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雪楓和高陽回來了,天明王以及三護法親自前去迎接。而左擎蒼便在燭龍大殿裏等候着二人觐見。
不多時,雪楓那道妖嬈的身影就出現在大殿門口的幽光中,青絲雪面,颠倒衆生。而跟在他身後的夏護法面色有些蒼白,但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想是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
左擎蒼沒有坐在聖壇上,而是站在壇下等待着他二人。兩人走到左擎蒼面前下拜,“教主萬壽。”
左擎蒼道,“免禮,辛苦你們了。”
“呵呵,我是不覺得怎麽辛苦,就是苦了小高,被乾坤樓的鼠輩用機關術暗算。”雪楓說着,有點咬牙切齒,尤其是在講到乾坤樓三個字的時候,眼神陰冷得想吐着信子的蛇一樣。
左擎蒼便看向高陽,“傷勢如何?”
“多謝教主關心。屬下已經痊愈了。”
“好好休養。這筆賬,燭龍教自會替你讨回!”
“謝教主。”
“先別說我們了。我怎麽覺得教主你傷得比小高還重?”雪楓微微蹙起蛾眉,仔細地打量着左擎蒼消瘦蒼白的臉色,“教主你太胡來了,怎麽能單槍匹馬的去當誘餌?!”
左擎蒼卻是一臉的無所謂,“不是什麽大傷。現在早就沒事了。只不過這兩天有點累而已。其他四邪都回去了麽?”
“教主你把主力引開後,他們很快便與我會合,殺出重圍後便各自上路了。現在應該已經差不多到達了。”雪楓一邊說着,一邊仍然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左擎蒼。
左擎蒼被他看得全身發毛,直擔心難道露出了什麽馬腳?
不對呀,身上應該什麽痕跡都沒有留下才對。畢竟唐煜一直昏睡着,一切都是他自己主動的。
這兩天之間又傳了一次毒,着實耗費了他不少體力。
雪楓看了半晌,然後才往前走了半步,低聲說,“你真的沒事兒?我怎麽看你跟去了半條命似的……唐煜那小子呢?我聽齊飛宇說你帶了兩個人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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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擎蒼知道瞞不過他,便說道,“唐煜被飄渺宮刺客暗算中了毒,我把他帶回來醫治。另一個人是和遠舟。”
雪楓一下子睜大眼睛,“你帶着伴人和情人一起回來了?!”
“……和遠舟還不是我伴人……”
“怪不得你這麽憔悴了……”雪楓一副“我很理解”的樣子,嘆息着拍拍左擎蒼的肩膀,“曾幾何時,我也有過兩頭不是人的狀況……習慣就好……”
左擎蒼一把拍開他的手,臉上露出幾分嫌棄,“你亂想什麽!和遠舟是來給唐煜醫治的!”
“我沒聽錯吧?”雪楓妖魅一笑,“你這伴人可真賢惠大度啊……幫自己伴人的情人醫治?”
左擎蒼不想再跟他胡扯下去了。跟雪楓談論這種事,那是自掘墳墓。
“你們下去休息吧。明天到議事廳來,本座有事要和你們兩明王商量。”左擎蒼說完,就轉身離開。
身後的高陽看着教主的背影,低聲說,“我總覺得教主腳步有些虛浮。”
雪楓也微微斂起玩笑的神色,“我知道。他有事瞞着我呢。”
習慣性地推開自己房間的門,卻赫然看到坐在床上的人。
唐煜似乎剛剛醒來,靠坐在床頭,有些慵懶地轉過頭來,眼睛半合地看着他,“蒼蒼?”
左擎蒼忙走上前去,忘記控制自己的表情,露出單純的喜悅,“你終于醒了!”
唐煜沒想到也能在左擎蒼臉上看到這種表情,眉梢眼角的冰冷全部消融,深沉的雙眼折射出跳躍的光點。
他有些驚訝,緩緩地眨了眨眼睛,然後問,“我在哪?”
