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9 這個女人不是人

徽音眉頭皺得更緊,眸中變幻幾下,終是嘆了口氣:“不要說氣話,你又不愛惜自己,我先為你把脈,咱們再說其他的。”

“我本就死了,如今任我自生自滅豈不正合你意,何必費那力氣?”胤禛冷哼,墨眸中明明冰冷的,明明漠然的,卻在瞳孔顫動不止的時候破碎成了種種的心痛和難過、委屈和受傷,挺直矗立的身軀一如從前傷心時那般僵硬緊繃。

“胤禛,先讓我給你把脈,可好?”徽音眼露無奈之色,天知道她用神識掃見這人時心裏有多激動,反複确認幾遍後才敢從天上下來,之前在這片大陸最北邊看到那靈光時,她擔心得不得了,這幾日更是來回盤桓在荊國境內,找了又找,生怕他又離開了荊國。

“我以為你很快就會找來,我以為你必急着尋我,可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多久?”胤禛忽地伸手抓住徽音的肩膀,大力地捏住她低吼,整個人流露出濃濃的悲傷,“兩年啊,我等了你兩年,你可知道?”

徽音擡袖拂開抓住她的手,也有些惱了:“我說了讓我先給你把脈,你聽不懂是怎地?”

“你煩了?厭了?是不是?是不是?”胤禛眸中大痛,一把扯了桌上的畫撕個粉碎,“我就知道,你早就煩我了,厭我了,明明說過可以任性的,你可知道,我想要與之任性的,也不過只你一人……”

徽音撫額嘆氣,是誰說女人難搞?明明男人才難搞好不好?特別是這人當過皇帝養出來的性子,真是臭得要命!可沒辦法,誰讓這是她的男人呢?

蒼以鴻張大嘴看着亭子裏的兩人,那胤公子會如此情緒外露?會如此暴躁無理?怎麽和他所知所見的完全不同啊……還有這個美麗得驚人的女子,一身本該出塵脫俗的白衣上用銀線繡成了玫瑰花的紋飾,衣領、袖口更是以相同紋飾作邊,青玉而成的步搖簪對稱插在頭頂,怎麽看都該是個冷傲的美人吧,沒想到竟反而是個溫婉如水的模樣……

“胤禛,先讓我把脈,你再胡說我就動武了!”徽音索性不好言相勸了,眉目一冷開口道。

“你……”胤禛氣急,欲要争辯什麽,卻眼前一黑,直接給暈了。

徽音伸手接住倒下來的高大身軀,搖頭苦笑道:“早知道打暈不就好了,我廢什麽話呀,真是腦子鏽住了!”視線掠過地上的紙張碎片,她單手扶住胤禛,騰出右手虛空一攏,那散亂的紙張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紛紛飛向她袖中。

“真是的,我的畫像也敢撕,回頭再找你算賬!”被胤禛擋住的女子顯得嬌小纖弱,只見她惱怒的瞪向暈過去的某人,惡狠狠地道。

蒼以鴻看得分明,那女子雖說面現惱怒,可眼底分明含着笑意和擔憂,溫柔得讓人着迷。

“姑娘可是先天高手?”成遜肅容相詢,态度帶着恭敬。

徽音轉眼掃過亭外三人,美目輕輕一眯,放出了一成靈壓的十分之一,不屑地哼道:“先天高手?別拿那種不入流的角色與我相提并論!”

衛林感受到沒頂而下的壓迫力和四面八方湧來的氣勢,冷汗淋漓的同時腿已經發軟了,三息後人已經跪到了地上,這種感覺……不是死亡來臨,而是明知死亡在前,卻根本無法避開的那種莫大絕望,逼得人幾近瘋狂崩潰。

成遜只比衛林好一些,腿雖然發軟顫抖,但并沒有跪倒在地,他想象不到,這個剛才看起來什麽氣勢也沒有的女子,怎麽頃刻間就能如此厲害,如果不是意志力強的話,他寧可自殺,也絕不要面對這樣一個人。

蒼以鴻臉色慘白,他的武功并不高,頂多稱得上二流高手而已,出身尊貴的傲氣讓他咬牙扛着擠壓到讓人窒息的這股氣勢,恐懼、臣服、退縮……完全不能描述出這種感覺,這個女子……究竟到了何等境界?難道先天之上,還有不為人知的境界嗎?

