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9 重逢而不見

“要去殺羅茨?”胤禛與徽音并肩向着背離公主府的方向緩行,他剛剛已經問過了,念卿只是有些失血過多加備受驚吓,并沒有生命危險,但……那個罪魁禍首卻還沒有死。

多年相處,他比誰都清楚自家妻子不肯吃虧的性子,也知道她報複起來的狠勁,所以才作此猜測,實際上心中已經肯定了。

“不,先去泰陵。”

答案出乎胤禛的意料,他沉思片刻,也還是不明白為何,只得問:“去泰陵作何?”

“取樣東西,比起報仇來,我更擔心你的安全。”徽音擡手摸摸他輪廓分明的臉,“羅茨和默默的實力不分上下,今日他們打了許久也未分出勝負,我想借着收拾他的機會,讓你親眼看看層次較高的打鬥,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所以還是把那樣東西取回來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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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理解了她的意思,心中酸軟愉悅的同時,又有些郁悶,但他現在很想得開,也就不覺得有什麽不舒服、尴尬之類的情緒了。只是,報個仇也利用得這麽徹底,他有預感,徽音這次恐怕不會以實力秒殺那只吸血鬼,大半會将其當作老鼠耍弄一番,然後才殺之了事。

胤禛背後一寒,無比慶幸地感嘆,還好還好,徽音是他的妻子,是他最親密的人,而他也恰好是她最親密的人,和這樣的人做敵人,真心很倒黴啊!

“是何物?”胤禛問,此時的他雖然仍舊保持着舊日清淡冷冽的神情,內心卻逐漸趨向一個詭異的方向。

不定期随便練練讀心術的徽音解讀到胤禛剛才的想法,不由得牽了下唇角,丫的,不帶壞這個悶騷,以後的日子該多無聊啊!

“去了就知道。”徽音保持神秘的拉着胤禛,熟練地化作流光飛向天空。

……

公主府中聚集了很多人,個個都是大清現在重量級的人物。

默默跨過門檻,就看到主位上的弘冕,和下手位的衆多親王們,現在還活着的在京叔伯,如敦親王、惠親王、淳親王幾個,還有在京的襲爵堂兄,如誠親王、恒親王,再如其他血緣稍遠的宗室堂親,如簡親王、康親王、安郡王幾個。

默默不得不承認,自家姐姐在宗室的影響力的确很大,這些個除了敦親王、惠親王、淳親王是真心因為他的女兒才來的,其他的,就是怡親王也未必是沖着他的女兒。

顏顏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進來,她的臉色稍微好了些,雖然還顯得虛弱,穿戴整齊後也恢複了幾分長公主的神采。

“顏顏,小卿卿怎麽樣?”惠親王都幾十多歲了,頭發胡子白花花的,可性子還是數十年如一日,一見這個侄女出來,連忙湊過去問。

惠親王愛慕孝懷皇後,這在近支宗室裏并非秘密,孝懷皇後即使死了,功績也遠超常人,就是輔助三代帝王的孝莊皇後,也比不上她在天下的名望。

笑話,滿大清近一半的藥鋪醫館都挂着她的名號,還是半贈半賣的經營性質,誰敢說孝懷皇後的閑話,那就是和天下被那些醫館治愈過疾病的人為敵,傻子也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再說了,誰能橫到無視滿大清近半的藥鋪醫館,也不怕哪一天病了沒人救!

所以說,比起某些陰暗的小心思,聰明人都知道還是自己的命比較重要。

再說,惠親王在康熙年間就能因為俏似孝懷皇後而疼寵自家四哥的女兒,也就是現在的端禧長公主,如今由于同樣的原因再疼寵一個溫禧公主又有什麽奇怪的?

“大夫說失血過多,而且驚吓過度,怕是要花費好一陣子才能調養過來。”顏顏痛惜地垂眸,丫鬟們手腳麻利地拿墊子、蓋毯子,将椅子硬是弄成了個軟榻的模樣,才讓她坐下。

不過,整個廳裏也沒人計較就是了,都是大老爺們,總不能弄得跟個女人一樣嬌滴滴的吧。

默默對這個診斷不置可否,他才回來,只是一路進來從奴才口中得知了女兒的大概情形,什麽突然一個人出現在公主府門口,什麽昏迷不醒,他現在都無心追究。

他最想知道的是女兒的身體狀況和精神好壞,至于失血過多、受驚過度,如此泛泛的答案他可沒興趣,就是個大男人被吸血鬼抓去二十來天,死前被救回來也會如此,更何況那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女孩?

