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鳳歌暫居于石林以北的一座城中,心情十分抑郁。

暗線傳信說五邪帶在身邊的人寥寥無幾,本以為萬無一失了,誰想到竟然還是讓左擎蒼那魔頭逃跑了。

沒想到左擎蒼竟然能強到那種地步。不過再強,在七曜劍陣面前也不可能毫發無傷,現在如果能攔住他,就還有擒住他的機會。

如果放跑了他,瑤山派便要危險了。

原本瑤山派就是當年參與剿滅燭龍教的中堅力量,現在魔教複興,必定要來報仇。他本想在左擎蒼有動作之前先發制人,誰承想半路殺出來一個唐煜?

花尾毒蜂是蜂中最毒的一種,數量十分稀少,而唐煜竟然能憑着他的香粉在短短時間內引來數以萬計的毒蜂,這人用香的本領已經不亞于出岫城的城主湯顯德了。

自己的手下以及負傷的七長老都被毒蜂重傷。只有自己憑着敏捷的身手和出色的輕功逃離了蜂群的攻擊。

出岫城的棄徒?看來有必要向城主打聽打聽……

“掌門,下面傳話,在板橋鎮附近發現有一行人行蹤可疑,經調查,其中一人背着的布袋裏裝的是海牙刀!”

板橋鎮在離章尾山的西南,大約是為了掩人耳目走了小路。

只要有海牙刀在,必定就是左擎蒼了。誰都知道海牙刀是燭龍教主像性命一般看重的東西,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鳳歌一下子轉過身來,眼中閃過一縷欣喜,“很好,馬上通知江樓主,即刻動身!”

那廂正道人馬浩浩蕩蕩地奔往板橋鎮,這廂一戶北上探親的馬車正疾馳過原野,車上是依舊昏迷着的唐煜,以及在一邊看護着他的左擎蒼。已經易了容的和遠舟在外面駕着馬車疾奔。

由于不希望目标太過明顯,左擎蒼令跟随他的部下都各自回去自己的宗派。正道的目标是他,只要他不暴露,這些人就可以安全返回。

這樣一來只剩下他們三個人,反倒更為安全。他們星夜兼程,只要再一天就能到達章尾山。到時候就不用再擔心正道的截殺了。

馬蹄聲有節奏地敲擊地面,車輪碾過沙礫,在後面揚起一片煙塵滾滾。随着馬車上下颠簸,左擎蒼側過頭來查看着唐煜的狀況。後者仍然緊緊合着眼簾,白皙到幾近透明的皮膚上十分冰冷,就算在身上蓋了厚厚的毛毯也無法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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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盡快趕回燭龍教專心為唐煜驅毒,左擎蒼将自己視為生命的海牙刀托給了一戶镖局。借口此物分外珍貴,有許多人觊觎,因此要求镖師化妝成普通行人,秘密将海牙刀送到西北方一座小城裏。

這樣一來,正道應該能被引去錯誤的方向,為他們争取到脫身的時間。

從十八歲時父親将這把刀交到他手裏,十七年來他從未讓它離開過自己半步。此時卻就這樣割舍了,心裏就如被生生剜走一塊肉那麽疼。

武器是武者的靈魂,他此刻為了唐煜卻是連靈魂也不要了。手裏只剩下原本系在刀柄上的他的出世玉佩,紫色的彎月裏有暗暗游走的幽光,長長的流蘇沿着手掌的紋理垂下,落到唐煜的臉側。

怔怔地看了一會兒,他小心地把玉佩收回懷裏。

此時,原本一直昏迷的人卻輕哼了一聲。

左擎蒼全身一震,俯下身去,緊緊看着唐煜。後者的眼皮下眼珠正微微轉動着,長睫也在簌簌顫抖着,明顯是要醒來的征兆。

狂喜席卷了左擎蒼的腦海,他輕聲呼喚着情人的名字,“唐煜?唐煜?”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仿佛是開啓那扇黑暗之門的鑰匙,唐煜的眼簾微顫,緩緩打開。

眼前初時一片模糊,影像似是被攪亂的沉沙,在水中一點點沉澱歸位。然後便凝化成一張成熟深邃的面容,原本總是嚴謹冷酷的面容此時卻彌漫着一層欣喜。

唐煜半張着眼睛,看了他一會兒,仿佛不認識他了似的。

左擎蒼心裏一緊,忙問道,“唐煜,你醒了?”