“你是皇子?”徽音收回靈壓,目光落在蒼以鴻身上,這個人本身的水平并不夠看,之所以能扛住她的靈壓還是由于其周身的氣運,她若有所思地看向昏迷的胤禛,輕笑出聲,“莫非你也是穿越人必有的‘事故體質’?怎麽遇到的人都挺特殊的?”

蒼以鴻整理儀容,周身壓力頓消的時候,他就明白這女子不是個一般人,其實看到她出現的那一幕時,這一點就很明白了,如今看來……他未曾對胤公子無禮還真是沒錯啊,否則……

“你在軟禁他吧?房間在哪裏?容我借用一二。”徽音勾唇一笑,雖說着“借用”的話,态度卻理所當然得很。

“姑娘這邊請!”蒼以鴻聞言哪敢說不,親自在前引路。

成遜蹙眉、衛林驚悚地看着那個明明纖弱的女子輕易将遠高大于她的胤禛抱起來,說是走,還不如說是飄一樣跟在自家主子身後邁出亭子,兩人面面相觑半晌,均一臉沉重地緊跟了上去。

……

陽光曦微,第二日一早蒼以鴻踏進胤禛的房間時,就看見窗邊陽光下的女子姿态随意的坐在桌邊,一點點粘着昨日撿回來的那幅畫。

“姑娘早。”蒼以鴻恭敬開口,昨晚他和身邊的四個護衛商讨了一夜,由于吃不準這女子的深淺,所以決定先禮遇相待,觀察觀察再說。

“我要為他治療,”徽音頭也未擡地開口,頓了頓頗有深意地道,“你軟禁他,卻未曾尋人替他治療,是嗎?”

蒼以鴻僵在原地,忘了閃避地直視那終于擡頭的女子,絕勝的容顏讓他心中一動,可美目中的冷芒又引得他莫名心悸,那似笑又嘲的表情方讓他驚醒,連忙垂眼略顯慌亂地解釋:“不是我不想,而是他壓根連吃喝都不粘,更別說治療了。”

徽音垂頭将畫的最後一片粘好,起身走向床邊,仿佛忘記了剛剛與人說過話、問過事。

蒼以鴻神色一滞,緊接着呆了,他看到了什麽,他看到了什麽?

那幅本來攤在桌上的三尺畫卷如同被牽引一樣浮起,豎直懸在空中,藍紫透白的光芒閃爍在畫的裂痕處,久久未滅。

這、這、這……這是怎麽回事?畫像自己會動?

還沒等蒼以鴻震驚完,那畫卷上的靈光散去,本來撕碎過的畫已完好如初,上面一個口子都不見了。

徽音眉心一動,那懸浮的畫重新躺回了桌上,而她坐在床邊給自昨日起就沒醒來的胤禛搭脈,目中靈光浮動,同時內視起他的身體。

“姑娘,可需要我喚醫師來?”蒼以鴻禮貌的問了句,就看到床邊女子轉頭看來,雙眼中泛着光暈,一息工夫又淡了去,如同普通人一樣了。

這個女子到底是不是人?眼中能發出光芒的,行動間飄飄如仙的,應該不是人了吧?

“如此也好,即便用不着他們,打個下手還是可以的。”徽音點頭同意了,壓根不覺得此舉反客為主、太過理所當然。

蒼以鴻深吸口氣,保持風度的應了,叫了仆從進來,讓把府裏的醫師全部找來,他倒要看看,這女子還能做出什麽來。

“滾開!”床上昏迷的胤禛突然大喝一聲,整個身子彈了起來,他閉着眼滿頭大汗地皺眉說着胡話,“滾開……爺是你能碰的?”

徽音面色微變,趕忙上前攬住了呓語的胤禛,讓他靠在了自己肩上,輕輕地、一下一下地拍撫着他。

“混帳!朕……朕要将你碎屍萬斷……碎屍萬斷……”胤禛眉頭稍松,卻仍舊未見緩和,身子更是僵硬顫抖不止。

徽音心疼地嘆氣,嗓音溫柔而帶着蠱惑地道:“我在,我來了,胤禛,我來了,就在你身邊,放松,放松點!”