“你的診斷呢?”默默直接問顏顏,他清楚,就算姐姐身體不好,也定然會給念卿把脈的。

“我擔心……卿卿被吓壞了,就算以後恢複了,也會因此留下後遺症。”顏顏頗為憂慮,小丫頭睡得很不安穩,她的猜測十有八九會成真。

“那到底是什麽人弄得?弘戶,你到底瞞着些什麽?”敦親王開了口,看似很是暴躁。

“弘戶,你一定知道是誰下的手,爺聽永玖說下手的是外國人,他娘的,你倒是告訴老子是哪個國家的,老子滅不了它也要讓它經濟崩潰!”惠親王堆着皺紋的鳳目一眯,很有威勢地爆了粗口。

淳親王往日都是無害得很,今兒卻沉着臉:“弘戶,是哪個國家,如果是歐洲的,爺會聯系一下你八叔。”

其他人看着淳親王打了個哆嗦,廉親王當時出使歐洲一趟,直到現在歐洲還戰亂着,而且沒有停戰的趨勢,誰都知道廉親王肯定在歐洲做了什麽手腳。如今看來,這位淳親王也是個狠的,居然想尋廉親王聯絡感情,一旦成了,歐洲怕是不知要亂到何年何月了。

默默沉默不言,對叔叔們的問話更是徹底無視,氣得兩個糟老頭吹胡子瞪眼,一個糟老頭臉色越發陰沉。

主位上的弘冕垂下幽深莫測的眸子,優雅地寬寬手中茶盞裏的茶湯,淡淡而無情無緒地動唇:“哥,你這是不信朕?”

廳中驟然寂靜。

即使是宗室裏個頂個霸氣十足的王爺們,也全部斂息閉嘴,生怕惹了主位上的人不快。顏顏也是下意識坐直了身子,暗地裏苦笑不止。

別看主位上的是在場最年輕的一個,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可那俊逸的容顏、幽遂的眸子、常常似笑非笑的神情,無一不令人莫名感到心悸。

敦親王和惠親王坐得近,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悄悄對視一眼,老實地近乎憋屈。說起來他們都是當年橫行京城的霸王,可這幾年每次面對弘冕這小子,他們就牙酸,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就被這小子壓得死死的,雖然他們老覺得自己的氣勢很強大,但……

鐵帽子王們不像先皇的這幾個親兄弟,個個都是有功勞傍身的,他們是襲的爵,就算經過考核得了旨意襲爵的,怎麽着也不可能是酒囊飯袋,可每當這種時候也是夾緊尾巴做人的。

敦親王和惠親王看看滿廳裏除了默默無動于衷,其餘人都和他們一個慫樣,頓時心理平衡了。仔細回想起來,這種平衡感,他們從其他兄弟身上、大臣身上都找到過。

“我确實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默默擡頭靜靜直視弘冕,十年前對他倚仗信賴的弟弟,如今已經成長為成熟的帝王,這種懷疑他不是第一次面對,欣慰之餘到底還是有些心酸,權力這種東西,真的像額娘說的很厲害呢!直到那主位之人深到仿佛被霧氣遮蔽的眸子消減了淩厲,他才繼續道,“我會殺了他們,大清不是他們該踏足的地方。”

衆人聞言一驚,擡頭時只看到那個修長挺直的背影,猶如先皇一般。

顏顏苦澀合眼,兄弟相疑,這種場面……每次默默回來留京久一些,都會或輕或重地出現一次,如果她不是這樣的身體狀況,只怕也會被疑心吧?

顏顏告退後,讓丫鬟扶着她出了這個屋子。疑心也是正常的,額娘将他們姐弟教養得太好,個個都很出色,她能攏絡宗室幫阿瑪登基,幫弟弟穩定時局,又怎會沒能力做其他的呢?而默默……更是一手為冕兒經營起了豐厚的勢力,冕兒一直覺得默默未把額娘留下的東西全部交出來,今日這般怕也是為了這個吧?

他們兩人沒有看到,目送哥哥姐姐離去的弘冕面無表情,驚得一衆王爺們恨不得奪門而逃,這樣的皇上太可怕了有木有?

弘冕眼底流露出壓抑的羨慕嫉妒,他的哥哥姐姐們,一個盡得阿瑪寵愛,一個盡得額娘喜歡,他好像兩樣都不占,又好像兩樣都占了。即便如此,他也還是忍不住嫉妒,對,就是嫉妒!