“左……左擎蒼。”最初的語調還有一些不确定的迷茫,但說到最後一字時已經十分堅定了。

左擎蒼松了一口氣,努力壓抑住要爬上眼角的笑意,輕聲問着,“感覺如何?”

“還好。”唐煜的聲音有些虛弱,要仔細聽才聽得清楚。也正因為如此,這份虛無缥缈聽起來就有點冷淡。

“再堅持一下,馬上就能回到燭龍教了。”

“恩……謝謝……”唐煜說完,便再次精疲力竭一般閉上眼睛。

左擎蒼有些失落。本以為唐煜醒來後會像以前那樣沖他揚起微笑,甜膩地叫聲“蒼蒼”。卻沒想到這麽快就睡了。

不過也難怪。那毒那麽厲害,才只清出去一點點,唐煜能清醒過來已經是奇跡了。

左擎蒼對于自己這種小男人似的患得患失十分唾棄,再次陷入自我厭惡。

夕陽西下時分,馬車駛入了章尾山的地域。日落時分,天際被血紅色的雲彩塗抹了濃重的幾筆,尖銳如同刀鋒般陡峭的山巒孤傲地沖向天空,或重巒疊嶂,或異峰突起。濃重的色塊讓一切看起來都沉甸甸的,雄渾而壯麗。

在山峽之間迂回行進,左擎蒼已經于和遠舟調換了位置,畢竟章尾山地勢陡峭,只有他才知道如何安全到達總壇。他全神貫注地掌握着奔馳的駿馬,沿着僅容一車通過的山道攀爬向深埋在群峰中的龍首峰。那是章尾山群中最為嶙峋陡峭的峰壁,夕陽在岩石上投射出無數黑白分明的陰影,仿佛是一層粗粝的血衣。

曠谷裏只有這一道馬蹄聲回響,往邊上幾步便是萬丈深淵,狂風從下呼嘯上來,淩亂了左擎蒼的發髻。

此時守在暗處的觀察者們應該已經将他回來的消息傳回了總壇,天明王派來接應的人馬很快就會到了。他這麽想着,用力揮鞭,另馬兒跑得更快。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狹窄的山路到了盡頭。前方是一片修築在懸崖峭壁上的寬廣平臺,足有數十丈寬厚,方圓也有十丈,下方一條巨大的燭龍雕像将平臺穩穩撐起,蜿蜒的龍尾掃着下方較為平緩的石壁,盤旋的龍身與崖壁相互連接,結實而穩當。舞動的巨爪,猙獰的人面上毫厘畢現的胡須,踏着虛空而起,十分嚇人,也不知道當初是怎麽修築起來的。

這是通往燭龍教的第一臺——不食臺。從這裏開始便算是進入總壇了。

此時一直留在總壇鎮守燭龍教的天明王齊飛宇已經領着春秋冬四護法以及各個殿院的将領恭候教主回歸。

馬車在不食臺的一頭停下,左擎蒼一躍下車,身上的衣服雖然粗鄙,卻仍然遮掩不了那一身渾然天成的霸者之氣。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屬下,冷傲嚴謹的面容沒有絲毫改變。

齊飛宇率先掀袍下跪,“恭祝教主平安歸來!”附和着他的話語,身後的護法和衆将領紛紛恭敬頂禮,“屬下恭祝教主歸來!”

