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白玉京雖然帶走了葉景行身上的毒性,卻也将他內力一并帶走,這是餘燼未曾想到過的,這讓餘燼又想到了在還沒有發生一言閣被陷害之前,他問過葉景行的一個問題。
餘燼想過,也提過,“閣主,不如我們退隐江湖?”他一向都是這樣的人,竟然想到,便說了出來,“其實當個逍遙自在的隐士也不錯。”只要和他在一起。
餘燼的語氣略帶打趣,似乎是無心之言,別說是如今的大仇未報,就是當初餘燼開口時,葉景行也不見得能安心遠離江湖。盡管葉景行也一直都有這個想法,但事實所處與心中所想往往背道而馳,他有太多難以舍棄的東西,比方說,吳天岳的期盼,玄銘桐的交情,五連環的信任……
如今加之這大仇,他還替他解了這白玉京的毒,盡管葉景行沒了內力,可餘燼是知道,葉景行是不可能就這樣陪他遠走江湖的了。
葉景行略有思慮,“你帶我去南疆,是因為那邊有能…恢複我功力的東西嗎?”
餘燼一愣,倒是沒有想到葉景行會這麽說,但實際上他帶他去南疆,只不過是為了在這段時間将兩人的關系給确定罷了,至于…葉景行因白玉京而失去的內力,對于他來說,甚至是讓他随他隐居在野的一個好理由。
他略微思量,有些為難的說了三個字,“盡人事。”
葉景行見他罕見出現為難之色,又聽他說出這三字,一直以來盤旋在他心上的無名壓力最終散去,他露出笑意,左頰的笑渦勾勒了出來,眉目暖暖,“我還以為餘燼你真的是無所不能呢。”
只有這樣,才讓他覺得餘燼還是真實的。無它,餘燼一直的表現實在是太讓他覺得…巧合。葉景行并不愚昧,他還是會想會念,自打從一言閣被陷害,餘燼又恰逢在那個時候離開閣中,盡管他救了他,可随後餘燼無所不能的表現,就連那種罕見的西域之毒的解藥也帶在身上…這無一都讓葉景行覺得,餘燼似乎知道對方在未來的一舉一動,如果餘燼是真的知道,那為什麽一開始不提醒他們?
這種感覺一旦張開,就像一張巨大編制起來的網,似乎要将呼吸的能力都奪去。
他這麽想着,可一旦對上餘燼同樣染上笑意的漂亮眸子,不由一怔,又想起這人多次救過自己的命,又怎麽可能會害他?搖了搖頭,“其實比起去南疆,我們不如先去拜訪趙神醫。”他說,“實不相瞞,餘燼,我和趙神醫還有一些交情。”
“那個交情是沖着莫無雙喜歡你吧。”餘燼笑眯眯道。
葉景行被餘燼這句話一堵,既然啞口無言。
餘燼依舊笑,卻沒了笑意,“可我并不覺得他會救你。”他摸着下巴,“他雖叫神醫,可卻又是一個鬼醫,不死不醫,就算要醫,還要你付出一樣最寶貴的東西。”餘燼上下打量着葉景行,“閣主,你認為你現在還有什麽能付出的?”