左擎蒼在床畔坐下來,側着身看着他,聲音低沉依舊,卻多了幾分溫柔,“在章尾山燭龍教總壇。”
本以為唐煜會高興的,畢竟他還記得對方曾經跟他說想和他回來。當時自己拒絕了他,真是再愚蠢不過了。
可是唐煜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并沒有別的什麽表示。
左擎蒼抑制住心裏若有若無的失落,繼續柔聲問道,“你覺得怎麽樣?”
“我啊,已經沒事啦~多謝多謝~”唐煜沖他彎起眼角,似乎還一如從前。但是左擎蒼總覺得跟以往有些不一樣。
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唐煜剛剛醒過來,一定還很虛弱。
“餓不餓?我讓下人去給你做點吃的。”
“好啊~我快餓死了!”唐煜伸了個懶腰,“睡了這麽久,都快要醒不過來了。”
“你想吃什麽?”
“叫化雞!”
“……太油膩了,你剛剛醒過來。”
“我已經好了啊~而且,剛剛不是你問我想吃什麽的~”
對方撒嬌一般的語氣,黑黝黝的眼珠顯得格外的大,水汪汪地看着他。拒絕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哎……好吧,我去讓他們做。”
“呵呵,蒼蒼你真好~”
吩咐好下人,便又回到房間來。唐煜看到他,有些訝異,“你這個當教主的不用去處理公務麽?”
“該做的已經做完了。”
“所以你是來陪我的咯?”唐煜挑起一邊嘴角,笑得有點邪邪的。
如以往一般的俏皮語氣,話說得也沒什麽不同,但是因為心境不一樣了,左擎蒼覺得臉上有些發熱。
見他沒有反駁,唐煜眼睛睜得更大了。
然後,他開始明白了。左擎蒼大概是在報答他呢。
因為自己幫他擋了毒針吧?
覺得有些好笑,其實左擎蒼不必如此。他救他,是因為情緣一場,就算情人當不成了,他心裏也還是有他的。保護自己的情人,這不是天經地義的麽。
不過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似乎他也該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到外面繼續他的風花雪月。
當初因為得知燭龍教很可能要對付出岫城,又加上聽說了近幾年魔教的“豐功偉績”,令得他對那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左擎蒼産生了好奇心。抱着去看一看的心情,他一邊游山玩水調戲帥哥一邊往章尾山行來,結果十分幸運地在桂香鎮碰上了微服出巡的燭龍教主。
他還從來沒有對一個人如此着迷過。這個教主跟他想象中一點也不同,雖然的确夠強大夠驕傲,但是某些時候單純可愛到讓他無法自拔的地步。
他一向如此。一段情來得很快,也很認真,對于每一個情人他都是真心真意,都抱着一種願意相伴終生的心情。
但倘或這個情人傷了他的心,他也絕對不會拖泥帶水一步三回頭。而且不論對方再怎麽挽回,去了就是去了,有些東西不是彌補就能補回來的。
最合适的天時地利花好月圓已經過了,他不願在已經有了裂痕的關系中湊合着僵持。
左擎蒼之前會為了燭龍教懷疑他忽視他放棄他,以後也還會如此。他确實很喜歡這個冷傲霸道的男人,但是他不會為了這個男人束縛住自己。在受傷之前他差點就要違背了自己的原則,還好有那一枚毒針,讓他從昏亂的熱忱中清醒過來。
翌日,左擎蒼在燭龍大殿之後的議事廳秘密召見天明王和地明王。
屏退了所有服侍的下人,左擎蒼坐在巨岩雕鑿而成的桌案後,嚴肅地看着他最信任的兩個手下。
“本座今日找你們來,是要你們想辦法,幫本座找一個人出來。”
立在他面前的二位明王似乎都有些不明白他說的話。雪楓問道,“找什麽人?”