左擎蒼看着眼前神色恭敬的部下們,又将視線拉遠。仿佛被巨斧劈出的淩厲峭壁在不食臺後蜿蜒着轉開,從這裏隔着千丈深淵遙遙的可以看到對面高峰上巍峨的總壇大門,被玫瑰色的暮光照射得有幾分朦胧。

終于回來了,唐煜沒事了!

親自把唐煜抱下車,和遠舟跟在他身後。一路上候着的衆教衆對他的恭敬跪拜他也沒工夫理會,徑自通過重重山關,進入那高大百丈的大門。

門後的岩洞空間高廣無比,大路足夠百人并肩通過,高度更是宛如蒼穹一般,不論是多麽偉大的人在這裏都只如米粒一般渺小。常年不滅的火光跳躍在無數鑲嵌在石壁上的蓮花形狀的大型燈座上,狂烈地肆虐着,将一個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岩窟照射得宛如白晝。

教衆們規矩地立在大路兩側恭迎教主回歸。左擎蒼卻徑自往裏疾走。洞窟深處的構造錯綜複雜。無數大小不一的岩洞由或寬廣或窄細的走廊相互勾連,形成一個龐大的岩洞系統。如果沒有人在其中引領,很容易就會迷路。

穿過幾座寬廣的大廳,又在幽暗的光線中迂回了一會兒,左擎蒼拐入一條走廊。走廊的盡處是一扇分外奢華的高門。大約有一丈高,銀白色的門面上雕刻了一條燭龍,龍眼一只是用黑曜石做的,另一只是紅寶石。鱗片上也鍍着明耀動人的白銀,細細看來還鑲嵌着金色的細絲。

光看這門上的圖騰,便知道這是只有教主才有資格居住的房間。

門後的的确有一個十分寬敞的洞窟,不算太高也絕不低矮的檐頂,被雕刻成向上拱起的形狀,拱頂中心日月星辰彙合,大約是因為鑲嵌了鑽石在其中,仿佛漫天的星星真的被偷了進來。不規則形狀的房屋,牆面上是粗糙自然的起伏,許多青銅制成的蓮花座燈盞被鑄在牆上,裏面的火焰卻不知道是用什麽材料在燃燒着,竟發出幽藍色的火焰,清幽卻稍顯詭秘的光線在石室裏流動着,帶來些許涼意。

石室裏擺設不算多。最主要的家具就是正中那張舒适的大床。石質的床架略嫌沉厚,四角的床柱上都雕刻着精細的蟠龍騰雲,淺青色的攏煙紗帳無風自舞,重重疊疊的仿若湖面上飄起的輕煙。

左擎蒼把唐煜輕輕放在床上,又用被褥将他裹好,“遠舟,你來看看他怎麽樣了。他後來再也沒有醒過。”

和遠舟依言上前,修長的手指探上唐煜的手腕,沉吟片刻,“需要盡快開始第二次傳毒。”

左擎蒼的身體反射性地抖了一下。那種疼痛的可怕已經融進他的骨血裏。但他卻點點頭,“等我處理一下教中事務,就開始傳毒。你在這裏等我,幫我照看一下他。”

和遠舟卻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左擎蒼一愣,卻沒有掙紮,“你做什麽?”

“你太累了,脈象有些虛浮。”和遠舟收回探脈的手,擡起沉靜的眼,“你确定你支撐得住麽?”

