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見葉景行雙眼都含着濃濃的笑意,餘燼唇也忍不住唇角微勾。上輩子的他盡管曾與葉景行随口談起一起埋下陳年老酒的打算,但實際上那個時候的他根本不會釀酒,也沒将這句話裝進心底去,就更別談像如今一般,一同埋酒,定下約定。
“可惜桑……”沒由來想到逝去的人,葉景行連忙将唇一閉,話說出來自己都覺得有些堵,只覺得自己似乎破壞了什麽,心中煩悶的他只能本能地擡起手擦拭着自己的臉。
餘燼沒在意這些,死去的就是死去了,或許葉景行偶爾會想起,可死去的怎麽可能會有眼前的人重要,他要當的自然是他眼前的人。又見他擦臉時臉上沾染到了污澤,便順其自然的用指尖幫他抹去。
正想着這酒的名字還挺別致,又或者是別的的葉景行被他這麽一弄顯然僵了僵身子,打算往後退了一步擡起自己的手來為自己抹去尴尬,餘燼已經開口止住他,“別動,髒了。”
餘燼的眼神很純粹,沒別的多餘的想法,只是認真地盯着他的臉頰瞧,擦臉的動作也非常輕柔,這讓葉景行覺得自己內心沒由來更是燥熱,只覺得面對立下非他不嫁的莫無雙都沒那麽狼狽。
“好了,”沒多久餘燼便停下動作,收回自己的手,他淺笑着打量着鼻尖泛紅的葉景行,語氣悠悠,“我說,閣主,你好歹也是閣主,注重一下自己的外表可好?”
“我是男人,又不是嬌貴的姑娘家,注重那麽多做什麽,”葉景行只覺得渾身燥熱,也沒明白自己到底哪裏不對勁,他別扭的回了一句,“而且就你愛美。”
哪想到餘燼也不和他嗆聲,只是嗯哼了一聲,這讓葉景行覺得有些壓力大,“行啦,回去吧。”他的視線四處發散,看了一眼埋酒的地方,雙眼頓時閃爍起來,“餘燼,明年這個時候,我們來喝這壇酒吧??”他跳開話題,“看看到底是不是與你所說一般不會醉人。”
“自然。”餘燼口中應道,心中想的卻是:回去?恐怕過幾日,劉相的人便會行動了吧?
即便餘燼知道在這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但他并沒有提醒任何一個人,救?為什麽要救?即便全天下死光了,也和他餘燼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再說,他要是真的動了恻隐之心,早在寧秋楓和桑仲第一次遇險的時候便會站出來,何須等到現在?可若是他什麽都不做,事情是不是又會變回上一輩子那樣?
想到那死去的葉景行,想到他替自己養大的兒子,想到他自己也曾經和他許過一同埋酒的諾言,想到被衆人唾棄卻唯有他對他報以最真摯的目光……
“對了。”餘燼似有恍惚,葉景行同樣若有所思,他踩了兩腳土,低頭問餘燼,“剛剛還未曾問呢,餘燼,你這酒的名字,可叫做十年?”
“是啊,十年。”
得到餘燼的承認,葉景行突然覺得自己內心有些複雜,他道:“是個好名字。”
他的語氣有些幹巴巴,餘燼沒空注意,因為十年兩個字似乎已經将他拉進了一個漩渦之中,他本就非容易動情的人,來去潇灑,可一旦染上那個字,盡管一身抱負,卻将自己弄得一身狼狽。
餘燼知道自己魔怔了,可卻止不住那種将自己拉入思維的僵局的意志,視線也逐漸開始變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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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燼帶着十餘年的經驗重新修習《幽玄道樞功》,加上寇王寶藏之中的秘寶,自是水到渠成,修煉極快,可他顯然忘記了《幽玄道樞功》實則是魔門秘典的事實,凡是修煉此功便相當于給自己下了一個魇勝。
而當年他體內的魔種便是對……
正走了沒兩步的葉景行沒聽到後面有動靜,發現餘燼還立在原地不知道在做什麽,可那種感覺……葉景行不知道怎麽形容如今餘燼給他的感覺,如今的餘燼就像被四周的景象隔絕一般,硬生生的讓他生出一種他并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錯覺,沒由來的一慌,張唇便喊出他的名字,“餘燼?”
