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2 現場教學

月上中天，羅茨俊美的臉一半在月光中，一半在黑暗裏。

“王，那位小公主在大清帝國的文親王府上，但是……”黑暗中閃爍着血色眸子的人影單膝跪地，用着最恭敬最畏懼的聲音道，“我們進不去那座王府，它設有一層透明的保護膜，還具有一定的淨化作用。”

“嗯。”羅茨擺擺手，慵懶地靠在身後的一塊大石上望月，實際上是在吸收月光的能量。

對于這個消息，羅茨并沒有多意外，不用猜他也知道，那文親王府被與他打鬥的那個男人保護着，說起來，那個男人比起傳說中的東方修士特殊啊，他小時候聽族中那些老家夥講的時候，沒有說修士擁有淨化之力的啊，只說修士的血液很香甜，其中還蘊含有一定的力量。

羅茨聳聳肩，邪魅地舔了舔唇，那個小公主真的很誘人，當然，如果在她還沒有變成老婆婆的時候，他還是願意抓來享用的，左右不過花些時間，可以永生的他還不在乎這個。

至于那個男人，自稱是小公主的父親的那個男人，他雖然不喜歡雄性的食物，但還是能分給其他血族的，所以……等他吸收夠能量了，可以将那個男人擒住了，再去動手好了。

“小公主，不用着急，我們馬上就能見面了！”羅茨眼顯血光，腥紅的眸子突然灼亮耀眼。

他們一衆吸血鬼另外找了一處山洞，這裏比起他們的城堡差了不是一點半點，可比起那些大清矮小的房屋來說，還是更符合他們的審美。

前半夜已經抓到獵物回來了，所以後半夜的這裏就是血腥的天堂，人類的血液氣味越來越濃，卻讓這些吸血鬼無比的滿足惬意。

直到一聲簫音傳來，徹底打破了這裏的一切。

低緩而優美的洞簫音色，演奏着一首悠久的古韻，那動聽靜谧的聲音好似天外傳來的，卻又好像來自于四面八方，羅茨眯着眼睛站起，無數次提醒他危險的直覺再次敲響警鐘，他知道，這大清樂器奏出的聲音絕對不簡單！

千裏之外，胤禛站在一片雲上緊盯着身邊執簫吹奏的女子，夜空中那絕勝的容顏仿佛凍結了一層薄冰，微垂的美目中似有霧氣萦繞，如那天那地般讓人無從觸及。

一片雲向血腥味飄散的山谷中而去，說是很慢，卻在片刻間就到了。

簫聲越發清晰明顯，胤禛看得真切，一道道蘊含有靈力的波紋，似水中漣漪般蕩向周圍，這一片地域都在那簫音的覆蓋之下。

“啊！！”

“不！！”

“吼！！”

尖叫聲、怒吼聲、痛呼聲……自羅茨所立的山頭周圍傳來，此起彼伏、不見止歇，羅茨左右環視，黑暗中更加銳利的視力，讓他輕易看清了腳下的情景，他的族人、他的手下，全部抱頭捂耳悲鳴不止，如羅馬城鬥獸場中的困獸，痛苦地嘶嚎顫抖。

族人的叫聲漸漸微弱，與之一起的，還有那一雙雙消失的血色眼眸，羅茨面色大變，痛惜而憤怒地跳下山崖，他極快地穿行于族人中間，沒用，他想用自己的力量解救族人，可什麽用都沒有。

簫聲婉轉悠揚，胤禛悲憫地俯視山谷中蜿蜒的道道血色，誰又能想到，似這般來自自然、與自然合一的美妙樂聲會成為屠殺利器呢？他還記得，當年顏顏八歲離家，與江湖中混跡并收攏那些漢人武士時，就是憑着一管白玉笛無人能敵，那時得知消息，他從未相信過，如今看到這一幕，他卻不得不信了。

“是誰，是誰，是誰滅我族人，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羅茨仰天怒吼，簫音正好停下，一首曲子完美結束，可惜這場演奏他無心欣賞，如果可能，他根本不願欣賞。

紫玉簫在空中打轉消失，徽音牽住胤禛，腳下雲朵同樣不見了，兩人俯沖而下，自雲層夜幕之中飛向了羅茨所在之處。

“這是顏顏學的功法《仙音引》中的基礎部分，以靈力灌注靈器，使用樂曲音調形成的氣勁禦敵，嗯……遠距離對戰或者偷襲比較好，另外還能耍帥，很拉風的。”徽音邊飛邊解釋，“你若想學，回頭我就教你，不過得有件合适的靈器才行。”