“奸細。”
這兩個字突兀地從左擎蒼的口中飛出,令得兩人具是一震。
但很快他們就明白過來了。這次五邪會,左擎蒼臨時決定改變會面地點,這消息只有随行他的人員、天明王、以及另外四位邪首知道。消息若是傳出,也必是從這些人中間。
“此次情勢危急,本座等人能全身而退,多仰仗燭龍之神的庇護。雖然本座也不願相信,但現在看起來,我們的親信當中有內奸。”
齊飛宇似乎有些不願相信,“會不會是另外四邪那裏走漏了風聲?”
“本座也想過,但可能性不大。四邪都是明事理的人,我已經讓夏護法通知他們守住秘密,就算是雪山派的那群廢物也不會做出可能威脅到自己性命的事來。”
“既然如此,我和飛宇其實都是疑犯之一了。”雪楓似笑非笑地說道,“你實在不應該告訴我們倆啊。”
左擎蒼緩聲說,“你們一個與我一起長大,一個在我手下十多年,本座相信你們。”
“不知道教主有沒有什麽打算?”齊飛宇問。
“此次跟本座一道出門的,活着回來的都有誰?”左擎蒼看向雪楓。
“我和高陽,還有日蒼殿殿主,日蒼殿的兩名殿将,日幽殿的三名殿将。”
“很好。”左擎蒼眼睛深處冷光一滑而過,“天明王,本座日前不是讓你拟了一份攻瑤山的計劃麽?”
“回教主,屬下已經拟好。”
“恩,我要你想辦法告知雪楓剛才提到過的那些人,包括高陽在內,就說本座已經決定于下月月初從天鏡湖方向秘密潛入瑤山,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并且告訴他們這是機密,不得外傳。”
“是。”
“雪楓,你這些日子就多留意這幾個人吧。”
“我家小高才不可能是奸細。”雪楓百無聊賴地把玩着自己胸前一縷頭發,“別人我會幫你盯好。”
“辛苦了。你先出去吧,我還有幾句話跟飛宇說。”
雪楓擺擺手,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左擎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直到一點腳步聲都聽不見了,才轉頭對齊飛宇說道,“剛才我要你通知的東西,只告訴夏護法一個人就夠了。”
齊飛宇神色微變,“這……教主的意思是……”
“沒什麽,只是猜測而已。”左擎蒼輕輕摩挲着自己的手指,“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地明王知道。”
齊飛宇怔了一瞬,最後還是柔順地點了點頭,“教主放心。”
高陽跟在他身邊也有将近十年之久,左擎蒼實在很不願意懷疑那個沉默寡言卻行事穩重的青年。但是所有人中間,只有高陽的身世背景不清不楚,當初據說是被人販子賣給他爹當奴隸的,但左清(左擎蒼他爹的名字……)見他有天分,便傳了他武功。
況且此次行動中,最方便通風報信的就是他了。至于其他人,在真正進入石林之前根本猜不到自己要去哪裏,那麽短的時間內要想通知正道,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若不是他,值得懷疑的人選就只剩下雪楓和齊飛宇兩個人。這才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
無論如何,誰才是奸細,一個月後便見分曉。
與天明王分別後,左擎蒼緩緩走在寂冷的岩洞中,高廣的穹頂隐沒在黑暗裏,火光跳躍在他臉上,陰晴不定。
此時一個下人忽然快步小跑過來,到他面前頂禮道,“教主,唐公子要求住到客房去。”
一聽到唐煜的名字,他原本的一臉冰寒立時開始一點點消解,但随即微微蹙眉,“換房?為什麽?”
“他說那間房間是教主的,已經打擾了這麽久,現在他已經好多了,不好繼續占着您的屋子。”
這麽生分的藉口,左擎蒼聽得心裏一陣陣不舒服。
怎麽以前他随便摸進自己房間時,沒想過這麽多規矩?