為什麽他那麽抵抗去找趙盛易?先不說劉相和上公的人肯定會在哪裏等着葉景行自投羅網,就因為去找趙盛易肯定會遇見莫無雙,更別說莫無雙非葉景行不嫁的那個誓言,還有便是要想讓趙易盛救人,便必須付出一樣最重要的東西的規矩。看在莫無雙的面子,趙易盛或許會打破一直以來這個條例,可不出意料,趙易盛會開出一個條件,那個條件便是讓葉景行和莫無雙訂婚,這事他在上一輩子沒來得及抓到逃亡到趙易盛居住之地的葉景行的時候就聽聞過。
他的愛是一種極端的愛,盡管只是口頭上的訂婚,可他也不能忍受葉景行的名字與除了他的任何一個人牽扯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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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葉景行開口,餘燼又道:“再說,與顏傾晴一樣,趙盛易那也一定有人埋伏。”
“……總得試試。”葉景行低頭,聽到餘燼再次讓他遠離危險的說法,終于說出一直以來壓在心口上的話,“餘燼…先前的事我是知道你有辦法,可如今…我并不想再拖下去。”
葉景行的話讓餘燼眼皮一跳,強壓住那陣詫異,內心卻暗嘆他果然察覺到不對。
如若不是那天餘燼得知自己失去內力的時候,那種無法掩飾的詫異,葉景行或許還不會有那種感覺,可他也知道現在發生的事情已經脫離餘燼的所想,他道:“老玄,問新,秋楓他們……都是因為我,你知道的。”他的嗓音略帶哽塞,“餘燼,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可接下來,我還是想先恢複功力,然後去找到上公,只求他給我一個說法。”
餘燼沒說話,葉景行卻明白自己在餘燼的照顧之下,已經變得不複以往那種鬥志。當初是有吳天岳對他的期望,以及其餘的人與事一直鞭策着他,所以他才一往無前,可如今只要餘燼在身邊,他便放心的将一切的事情都丢給他…這是一種很恐怖的習慣,因為不知不覺之中他已經對餘燼産生了一種依賴。
餘燼沒說話,只是突然用手握住葉景行的手,指腹摩擦過那人圓潤的指甲,葉景行的手依舊冰涼,餘燼不滿颦眉,也沒繼續剛才那個話題,只是道:“閣主,你手怎麽還是那麽冷。”
葉景行感受他掌心的溫暖,眼幹澀得發疼。
餘燼在他耳邊說,“竟然你想去找那趙神醫,我們便去找。”
葉景行并不知餘燼的心思,他也未曾有過知己,可知己會做這種事情嗎?感受着雙手交握的溫度,葉景行覺得煎熬。
“好。”葉景行扯了扯唇。
餘燼見他低頭,也沒多說什麽,只是與他中途往北折回,向閩北往去。一路上,兩人卻是少了許多語言,餘燼自然能多多少少猜到葉景行的想法,他也知道最近的自己表現過于巧合,可他也不可能對葉景行說他重活一輩子吧?
有一些事,他自己知道就好。
只是餘燼千算萬算,卻唯獨算漏了一件事。
那就是葉景行主動離開他。
沒了他身上掩蓋氣味的蠱蟲,他一定會被找上的。葉景行失去內力,卻不代表喪失應有的技巧,意料之外被葉景行敲暈才醒來的餘燼一張絕色的臉陰冷至極,“該死的!”
內心憤恨無法發洩,眼見一只野兔在旁,餘燼發狠地便往那野兔擊去,等到那小兔染血的身軀抽搐不再抽搐,他表情才緩了下來。
餘燼的猜測果然是對的,葉景行果然遇到了麻煩,盡管他內力盡失,可他依舊是一位罕見的用劍高手,他的劍出鞘,并不華麗,也并不快,卻憑空讓人生出一種無法躲避的感覺,如同雲霧之中時隐時現的山峰,冰山一角卻已經讓人無法抵抗。
“沒了內力,并不代表不能戰鬥啊。”葉景行抹去了自己臉上的血,神色複雜。
“困獸之鬥。”柳無是低笑,飛身便往葉景行襲去。
葉景行擡手欲擋,可那熟悉的感覺再次從背後缭繞上來,那人一拉住他的腰,便甩手一劍給予柳無是,柳無是無奈之下只能化退攻勢。
柳無是訝異,先不說此女那絕色的面容,要知道天機閣所著的天地人三榜之中都未曾有這名特征為白衣女子的人存在,如今見‘她’輕而易舉就化解了成名已久的他的攻擊,着實讓人心驚。
“閣下是誰?!”柳無是陰沉着臉,“葉閣主真是好福氣啊,逃命中還少不了紅顏相伴。”
一手懷抱葉景行,餘燼眯眼,沒有和他們廢話的心思,只是對着懷中的葉景行冷道:“閣主,你還敢單獨走嗎?”他手中的珠石脫手而出,不必過多言語,此番只有一個目的,便是帶着葉景行脫離這戰圈。
葉景行就不曾想到到底是哪裏出了纰漏,竟然讓人知曉了他的蹤跡,如今聽到餘燼的質問,苦笑,只覺得當今世上最無能的便是他。
柳無是皺眉,吩咐身邊的人道:“殺了那女的,留那個男的活口。”
葉景行着急得很,“餘燼,放開我!”餘燼皺眉,卻還是聽他之言,将他放下,回身便是袖中劍送敵,解決一人。葉景行雖說在失去內力一事之上較為吃虧,但對待普通的三流高手,并未曾失去太多優勢,僅憑對于劍道的理解,便輕而制敵。
兩人合作,很快就将這一波追兵給制服,只不過餘燼手下未有活口,他也險些……這是他第一次不問緣由差點将對方致死,又見餘燼身上染血,眉間憂郁更甚,“餘燼你沒事吧?”