蒼以鴻神情莫測地盯着那個昏迷中的人,朕?這人居然在夢魇中自稱“朕”,記得史上莘瀾大陸統一為一國時,前朝的皇帝才如此自稱的,這個胤公子……怎麽會如此自稱?

“徽音,徽音,朕不能受此大辱,朕……堂堂大清的皇帝,朕愛新覺羅胤禛寧可死也絕不能……不能……”胤禛的聲音漸漸低迷,卻突地抽搐起來,似嗚咽道,“徽音,朕……我想你,很想很想,你是否……是否不會找我了?不會找來了?”

徽音拍撫的動作一停,繼而像是回答般開口:“又胡思亂想了不是?我怎可能不找?知道你丢了就想辦法找了,只是花得久了些……抱歉,我來遲了,讓你受苦了!”

蒼以鴻雙眸大睜,如遭雷擊地死瞪着還在說夢話的胤禛,這人……這人竟真的當過皇帝?只是大清是哪國?莘瀾大陸史上從未有過此國,還有,愛新覺羅胤禛,才是他完全的名字嗎?難道這人是外族人?可……西地和北地貧瘠難當,也沒聽說史上建過國家啊?

“徽音,徽音……”胤禛念着這個名字,終于漸漸安靜了下來。

徽音将人放平躺好,直接上床盤膝而坐,緊握住了那只修長的手,此時她方正眼看向蒼以鴻:“你雖用心不純,卻未直接、間接傷到他,所以我可以放你一馬,不再計較,只是……”她眸光森冷,毫無顧忌地放出了一成靈壓,警告一般道,“望你放聰明些,不要妄想算計或者利用他,那後果……不會是你想要承受的!”

蒼以鴻這次是真的仆伏到了地上,即使如此湧入四肢百骸的恐懼也讓他顫抖不止,哪怕那壓迫已經消失了,也久久不能動彈。

這個女人,絕對不是人!

“你想得不錯,我确實已經不能稱之為人,”徽音出聲道,“仙,或者半神,就是我現在的身份,而他,則是我的夫君。”

蒼以鴻驚駭地僵住,他在想什麽……這女人竟能輕易知道?這是什麽樣的通天本事……這、這……這簡直聞所未聞,莫非……莫非真的是仙是神?

“殿下,醫師們都到了,您看……”門外傳來請示聲,并未直接進來。

徽音眼神微凝,淡淡含笑看着被她用一道靈力扶起的少年。

蒼以鴻只覺得憑空出現一個并不霸道的力量,不容拒絕地攙扶着他站起,連番受到驚吓的他擡頭就見那床上的女子唇動也未動,可說的話卻清楚地傳入他耳中:“不過小小的讀心術罷了,怎地吓成這樣?”

讀心術?還小小的?蒼以鴻忍不住又顫抖了幾下,懾于某人這片刻見顯露出的本事,他努力放空腦袋,什麽想法也不敢有,調整了一下情緒,能盡力如常了才轉身親自開了門。

而接下來看到的,卻不止震住了蒼以鴻一人。

五位年齡不一、相貌不一的醫師陸續進來,另有成遜等四大護衛在旁,徽音看到這麽多人來圍觀她為胤禛治療,并沒有不悅或生氣,只是聳聳肩便指揮他們幹活。

“你、你,”床上的美麗女子指了成遜和練清道,“搬個大些的浴桶來。”

蒼以鴻點了點頭,成遜和練清才出門去準備。

“你們兩個,把這床給拆了,我不要帳子擋着光。”徽音繼續指使蒼以鴻另外兩個護衛。

“至于你們……”徽音掃過那五個醫師,皺了皺眉道,“暫時有點多餘,不過一會兒我問話時,要據實以告。”本來她是覺得這幾人礙事的,可又想到胤禛體內有種她不熟悉的藥物,或許會用到這些庸醫,姑且先留下好了。

五個從那女子容貌中回神的醫師面色都僵硬難看了,他們已算是頂尖的醫師了,要不然也入不了六皇子府,怎麽在這女子看來竟像是無能之輩了?縱然心中再不滿,看看六皇子的神色,他們也不敢争辯什麽。

“嗯,很好。”床帳被扯了去,只剩下了空空的架子,徽音點點頭,随手掐了個除塵訣,本來飛舞的灰塵就全部消失了。

所有人都看得分明,那陽光中跳躍的塵埃,頃刻間無影無蹤,簡直是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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