那紫色的背影紋絲不動,連忙上去的葉景行直接抓住餘燼的手臂,被他這麽一扯,餘燼還是回過身來。
葉景行只見那雙熟悉的鳳眼如今就如同活死人一般幽深得沒有一絲波動,原本正常的眼如今開始泛紅,這讓葉景行不由得喉嚨一緊,直接聯想當初藍驚羽走火入魔那種精神和情緒以及行為的失常。還未曾想到如何開口喚回他的理智,餘燼下一秒便猛然扣住他的手腕,直捏他的命門,那雙因透紅而顯得妖異的眼望向他的視線像是一把銳利的劍,仿佛要将他殺死一般。
他一愣,脫口而出,“餘燼!”餘燼抓着他命門的手又是一緊,葉景行咬牙,也沒掙脫他,只是放緩自己的聲音,“餘燼,冷靜點!”他忍住命門被人掐住那種恐懼,“餘燼,你現在是走火入魔了,你得冷靜……”他嘗試将自己的內力輸入餘燼的體內,以做疏導,可惜僅僅是這個打算,便讓他被餘燼一掌轟開,倒退了兩步。
受到葉景行內力的挑釁,餘燼那張俊美的臉變得扭曲,眼神清明了一瞬,下秒又開始變得渾濁,他捂着自己猩紅的雙眼,“滾!”他勉力維持着的意識,“快滾!”
葉景行也不知這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剛剛好端端的餘燼怎麽突然間就變成這樣,但讓他就這樣抛下餘燼顯然是不可能的事,唯一的辦法便是将出了差錯的餘燼打暈,所以他出手了,以掌代劍,就朝餘燼劈去。
餘燼見白衣的葉景行向他襲來,仿若又見到了那時為了護夜長安,又或者是別人,而與他作對的葉景行,內心的憤怒直然爆發,他邪氣的一笑,便抓住他劈來的掌,“你又要和我作對?”
葉景行不明他說的話,卻見他那張臉上帶着受傷的神情,他不曾見過這樣的餘燼,咬牙也沒說話,只是用另一只手配合腳底功夫襲下餘燼下盤,逼得餘燼松開禁锢着他掌的手,再一次往他的脖頸間襲去。
他善用劍,空手套路掌法始終差了那麽一些,卻也和餘燼打個平手。眼見葉景行一次又一次的挑戰他的極限,餘燼憤怒,他喊:“你真的當我不敢殺你嗎?!”
“餘燼,你入怔了!”葉景行躲開餘燼襲來的拳頭,握住他的拳頭,蘊含着內力沖擊而來的力道讓他手腕發麻,可到底還是握住了。葉景行幸虧餘燼身上沒有攜帶武器的習慣,連忙喊道:“餘燼,醒醒!”
“入怔?”餘燼冷笑,那張俊麗的臉依舊混合着他扭曲的笑容,讓餘燼整個人染上了妖冶,邪氣得很。
拳頭更欲上前,“這十幾年來,我要真的入怔便早已入怔了,哪用等到現在!”他這般說着,又欺身而上,葉景行不曾想這只是個假動作,待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餘燼的左手發力完畢,用一種刁鑽陰狠的角度混合着陰冷的內力直攻他的小腹,直入丹田。
葉景行腰忍不住一彎,猛地吐了一口血,空餘的手卻還是狠狠地握住餘燼那襲擊他小腹的手腕,“餘燼!冷靜點!”一手握着餘燼的手腕,另一只手被餘燼捏住命門,葉景行眼見餘燼不聞不問,不由更緊張。他大腦急速轉着,試圖将引起餘燼走火的原因找起,也就想到他談起這壇酒的名字,揣摩起十年這詞的含義,“以前的事都過了,現在的事不是才是最重要的嗎?”
哪想到餘燼聽到他的話,呵呵的冷笑,松開他命門的手直接扯住他的長發,讓他與自己直直的對視。鼻息潑灑在一起,卻沒一絲旖旎,餘燼只問他:“你怎麽會懂?你說,你懂什麽?”
“是啊,我不懂。……”然而突然間葉景行像是完全放棄了抵抗一下,迎合着餘燼的話語。
餘燼聽到這話表情更冷了,抓着葉景行的頭發更像是要将他的頭發連帶頭皮撤掉一樣,葉景行咬牙吃痛,卻不發一言,這讓通紅着雙眼的餘燼更加憤怒,“你說,你懂——”
不知何時探到餘燼脖頸後的手無力地垂下,墊底的葉景行看着慣性壓倒在自己身上昏倒的餘燼,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自己劇痛的身體,再次噴出一口淤血。
他抹去嘴角的血,看着昏迷着的餘燼那緊颦着的眉宇,也不知道是因傷而痛還是為何而痛,他苦笑,“你們怎麽就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呢。”
可十年,到底是為了誰?
葉景行逼迫自己移開看着餘燼的臉,手無力地抓了抓,似乎想抓住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