暫時安置念卿的廂房,默默輕輕走了進來,揮退請安的奴才坐到床邊,他望着緊攥被子時而顫抖時而痙攣的女兒,不由得嘆息一聲開始搭脈。少頃,他将女兒的手塞到了被子裏,診斷結果和姐姐的差不多,不是可能會有後遺症,而是絕對會有後遺症。

吸血鬼的獠牙刺入時會有何感覺,他自己就體會過,離那年南苑遇襲這都多少年了,可他想起來還是會恐懼,如果不是為父則剛,今日與那吸血鬼親王交手,他肯定會露怯的,這無關乎實力強弱,而是一種陰影,對,就是額娘說過的心理陰影!

“不,走開,走開!”床上的念卿胡亂揮舞着手大叫,整個人突地彈起來驚痛地嗚咽,“瑪嬷不要走,我害怕!”

聽清這一句,滿臉心疼的默默神色大變,努力克制着才能不抓住昏迷中的女兒質問,額娘來了?額娘來了嗎?

“她出生時額娘明明……”顏顏被扶着走了進來,很是不解地看着又倒回床上的念卿,“她沒見過額娘才對,可從她被帶回來起,叫過你、叫過永玖,也叫過我,但叫得最多的卻是額娘。”

“她回來時是何模樣?”默默低垂着頭,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裏面的衣服領子被扯壞了,按永玖的描述,是她被抓時穿的那套,至于外面……”顏顏示意丫鬟取來一件雪貂皮鬥篷,“穿的是這個。”

默默瞪大眼看着那件鬥篷,顏顏來回撫摸着,有些迷惑地道:“這明明只是件貂皮鬥篷,名貴是名貴,我也并非沒見過,可總覺得很熟悉、很親切,默默,你說奇怪不奇怪?”

當然不奇怪,這是額娘穿過的東西,自然沾染有她的氣息,即便你的修為半途而廢了,也還有練氣三層的境界,多少還是能辨識的!

默默如此在心底大喊,他為了不露痕跡,竭力平靜了下才接過那件鬥篷,沒錯,這種氣息和靈氣波動,的确是額娘的。

顏顏正待說什麽,卻覺得面前一陣風吹過,自家向來谪仙般的弟弟身形一閃,已然沖了沖去。

默默像個普通人一樣一口氣跑到公主府門口,抱着件鬥篷四下張望,此時他才想起用神識,,可将神識探出到他現在所能感知的極限了,也沒有捕捉到絲毫靈力波動,別說額娘的了,就是氣息稍強些的學武之人都沒有。

俊雅的男子失落地站在那裏,手中的貂皮鬥篷被他越攥越緊,內心湧出了無盡的酸疼黯然。他心中彌漫着濃濃的不解,額娘既然來了,連念卿都救了,為何不出來一見?自那個男人駕崩後,她的元神再也未曾出現過,莫非真的修道了就忘情絕愛了?完全忘記了還有一個他在日日等着她來一探?

默默萬分的難過傷心,聽到動靜從公主府裏陸續出來的人們瞧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均大為震驚不解。

“王爺,溫禧公主醒了!”有人來這邊喊了一嗓子。

抱着鬥篷的男子僵硬了一下,然後轉過身向內院而去,他的腳步有些急促,可神态卻自若從容,完全看不出什麽端倪。

弘冕站在幾位叔伯後面,眯着眸子盯着去看念卿的哥哥,于心中自問道:哥,你究竟還藏了幾手?額娘到底留給了你多少東西?為何……我始終摸不透你?

還是那間廂房,清醒過來的念卿要着喝水,蒼白的臉上仍舊殘留着睡夢中驚悸的冷汗,可那表情卻怎麽看怎麽高興,如果不是她的氣色精神不好,幾乎讓人以為她根本什麽事也沒有。

“阿瑪!”十三歲的少女伸手要抱,像個小孩子一樣期待地望着進門轉過屏風的男子。

默默眼神一閃,唇邊展露出縱容喜愛的笑,很大方地上前把過兩年就能及笄嫁人的女兒攬到懷裏:“我的乖女兒,多大了還要阿瑪抱?”

顏顏在旁邊看着這對完全無視男女大妨和規矩的父女,無奈地搖搖頭,示意丫鬟們扶了她出去,順便好心地幫他們清場。

廂房門關上了,屋內寂靜如初。

念卿靠在父親寬廣的胸前,忽然忍不住地顫抖,她的上下颚相扣着,縱使骨子裏的恐懼如潮水般湧出,也還是克制着仰頭,一雙美目亮閃閃地盯着默默,吐出驚人的話來:“阿瑪,我看到瑪嬷了,她活着好好的,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幾歲,好漂亮好溫柔,她救了我出來的,還留下了這個!”

默默抖着唇看向女兒從腰間解下的香囊,眼眶立時熱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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