“小傷罷了,”餘燼見他眉間的憂郁不由冷笑,事實上也的确有些疼,如若不是葉景行不聽他話,斷然也不會發生這些事,所以餘燼的語氣并不算太好。
然而他的确也喜歡葉景行這般的人,他堅持着自己的信念,卻不曾将自己的義施加給身旁的人。
葉景行也知自己再次拖了後腿,抿唇不語,蹲下身便在對方身上找尋着有用的信物,“這是……”葉景行在對方腰間探索着,眼見到對方腰間的腰牌,葉景行目露詫異,唇動了動,不可置信,“怎麽可能?!”
餘燼當然知道這些人并不是上公派來的,可不代表葉景行知道這些人是劉相的人僞裝成的,餘燼諷刺的笑起來,“閣主,莫非你是得知了上公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定是有誤會。”葉景行否認道,他們之間并無沖突,還是故交,為何上公要這樣做?葉景行腦中思緒翻滾着,卻一點兒頭緒都沒有,眉頭近乎鎖在一起。
餘燼心中也再揣摩喬崇年的心思,又見他既然為了這麽一個人如此煩惱,便轉移話題道:“行了,閣主,你不是沒殺他們嗎?別一臉沮喪了。”
“是啊,”那不知何處飄來的嘶啞嗓音桀桀的笑着,他道:“若是誰見到這般的葉閣主還能生出他是反賊的念頭,可真是萬不該。”那人身材瘦小,面容尖削,卻有一個肥胖的肚子,只見他如今雖說話,可嘴卻未啓,全靠那上下起伏的腹部說話,“可這五千兩黃金,我腹中妖倒也心動了啊。”
餘燼臉沉了下去。
葉景行立馬站起,“腹中妖陳老三?”
“啊,想不到葉閣主竟然知道我陳老三的名號啊。”陳老三哈哈笑着,臉上卻面無表情,但是在他哈哈笑着的同時,一種侵人心弦的聲音便順着他的大笑散開。
餘燼可沒想到在這種時刻竟然會遇見天榜第三高手,而且還是對他內功最為克制的音波功,又思及自己已經身上帶傷,餘燼想也不想地便對一掌将葉景行送到戰圈外,說:“逃!”自己便向陳老三沖去,盡管陳老三為天榜第三,可只要能近身首先拿下陳老三,他的音波功便不成恐懼,陳老三哈哈大笑,“遲了!”
那笑聲直接沖着他來,簡直要将大腦震碎,內髒幾乎都要伴随着那笑聲在體內不斷地滾動爆裂,袖中劍也未能出手,餘燼口吐血沫,欲要往陳老三接近,可膝蓋骨卻被音波震得生疼,任他要怎麽向前,都無法再往前一步。
葉景行眼一紅,就這樣看着餘燼踉跄差點半跪在地,“餘燼!”他想也不想地拔劍往前,葉景行可沒有一刻像如今一般痛恨無能的自己,他雙目通紅,只要自己能恢複功力,要讓他拿什麽去交換都可!
陳老三顯然沒有想到葉景行會突然加入戰圈,要知道葉景行等于移動的人形寶藏,他連忙止住笑聲,只怕一不小心便将這五千兩黃金給震沒了,随後葉景行的劍已經抵到他的跟前,他嗤的一笑,便躲開了他的攻擊。
葉景行只覺得口唇發幹,餘燼已經倒在地,那雙在剛剛還在與他對視的眼此刻緊閉着,七竅出血,那張漂亮的臉被血跡模糊着,他啊了一聲,內心難受得近乎要崩潰,他已經什麽都沒了,現在餘燼也要因他的原因離去嗎?!
絕望之時,他只覺得丹田處升起一股噴發的熱感,葉景行也未察覺自己的異處,他只想将內心這股痛苦給發洩出來,他的身法比以往更甚,他的劍法比以前更快,他的力道也比以前更猛,在陳老三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一劍對其穿胸。
陳老三捂着胸,那雙唇終于開啓,“你不是,不是失去內力了嗎?”
葉景行不管陳老三,拔劍便往餘燼跑去,他将倒在地上的餘燼抱起,顫抖的手拍打着餘燼的臉,“餘燼,餘燼,餘燼?!”
點點淚水落在餘燼染血的臉上,可他依舊閉目毫無反應。
作者有話要說:
M:大大啊,求你發個福利吧!
餘燼:哭給我看是沒用的。
M:如果是葉景行呢?
餘燼閉唇不語。
M:實力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