左擎蒼哼笑,“這麽點小事,我怎麽可能支撐不住。”

“你總是這麽逞強。”和遠舟忽然露出幾分無奈的表情,甚至嘆了口起,這對于一直平平淡淡的他來說,已經算是很大的反應了,“偶爾示弱,也不是什麽壞事。”

左擎蒼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他只是敷衍地略微颔首,然後說了句,“我先離開。如果有什麽需要,吩咐門外的人即可。”便匆匆推開門走遠。

和遠舟看着那挺拔卻已經有些消瘦了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眼睛深處閃過一縷複雜。他轉過頭,看着床上依然了無生氣的人,這個左擎蒼未來最大的弱點,唇邊勾起一抹莫測的笑意,“我還真是開始佩服你了,能把他整治得如此服帖。”

左擎蒼在燭龍大殿中召見了總壇的所有殿主以及将領。宏偉而可怖的燭龍神像前,左擎蒼坐在寬大的教主寶座上,厚重的靠背上一顆巨大的紅色寶石有些暗柔地反射着輝映着整座大殿的火光。此時教主已經換上了華麗而厚重的錦服,黑色的錦緞上細致地繡着紅色的龍紋,寬大的袖口上綴着散碎的紅色碎水晶,頭上戴着代表教主權威的九陰冠,高高的帽子上圍了一圈白狐的毛皮,上面嵌滿一周的瑪瑙石。雍容華貴襯着他一身威嚴凜然,宛如神祗一般。

寶座建在一座三丈高的聖臺上,白虎皮制成的地毯從他的座位下一直延伸到臺階上,拾級而下,曲折蜿蜒地鋪展開來。臺下廣闊的大殿,九殿殿主分列兩側,後領各殿的将領和布道師。而春夏秋冬四護法站在最前方,天地二明王分列聖臺兩側。

但是現在地明王和夏護法似乎還未回來。只有天明王齊飛宇站在右首,一身雪青色錦服,素雅大方,出塵的氣質更是襯得他多了幾分飄逸溫雅。

左擎蒼環視四周,問道,“地明王還未歸來麽?”

齊飛宇垂首答道,“禀教主,地明王已于前日傳信,夏護法被乾坤樓的人暗算受傷,因此誤了些行程,大約再有兩日就會回來了。”

高陽受傷了?左擎蒼十分不悅,眉間微皺,“乾坤樓麽?很好,燭龍教不會忘記這筆帳!”

冷厲的聲音,震得衆人耳畔轟響。日均殿主邁向前一步,恭敬道,“教主息怒。乾坤樓此舉,實在是自找死路,只要教主一聲令下,屬下必定帶人踏平乾坤樓!”

左擎蒼卻擡起手,“不,現在我們第一個要處理的,不是乾坤樓,而是瑤山派。”

天明王擡起頭,“教主決定攻下瑤山?”

“此事拖得确實有些久,是時候開始着手了。”左擎蒼用戴着碩大紅寶石戒指的手指摩挲着下颚,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瑤山此次襯本座與另外四派之主會面,企圖将我等一網打盡。此等行徑,已經犯了衆怒,美人谷七殺道等人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多謝正道的愚蠢,攻打瑤山的時機到了!”

底下的殿主和将領中一些歲數較大的都是當年滅教一劫的幸存者,早就想殺上瑤山一雪當年之恥,現在聽教主如此說,熱血澎湃。所有教衆同時跪拜,高喝道,“教主英明!!!”

“天明王,本座要你拟出一份攻瑤的計劃,三天之後交給本座。”

“遵命!”

此後,左擎蒼又聽各殿殿主彙報他離開的這段時間教中的各項事務,之後便遣散了衆人,只留下天明王。

齊飛宇是十年前加入燭龍教的,他的父母原本就是燭龍教教徒,後來在他的父親在滅教之劫時死去,他亞父(丈夫國中父親的伴人的稱呼)帶着他逃了出去,只是由于受了重傷,沒過多久也去世了,他由一戶村民撫養長大,由于不是親生,一直被當成傭人使喚。後來機緣巧合下被他爹的好友,現在的燭龍教冬護法南歸燕發現,帶了回來。那年他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孩童,而左擎蒼已經二十多歲,剛剛接任教中的天明王之位,看這孩子安靜乖巧,偶爾便會指點他一些武功。