擡步走向自己的寝居,門口的侍者為他推開高高的大門。唐煜正穿着左擎蒼命人為他準備的紅色外衣,坐在銅鏡前用象牙梳子整理着長長的黑發,幽蘭的光線描摹着鏡中人精致的臉龐,寧靜到讓人不忍開口打斷。
“你要換房間?”左擎蒼沉默少頃,終于出聲問道。
唐煜轉過頭來,彎着眼睛笑,“是呀,我可不忍心讓你再到客房去睡了。這麽好的屋子,還是還給你吧~”
左擎蒼目光微顫,想問他為什麽說得這麽生分,但又問不出口。
自從唐煜醒來後,就跟從前有了微妙的變化。
雖然還是會沖他不正經的笑,會說挑逗的話來調戲他,會壞壞地沖他抛媚眼,但是有一些東西不一樣了。
比如說,唐煜再也不會碰他。
不是說多麽親密的接觸,而是最普通的那種碰觸。從前唐煜沒事就要拉他的手抱他的肩膀。但是這兩天,他甚至沒有主動碰他一根手指頭。
左擎蒼覺得心裏有些酸酸的。但又什麽都不能說。怎麽說呢?問他為什麽不碰自己了麽?
這哪裏是一個教主該說的話?
“蒼蒼,我的救命恩人是誰啊?我的毒都解了麽?我應該當面向他道謝才是。”唐煜忽然插入的問話打斷了左擎蒼的胡思亂想。他愣了一下,才答道,“是和遠舟。”
唐煜挑起眉毛,“是你要娶的那個人?”
左擎蒼點點頭。其實他很想搖頭的,很想告訴他他已經決定了,過幾日就和遠舟談談解除婚約的事。
但是不論如何,現在婚約還在。
唐煜的反應卻很平常,“那我還真得好好謝謝他了。”
“你體內還有些餘毒,需要好好休息。”左擎蒼說。
“我知道,所以打算借你的客房再打擾幾天啊。”
“幾天?”
唐煜理所當然地看着他,微微翹起的眼角帶着幾點促狹,“當然了,怎麽現在就要趕我走啊?”
左擎蒼反射性地搖頭,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你只待幾天嗎為什麽不一直住下去”這種話。
但是之前自己對唐煜一直是不假辭色,突然說這種話,太過奇怪尴尬了。
所以他憋了半天,只說出來一句,“你想留多久都可以。”
“呵呵,我要是真在這兒留他哥十年八年,恐怕你那伴人就不是救命恩人了,而是殺人兇手了~”
“……他還不是我伴人。”
唐煜微微側着頭看着他,似笑非笑,似是想說什麽,但是又轉開了頭去,改了話題,“蒼蒼,我救了你的命,能不能跟你提一個小小的請求?”
“什麽請求?”
“別動出岫城好嗎?”
左擎蒼一怔,随即想起他出岫城棄徒這一層身份。
唐煜看着鏡子裏反射出的左擎蒼微微有些模糊的身影,不急不緩地說,“我雖然只是個出岫城的棄徒,但從小在那裏長大,對于城裏的人有很深的感情。我不希望他們受到傷害,也不想與你為敵。”
左擎蒼聽到腦子裏轟然一聲。
為敵?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和唐煜為敵……
“我知道這樣對你們很不公平,畢竟出岫城曾經也是迫害燭龍教的一員,但是……事情已經過去了,再繼續冤冤相報下去,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燭龍教繼續發展壯大,出岫城偏安一隅,不會對你們再構成任何威脅的。”唐煜轉過頭來,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真誠的懇求,卻一句一句在他心上拉下刀痕。
他只覺心裏亂極了,嘴唇翕動兩下,說了句“我……”便戛然而止。
唐煜向他走近幾步,淡淡的香氛已經率先觸摸到他的皮膚,令他無法招架,“蒼蒼,可以答應我麽?”
不能與唐煜為敵,可是背負了二十多年的仇恨,怎麽可能說放就放?這是全教人的共同仇恨,豈是他一個人的決定可以代表?
但如果不答應,真的要和唐煜為敵?
