錄，點開最上面那個號碼撥出去。
“嘟——”
“嘟——”
三秒後，一個冰冷機械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您稍後再撥。】
挂了？
紀奚城這個時候挂了她的電話？
一瞬間，寧音心裏仿佛有什麽東西，正随着聽筒裏冰冷的聲音，一點一點流失着，直到掏空。
身體裏的火星仿佛瞬間被冰水澆滅，骨頭縫都反着涼意。
窒息感越來越強，無邊的黑暗仿佛就要将她吞沒。
她挂了電話，用力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那串號碼，随後點了删除，沿着牆面緩緩蹲了下去。
突然感覺臉上有些濕，她擡手摸了一下。
涼的。
黑暗的空間裏，她仿佛能聽見淚水落地摔碎的聲音。
寧音從來沒有哪個瞬間對紀奚城這個人這麽失望過。
她強撐着給林蓉發了一條短信，短信發出去的瞬間，手機沒電關機。
周圍瞬間陷入一片漆黑，寧音後背靠在冰冷的牆上，雙臂抱着膝蓋，絕望崩潰地面對眼前無法逃離的漆黑，意識一點點抽離，任憑淚水滑落。
－
而此刻，紀奚城正在開車趕往機場的路上。
半個小時前，他收到一條短信，是程泱發來的。
上面是蘇芷茜今天回國的航班號和降落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