齊飛宇從小就是個安靜柔順的孩子,但是天資聰穎,悟性極高,根骨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佳。明明已經過了習武的最佳年齡,他卻超過了很多從出生就在教中修習的孩子,甚至後來在一年一度的武賞大會上擊敗了九殿之一日鈞殿的殿主,震撼了整個燭龍教。

被認為是受到燭龍之神賜福的孩子,小小年紀便已如此,再過幾年,只怕連四護法都要敗在他手下。

左擎蒼也一直對他青睐有加,登上教主一位後,天明王之位空缺出來,他便破格提拔了才二十出頭的齊飛宇為天明王。而後者也不負他之期望,對他的任何命令毫不猶豫地貫徹執行,行事幹脆利落,讓人很省心。如果說雪楓是左擎蒼的友人,那麽齊飛宇就是他愛徒一般的存在。他甚至已經想過,将來如果不幸發生了什麽,便要将教主之位傳給齊飛宇。

此時,殿中數千火燭的光芒悅動在那張明淨的面容上,雖然是平淡的眉眼,卻自有一片令人放松的清淨柔和,宛如寒冬松針上被風吹下的雪片,輕輕地在手背上融化的感覺。

每次一看到這個青年,就覺得十分放松,仿佛全身的筋骨都松懈下來。

“本座不在這些日子,九殿殿主有沒有為難你?”左擎蒼問。

齊飛宇微微笑着,垂眸恭敬道,“沒有,諸位都很照顧屬下。”

左擎蒼微微颔首,“本座傳給你信的時候,有其他人在場麽?”

“沒有,教主密函,屬下不敢在人前拆閱。”

“很好。”左擎蒼說着,若有所思地托着臉頰,半晌,才擺了下手,“沒事了,你可以下去了。”

齊飛宇卻有些關心地看向左擎蒼,“教主,您氣色不太好。這次出行還順利麽?”

“本座無事,只是有些累而已。”左擎蒼說着,站起身來。

“屬下還有一個問題,不知當不當問……”

“問吧。”

“您帶回來的那兩個人,不知道是什麽身份?”

“一個是本座的……恩人,另一個……是毒門的大公子,本座請來做客的。”左擎蒼含糊地說道。

心知事情絕沒有這麽簡單,但齊飛宇體貼地沒有繼續詢問,只是說道,“屬下那裏還有點血靈芝,一會兒讓人給教主送過去吧?”

“無妨,你自己留着吧。”左擎蒼擺擺手,便從偏門離開了大殿。

疾步趕回自己的房間,卻見和遠舟正立在他的桌案旁,翻看着他随手攤在桌上的幾本書。聽見動靜,和遠舟擡起頭來,一點也沒有翻看別人私人物品的歉疚,反而十分坦然。

“你果然是武癡,就連卧房裏也竟是這些秘籍寶典。”淡淡的一句評論,聽不出褒貶。

左擎蒼卻徑直走向床上的人,“他怎麽樣了?”

“目前沒有惡化,但最好盡快開始傳毒。”

“好,現在就開始吧。”左擎蒼頓了頓,忽然面上露出些難色。

和遠舟便問,“有什麽難處麽?”

“有沒有什麽辦法,讓他保持昏睡狀态?”

和遠舟微微側過頭,似乎有些不解。

左擎蒼含糊地說,“他已經清醒過一次,難保不會在半途醒來。”

“所以?”