羅茨這才感到快速向他逼近的氣息，那種靈氣逼人而誘人的味道，一剎那間就勾起了他的欲望，可他此時滿心只剩下了仇恨，對，就是仇恨和殺虐，随同他來的族人……就在剛剛盡數死亡，一個都沒有幸免，一個都沒有！

“你究竟是誰？為何殺……小公主？”羅茨傲視來人，血腥和黑暗的氣息已經包裹了他，那是随時都會出擊的姿态，然而當他看清那俯沖而下的其中一人時，不由得錯愕了。

“羅茨，歡迎來到大清，不過……”徽音攬住胤禛懸空而立，清淺一笑打了招呼，看到羅茨馬上收起了驚訝之色，她給了他一個贊賞的眼神，“很顯然，三十年前我讓你族人轉告的話，你并沒有放在心上。”

羅茨正色以對，這根本不是他的小公主，他的小公主不可能短時間內擁有這樣強大的氣息，而耳中聽到的話，使他确認了這一判斷，血族獨有的尊貴倨傲加身，他身形一閃，就到了來人面前的空中。

徽音和胤禛雙雙掃過血色彌漫的地下，那其中不僅有被簫聲秒殺的吸血鬼，還有一些身着大清服飾的普通人，只是沒有一個還活着，幾乎全部是抽幹血液而死的。

距離近了，羅茨就捕捉了對面那稍矮些的女子頓時清寒的眸光，以及和之前那個實力不弱于他的男人相似的另外一個男人，但顯然，此人氣息太弱，完全沒有與他一戰的能力。

“你是那個死去的皇後？”羅茨這樣開口，方才的淘天怒火和恨意已經消失，只剩下屬于吸血鬼親王的威勢，以及那份像是要吞沒周圍一切的力量。

這份冷靜，任誰都要為之叫好。

羅茨腦中一轉就明白了，大清帝國的所有人都說那個皇後死了，但……很顯然，事實并非如此。

徽音無視對面的敵人，轉頭安撫性地對胤禛道：“去那邊坐着吧，下面太髒了！”

胤禛看看她指着的正是此處最近的那個山崖，神色清淡地點頭後，摸着心愛之人的臉頰沉聲叮囑：“小心。”語罷，他虛空點足，已是向那山崖掠去。

“哎，你的對手是我，可不要左顧右盼吶！”徽音一個瞬移，攔住了想要去追擊胤禛的羅茨。

“你為何殺我族人？”羅茨冷聲道，俊美的容顏上嗜殺之氣越來越重。

“我剛剛不是說了？不認真聽人講話可不是個好習慣！”徽音始終含着笑意，可看在她對面的人眼中，只覺得萬分冷萬分危險。

羅茨突然後閃出一段距離，才解除了周身的壓迫力，他謹慎地盯着明明閑适懸立于空中的女子，那張臉比他的小公主更加成熟美麗，透着一種無法言語的飄渺玄妙，但他看到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卻是冷漠殘酷交織着暴戾無情，是如神一般高高在上的姿态。

“來，盡情一戰吧！”徽音不理會後撤的羅茨，雙手一合，右手慢慢從左手掌心抽出了一把劍，銀色金屬如繩般擰成的劍柄，其上是兩片雕鑄的羽毛展開于劍柄、劍刃的交接處，細長的劍刃終于脫離她的手心，三尺長劍于空中劃出銀色的殘影，直指正前方的羅茨。

留在山崖上觀戰的胤禛心神一緊，盯着那抹纖細女子的眼神顫動了一下，誰能想象這個看似柔弱的身影，擁有可以叱咤天地的能力呢？以前……他也不信，但現在卻對此深信不移，甚至還有股驕傲油然而生，這是他的妻子啊，是他心愛的女子！

“胤禛，好好看着這一戰，他，”徽音劍指前方，自信而傲然地道，“注定要滅于此劍之下！”

羅茨根本沒有反駁的機會，随着那劍動的剎那，鋪天蓋地的強大氣勢瞬息逼來，其威勢不亞于十幾個他同時發出的威壓，那是……是屬于修士的靈壓！

“吸血鬼多具有傳承自血脈的能力，除此之外，他們的速度極快，生于黑暗自然還擁有黑暗的力量，”徽音提劍而上，劍壓此刻并起不了什麽作用，所以她幹脆棄之不用，但她也沒有用鬥法的方式，而是舉劍像個普通武士一樣，與羅茨拼劍技和身手，邊打邊開口解說着，“當然了，境界同等的吸血鬼比修士強的地方在于，他們的搏鬥能力很出衆，再加上一切本身覺醒的特殊能力，近身戰時修士就會吹虧了。”