的确,以唐煜的脾氣,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殺上出岫城,他不會袖手旁觀。
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與唐煜刀劍相向的場景。他希望一輩子也不用去想象。
可是……
半晌,他擡起頭來,看着唐煜,緩緩搖了下頭,“我無法答應你……”
手指甲切開了掌心,刺痛沿着神經末梢一點點往上傳遞。
唐煜眼睛裏流露出幾點失望,以及幾分意料之中。
他其實也知道,左擎蒼是不可能答應的。但是親耳聽到他再次拒絕,心裏還是一陣悶疼郁結。
随即,他卻潇灑一笑,聳了聳肩膀,“也對,你是教主,不能這麽随便就答應這麽重要的事~就當我什麽也沒問吧~”
說完,他轉過身去,不再正視左擎蒼,徑自回到鏡子前拿起發帶束發。
左擎蒼卻突然覺得有些害怕和愧疚,他往前一步,“對不起……我……”
“呵呵,”唐煜笑着看了他一眼,一臉興味,“這可是你第一次跟我說對不起呢,真應該記錄在史書裏。”
左擎蒼被他這麽一堵,便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他已經隐隐約約感覺到,唐煜已經放棄他了。
這種想法一旦生根發芽,便如毒藤一般迅速蔓延,包裹了他的整顆心髒。他仿佛被刺到一般,轉身匆匆離去,像逃命一樣。
已經晚了麽?自己果然傷人太多了麽?
怎麽辦?接下來該怎麽辦?
該挽回麽?
要怎麽做才能留住他?
從來沒有經歷過感情的複雜,無所适從的感覺簡直要逼瘋他。
信步走到冰蓮池畔,想要冷靜一下自己的思緒。
冰蓮池是一片岩洞中自然生成的廣闊湖泊,鐘乳石堆砌的寬廣空間裏,一汪深藍色的水靜靜地沉睡着。從石筍上不時滴下透明的水珠,在水面上點出細膩的紋路。無數蓮花形狀的花漂浮在水面上,下面趁着藍綠色的浮萍。那些花或大或小,或開或閉,花瓣就如同是由鑽石雕琢而成,璀璨地折射着幽光,精致而清雅。
這裏是燭龍教五大奇景之一,任何畫師也描摹不出的清幽靜谧。
左擎蒼負手站在池畔,水光顫抖在他深邃的輪廓上,沒有表情的面容,目光裏卻是千回百轉,暗流不斷。
怎麽會這樣?他好不容易想清楚了,唐煜卻要放棄了?
他怎麽能放棄自己?!
明明是他先招惹自己的,明明是他給自己聞了癡情花,他怎麽敢說放棄就放棄?!
現在玩夠了,就想抽身?!當他左擎蒼好欺負麽?!
越想,就越發有股子郁怒暗暗燃燒,他恨不得沖回去揪住唐煜的衣領,問問他到底在打算些什麽!!
但是理智卻告訴他,不能沖動,一沖動,就真的沒有轉圜餘地了…
哎……活了這麽多年,左擎蒼從來沒有這麽憋屈過。這股勞什子滋味,真他爹的不好受……
一只手悄無聲息地襲上他肩膀,卻在即将碰觸到的霎那被一把抓住。
左擎蒼冷冷回身,看着想要偷襲自己的人。
和遠舟看看自己被用力抓住的手腕,又看看左擎蒼的臉,平淡地說了句,“很疼。”
左擎蒼這才松開手,斂住心緒,問道,“找我有事?”
“恩……找你商量最後一次傳毒。”
“最後一次?”
和遠舟颔首,“已經差不多了,只要再傳最後一次,毒就基本清幹淨了。”
最後一次了?
如果清幹淨了,唐煜最後留在這裏的借口就沒有了……
本以為左擎蒼會露出喜色,誰想到對方卻眉心卻皺了起來,倒有幾分百般不情願,“……就不能再多傳幾次……?”
和遠舟問,“為什麽?”
“……沒什麽。”左擎蒼暗罵自己白癡,這種要求也說得出口。且不說那二毒相鬥的滋味有多麽難過,這毒在唐煜身體裏呆的時間越久,對他就越不利吧。
他怎麽能因為自己那點私心,拿唐煜的性命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