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葉景行發現自從來到這個地方之後,自己已經被鍛煉到能自動忽視某些話語,又或者是他已經習慣了這些話語…看吧,大部分都是先贊餘燼一個“好俊的姑娘。”,然後又道“他身邊的男人好醜。”,葉景行已經對此見怪不怪,直接忽略。
不過把這青樓當成尋常客棧來住的事兒,估計也就餘燼一人能做出來,那男老鸨面有難色,畢竟他還得為樓裏的公子謀福利,自然少不了想與餘燼接觸,他面色忐忑,“餘小姐……”
餘燼挑眉,說不出的寫意,“怎麽?”
怎麽?男老鸨含着笑意,內心卻和吃了蓮子心一般苦澀,畢竟眼前這小姐錢財上的确沒有虧待他們,可他們這裏是青樓啊!青樓啊!又想起樓裏那幾位苦苦哀求他,讓他試探餘燼想法的樓裏支柱,不由得尴尬笑道:“真不容易我讓媛兒他們來服侍您嗎?”
站在窗邊感受着陽光溫暖的葉景行身體一僵,他自然聽得懂這是那老鸨在推銷他們樓裏的公子,他還未曾品出自己的想法,餘燼已經開口說道:“不需要。”他笑意冉冉,“我有他。”在葉景行眼皮一跳的同時,他指了指葉景行。
男老鸨面有難色,敢情你上青樓還自帶公子還有道理了?又想到那幾位支柱,不由得暗嘆一口氣這年頭生意不好做,畢竟他的生意的确都是靠那幾位支柱撐起,要是他們耍性子将客人都趕走了,大家都不好過。可見葉景行,這才是他不好對那幾位支柱交代的,若是這葉景行長得妖孽一些估計那幾位支柱可沒那麽大意見,問題是這葉景行并不美!看着那高大的腰身,再看他面帶面具,男老鸨已經想到此人是因為長得難看才這般遮擋住面容,就這個男子,卻讓餘燼如此的中意,将各種貌美如花的小公子們視若無睹,他們家的小爺們,怎麽會樂意!
“可是…小姐,我們這兒畢竟是青樓啊。”那男老鸨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我們需要做的,是讓客人客至如歸。”
“如今很好。”餘燼卻說,見那男老鸨還是欲言又止,葉景行忍不住打斷道:“來青樓難道一定就要那什麽嗎?”君不見他上青樓的時候,也有幾次沒有那啥啊!
餘燼聽後忍不住勾唇一笑,擡手以杯遮擋住唇邊笑意,“你聽到了?”
将那男老鸨打發走後,餘燼扭頭望着坐在窗邊原本一直懶洋洋眯眼,此刻卻咬唇有些不開心的葉景行,笑意染上眉間,“閣主,看來我們貌似惹衆怒了啊。”
“哪有人這樣強買強賣的。”葉景行躺在靠椅上,卻不曾想到餘燼突然說了一句,“其實若不是閣主在,我倒是想試試看的。”
葉景行一聽便瞪大眼,“餘燼你?”
餘燼還有這種愛好?
卻見餘燼十足的打趣他,“逗你玩的,閣主。”他手拿折扇,搖了搖,見葉景行才剛剛到初冬,便已經身穿四五件衣服,不由得皺眉,“真的有那麽冷嗎?”