“我不希望他知道解毒的方法。”

和遠舟起初有些困惑。為什麽不讓他知道?但是轉念一想,好像這也不關自己的事,于是說,“好吧,我可以給他加上一些藥。這樣他醒過來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左擎蒼松了口氣。

他不想讓唐煜覺得欠了自己什麽。自己以前傷他良多,等到他好了,他要和他重新開始。

和遠舟寫了一副方子,讓人去煎,然後自己開始為唐煜施針。等到針灸差不多要完成的時候,藥正好被端來,左擎蒼小心翼翼地喂唐煜喝了下去。

等到一切完成後,和遠舟起身,離開房間,跟着教徒去為他準備好的房間休息。只留下左擎蒼和一個喘息逐漸粗重的唐煜。

有了之前的經驗,這一次要順利多了。左擎蒼用藥膏潤滑了自己,盡量放松全身來接納唐煜。這一次終于不再只是疼痛,更多的是從身體深處狂湧而出的快樂。與情人最深層次的水乳交融,肌膚之間汗濕滑膩的相互摩挲,十指之間緊緊相扣在一起,仿佛是三生三世也解不開的結。

伏在唐煜身上,有些精疲力竭的左擎蒼溫柔了一向冷冽的眼睛,略嫌粗糙的手指輕輕挑開唐煜額前的發絲。

這就是自己愛上的人,因為癡情花愛上的人。他的在他的裏面,在他的最深處,他們離得這麽近,仿佛已經把互相揉進了心裏。

不管那是不是因為癡情花的作用,他只知道,他的确愛上了這個飛揚潇灑的青年。這一點他曾經打死也不承認,知道深深傷害了眼前的人。

他愛上他了,現在他終于敢正視自己的感情,即使他知道他們并不相配。自己的歲數比唐煜大,又是個衆人口中的魔頭,每天在腥風血雨裏出生入死,怎麽能給人帶來幸福快樂?

可是,在他三十多年冷寂的人生中,第一次他開始害怕失去某樣東西。他的人生已經被改寫了,在聞過花香後張開眼簾看到那雙含笑的桃花眼的霎那,他就已經不是以前的左擎蒼了。

與其在孤獨和悔恨之中度過一生,左擎蒼決定,放肆自己一次。

就讓自己第一次為了自己的願望,做一些努力。

事後,依然要承受二毒相鬥的可怕痛楚。左擎蒼很痛,而且連發洩的辦法都沒有。和遠舟怕他自殘所以點了他的穴道堵了他的嘴,在化功散的作用下他也無法掙脫這些枷鎖,只能無助地在痛苦的汪洋中沉沒,被徹底地湮滅。

但是他很慶幸,是由他而不是唐煜承受這些苦楚。如果是反過來,他會覺得自己比現在痛苦一萬倍。

最後他由于極度的疲憊,加上受的內傷一直沒有得到完整的治療,終于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和遠舟看着床上昏迷的男人,忽然站起身,走到床邊坐下來。

男人的頭歪在一邊,黑發黏結在臉頰上,嘴唇由于被塞了布爾大大張開,眉間微微蹙着,強健的身體無力地蜷縮着,是難得的脆弱。

這副樣子,竟然十分誘人。令人有種想要進一步粉碎他的尊嚴,看着他無助哭泣的沖動。

和遠舟微微提起嘴角,伸出一根手指,挑開了他胸前的衣襟。蜜色的肌膚上反射着瑩潤的水汽,是因為痛苦而析出的汗珠。再微微拉開一些,可以隐約看到那挺立在寬厚胸脯上的紅豔茱萸,那樣的精致小巧,令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真是可惜,這樣的人,卻已經名草有主。

不過無所謂,就算有主,如果他想要,也未嘗不可。更何況自己與他還有婚約。

但是,這個婚約究竟還能持續多久?照左擎蒼這個樣子,估計再過幾天就會與他談解除婚約的事情了吧?

和遠舟沉靜無波的眼睛坦坦蕩蕩地游走在一寸一寸裸露出來的皮膚上,仔細看才會發現,那雙深潭裏已經暗流洶湧了。

如果現在出手,對方不會有任何防備。

不過他還是停了手,把左擎蒼的衣服拉回去,站起身,讓人打來盆水。自己則坐在一邊,慢慢把升上來的邪火壓回去。

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恢複成原本那個風輕雲淡的和遠舟,他拿起手巾,毫無邪念地開始為左擎蒼清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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