羅茨的臉色越加陰沉，本來他的氣息就偏于陰暗，此刻随着打鬥的繼續，變得越來越難看了。他化作虛影閃開那逼迫來的長劍，聽到對手的話，他心念一轉，幹脆用速度貼近，以便利于他發揮優勢。

誰知……

胤禛心神一緊，就看到本來被步步緊逼的那抹黑色人影改守為攻，一閃到了徽音身後，卻在同時，銀色的劍光絢麗地劃過，輕松擋下了那一記偷襲。

“我說，近身戰吃虧的修士可不包括我，羅茨，你激動什麽！”徽音帶着嘲弄意味的笑聲傳來，劍光猛然大盛，橫豎縱四面八方仿佛都是那把長劍的身影，眨眼間再次将羅茨逼到了被動的局面。

胤禛見此放松下來，擡手抹了把被那驚險吓出來的冷汗，繼續專心觀察起空中的纏鬥。他知道，這是徽音在現場教他打鬥的技巧，若是要單純殺了這只吸血鬼，方法實在多得很，沒必要像如今這樣放慢招式。

“吸血鬼的速度的确快，但是我們走的修煉之路注定了能比他更快，”徽音繼續邊打邊說，“誠然，修士最注重的是境界的提升和鬥法的水準，可胤禛，我希望和我一樣感悟天道的你，不是只會鬥法、不能近身搏鬥的廢柴！”

羅茨氣憤地大退開一段距離，卻在半個呼吸間就被緊緊咬住了，他真的很想爆粗口，他媽的，這女人到底有多強，竟然在借用與他的戰鬥教導另外一個人，難怪她會帶着一個明顯弱很多的累贅，難怪要在戰鬥前殺了他所有的族人，卻原來，只是為了讓那個男人專心觀戰學習，以免遭到偷襲？

還有，為什麽這女人還能在如此耗費力量的打鬥中無時無刻地使用淨化之力，這使得他能發揮出的力量只有百分之七十，真是該死！

“胤禛，以往你使的劍法都太正派了，”徽音再次道，“你需知道，不管是劍法、刀法還是拳法，都是對敵所用的，不管招式如何千變萬化，前提都只有一個！”

羅茨狼狽的閃避從各種方向而來的劍，越是刁鑽難躲的地方越多，即使是他……血族中最強的存在，也漸漸應對吃力了。

“你看，用劍來刺、削、挑，”徽音邊說邊依言行動，第一下刺向羅茨心口，被躲開後手腕一轉削向了他的胳膊，再接着挑向了他的腹部，“不拘泥什麽花哨的前奏，有用了就是最強的招式，就是最快的殺招！”

胤禛似有所悟地沉思，的确，徽音與他說過不少次，不論什麽樣的修煉方式，都是為了強大自身，同理，不管什麽樣的武功招式，都是為自保和殺敵，其實重要的是有效，而不是其他無用的什麽美觀。

就好像，與劍一樣是武器的刀、槍、戟等，即使再變化多端也還是武器，而武器的存在，就是為了殺人，用哪一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達到目的就可以了。

所以，打鬥時一對一當然公平，但若有人偷襲，那就被稱為卑鄙，這不過是在站在道義層面上的判斷，實力夠強大的時候，一對多也并非沒有勝算。

胤禛周身靈光熠熠，他的心境再次變化，以往束縛住他的很多觀念，仿佛瞬息間消失了一般，他的心神輕盈似要翺翔九天，那種美妙的境界，真是難以用語言形容。

徽音看到這一幕，驚喜地展露笑顏，今日這般現場教學，她本來只是想讓自家夫君學習一下近身戰的技巧，沒想到還能引得他心境變化，真是值了，超值！

羅茨乘此空隙閃身遠挪，他的衣服多處被長劍刺破挑爛，即便憑着天生的血脈力量，全身上下沒有出現絲毫傷口，就算有傷口也馬上愈合了，但體內力量的劇烈消耗，讓他喘息不已。

對他而言生與死的戰鬥，對于這兩個人而言，僅僅只是一場教學，羅茨飲恨長嘯，他狠辣陰冷地看向那個山崖上站着的修長身影，就算今日必死無疑，他也要拉個陪葬的：“啊，我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