“……”前言不搭後語,葉景行決定扭頭不看他,懶洋洋的享受着陽光的溫暖,“沒有那麽冷,就是想再醜一點。”
醜?那暖光為他鍍了一層柔光,心中覺得最美之人被人說成醜,餘燼忍不住大笑,葉景行的臉更黑了。
其實原本葉景行消瘦點還是可以的,頂多也有個高瘦的說法,但是天氣也逐漸轉冷,葉景行本身就怕冷,這又添了幾件衣物,雖然內底甚至沒長肉,比之以往還瘦了一些,外表卻顯得他身材越發越厚實,也就是說,越來越不符合這個地方的審美觀。
“這男人有什麽好的,”雖然瞧不見葉景行的面容,但見這青衫男子身材高大,沒有男子應有的一點柔美,那媛兒冷嘲熱諷道:“真不知給了餘小姐什麽迷魂湯喝。”
“少噘嘴根。”他身邊的少年皺眉,打斷他,“那是餘小姐的事。”
“莫非你就不動心嗎?钰兒。”
那叫钰兒的少年聽他提及餘燼,忍不住低頭,語氣帶上了一絲怨氣,“小姐雖說長得好看,可唇薄者薄情…”钰兒無奈苦笑,“钰兒可不敢動心。”他話雖然這般說着,然而出生青樓的他們無非就是想得到兩個好結局,一個自然是與貌美多才的小姐結識,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另一個自然便是有人替他們贖身,過上平凡的日子,他自然也對貌美多金的餘燼心動,但他卻也懂得那雙漂亮不似人應有的雙眼只有在見到那醜男子時,才是看進去的。
媛兒哼了哼,不滿道:“就你看得透徹,那郎中小姐唇厚得和豬嘴一樣,你就能動心了?”她又說:“要我說啊,要是能攀上王女便好……”
說到王女,就要提起墨翎羽,墨翎羽有多氣可想而知,美人沒得到不說,自己還被那女子擊傷,想她墨翎羽在這鳳城橫行霸道了如此之久,卻是頭一回吃了這麽一個大虧,原本是想通緝餘燼與葉景行的,可一想到若是這事鬧大,自己肯定會成為城中笑柄,便讓人将此事掩蓋,吩咐手下偷偷找尋那葉景行與餘燼,只可惜這兩人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氣得她摔破了幾套茶具。
對比墨翎羽的氣惱,餘燼倒是過得舒适,雖說住在青樓,但有錢,自然生活質量也不錯,而且在這人雜的地方,情報來得也快。
很快的餘燼與葉景行便徹底摸清楚這個鳳國到底是什麽一個國家,鳳城只是鳳國的一個城市,而鳳國的皇都則是在凰城,這個國家一切都以女子為尊,而男子只是普通的附屬品。
閑時聽着這些事跡便與聽故事一般,餘燼與葉景行吃着一些小吃,一邊暗嘆這地方的有違常理,但更多時候,兩人都在修煉,餘燼也不明白葉景行明明修煉的是純正的道統法訣,君子無争,含光無形,坐忘無心,可為什麽還是那麽怕冷?想到,他就直接探手去摸葉景行的脈象。
葉景行顯然沒有想到餘燼會突然如此而為,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便沒有在說話,只是靜靜的看餘燼,只等待又一次一樣的結果。
“果然還是功法問題。”餘燼嘆了一口氣,“身體并沒有問題。”
葉景行見他苦惱,忍不住一笑,畢竟這已經不是餘燼第一次看他脈象了,“我是習慣了的,并沒所謂。”他道:“再說,不是不影響什麽嗎?”
“你真是……”餘燼搖頭,“算了,我出去一趟。”他說:“你別出去。”
這是這幾日餘燼第一次離開葉景行,不知是這幾日一直被人定位是餘燼的附屬品,葉景行在餘燼出門的時候竟然硬生生的生出一種不舍,他忍不住問:“去哪兒?”
“出去看看。”餘燼只是這麽說道。
葉景行卻明白餘燼可能又是為了他才…他明白餘燼對他的付出,卻不曾想到自己到底有哪些地方值得餘燼如此付出,他的語氣有些悶然,“早些回來。”
“好的,”餘燼聽他失落的語氣便笑,“閣主。”
餘燼自然是去了一趟醫館,在那醫院坐堂女大夫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給了她一副藥方,讓她找小童将藥撿出來,那坐堂女大夫表情複雜,“敢問小姐…是誰治好了你的雙眼?”
餘燼反問,“你覺得呢?”
那坐堂女大夫也不笨,“小姐果真大才。”
并沒有過多想與之交談的想法,取了藥,餘燼問了一句附近可有酥糖賣,便往那賣酥糖的地方走去了,可惜無巧不成書,“竟然是你!”墨翎羽就說這麽兩個大活人怎麽可能憑空消失,如今在這地方遇見餘燼,立馬拔劍相向。
“墨妹妹,這是?”她身邊一身材高大,英姿飒爽的女子問道。
“前幾日便是這賊女子傷了我!”她連忙道:“抓住她,重重有賞!”
餘燼一手拿着酥糖,無奈揚眉,看來這糖還是要不得了。
餘燼離去了,葉景行也坐不住,盡管他知道自己的性別在這有違常理的地方屬于弱勢的一方,如今身邊少了餘燼,那種感覺更甚,畢竟這個地方對于他來說是陌生的,因為這個地方颠覆常理也讓他沒有一絲歸屬感,又被不知什麽時候沖進來朝向他冷嘲熱諷的媛兒說的心煩,拿起自身佩劍便直接施展輕功離去。
他刻意沒有找多人的地方去,然而前方的打鬥聲還是讓他止不住好奇,一上去臉色都白了,只見餘燼身上染血,在與兩女鬥戰,身後還有一小隊用弓箭瞄準餘燼,至于那兩女,其中一人顯然是那墨翎羽。
他想也不想的就上前為餘燼解圍,“餘燼!”
餘燼也是覺得憋屈,你說這鳳國男女體質不同,這功法也讓他無從下手,如今葉景行出現頓時讓他輕松些許,可也不禁苦笑,他原本以為自己修為也算到家,但如今看來,還是稍顯遜色。
“小心,”他一拉餘燼,便對上墨翎羽。
墨翎羽雙眼見到葉景行頓時一亮,雖說葉景行如今身着青衫,可這體格墨翎羽可認得清,她笑道:“小美人,我還愁着找不到你呢。”
她身邊的高大女子聽她這麽稱呼葉景行,面容古怪,忍不住上下詫異地打量了兩眼墨翎羽,“我說,翎羽,你這是瞎了不成?”
墨翎羽臉一沉,“有你瞎嗎?”
“餘燼,沒事吧?”葉景行趁着這個空檔,扶着餘燼,他面有餘驚,甚是後怕,“你還好吧?”要是他沒來,餘燼會怎麽樣?葉景行可不敢想象。
“閣主…你怕什麽,再說,不是還有你嗎?”餘燼盡管身染血跡,渾身是傷,但卻毫無狼狽之色,見突然出現的葉景行,他嘴角不由得含笑。
葉景行沒由來內心一陣憤怒,可看他滿臉血的樣子,原本到嘴的話語在舌尖轉了一圈又打道回府,“要是等不到我呢?”
“那不是更好嗎?”餘燼的雙眼很亮,他說,“死了便一了百了。”
葉景行一時沒想到餘燼會說沒由來說這話,什麽叫做一了百了?不由氣急,“餘燼,你怎麽能這樣子說?”他說,“你怎麽敢…”怎麽敢什麽?怎麽敢死?怎麽敢就這樣抛下他一人?
餘燼聽到這話覺得有點耳熟,那時見頻臨死亡的葉景行他也不是這麽說的嗎?交錯之間,他終于确定了什麽,眉目不由染上笑意,只聽到他說,“那也沒關系,那以後我就不能再禍害你了。”
什麽禍害不禍害?葉景行不能理解,但眼見墨翎羽那鞭子向他們甩來,葉景行一抓住餘燼的手臂就往旁邊一躲,他突然問,“敢不敢一戰?”
餘燼聽他嗓音明朗,忍不住一笑,“自然。”
實際上餘燼與葉景行的相識并不算久,至少在這輩子來說,比起那十八年,如今兩人相識的時間連上輩子十分之一都不到,可就算如此,盡管如今的餘燼從來都沒有對葉景行說過什麽,葉景行也從來未曾對餘燼說過什麽,但葉景行還是将背部交付于他。
墨翎羽見兩人配合妥當,還重傷了自己身旁的女子,隐隐約約便要成功逃脫,忍不住一跺腳,“給我放箭!”至于會不會傷到葉景行,這就不在墨翎羽的考慮之中,首先她得把人留下再說!
餘燼咳了一口血,但是他的雙眼是未曾有過的亮,在飛過的流矢之中,他看了一眼葉景行,與他雙目交彙,嘴角勾起一絲笑意,便抓過葉景行的手,然後甩手兩顆黑色的彈丸甩出。
這彈丸甩出的同時,衆人顯然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那彈丸在墨翎羽面前落地,轟隆一聲的便爆炸起來,卷起黃塵滾滾,這鳳國的人或許不知道,但葉景行清楚地很,這是霹靂彈!
一瞬間慘叫便回蕩在周遭,盡管有意躲避,可霹靂彈的傷害實在是太巨大,兩人未曾避免被爆炸波及,但怎麽說還是順利逃脫,餘燼緊緊握着葉景行的手,拉着他從城牆上飛躍離去。
劫後重生的感覺讓葉景行一陣輕松,但聽到餘燼未曾有過的笑聲不由得詫異,只聽到餘燼低低的笑着,但是他的确在笑。
曾經他想過這話怎麽能說出口,這人對感情之事從來都是逃,餘燼他怕他一旦開口了,這人又想逃。
沒有失去過,你永遠想象不了你曾經唾棄的東西,對于自己到底是多麽的重要,再重新獲得時候,又是多麽的害怕再次失去。
盡管餘燼看起來似乎一點兒都不着急,可不代表他不在乎。
盡管他……
葉景行忍不住疑惑道:“餘燼你笑什麽?”又想起他那句禍害你,不由追問:“還有,什麽叫做以後不能再禍害我了?”
“閣主這樣的英雄自然應該與美人相配。”餘燼掩去自己的笑意,溫聲道。
葉景行對餘燼這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語顯然不能理解,可心底聽他這麽一說還是禁不住一慌,“這和你禍害不禍害我有什麽關聯?”
餘燼卻問他,“閣主喜歡我嗎?”
葉景行整張臉變得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