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02次太磨人
傅同瞳孔一縮,幾乎是無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他看着面前隐在昏色裏的人,喉嚨突然間一陣幹澀,無數情緒在這一刻從心裏最深最柔軟的地方湧上來,滋味難以言說,複雜得很。
那邊的人也在看着他,眼神熱烈迫切,在四周昏沉裏居然有幾分灼人的意味。
傅同別開眼,站在原地沉默了不知道多久,終于聽到自己的聲音響了起來:“……傅潛淵。”
三個字說出口,是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的沙啞難聽。
傅潛淵沒應聲,卻在傅同喚出他名字的時候往前走了幾步。
他這麽一動,整個人便徹底出現在了燈下,同時也進了傅同的眼睛裏。
那是一張很好看的臉。
鳳目,薄唇,長眉入鬓,身上蒼青色的唐裝在燈下泛着一層光,和着周圍的一切從四面八方映入眼底,看在旁人眼裏便和崇山下的深淵一般,緘默而沉重,深不見底。
這張臉,傅同太熟悉了。
分手一千五百多年的前男友,這中間的時間算起來,都夠普通人輪回那麽十幾二十次的。
舊情人重逢的場面本來就尴尬,還是在他被坑的情況下,那感覺真是……
等等。
傅同頓了一下,突然意識到面前這位其實就是坑他的罪魁禍首。
呵。
前男友什麽的,果然都是狗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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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同這時候也沒有剛見到傅潛淵時那種複雜的感覺了,更不想和這位前男友敘舊,轉身就走。
剛走出一步,手腕便被人從後面緊緊握住了。
傅同擰眉:“放手。”
傅潛淵抿了抿唇,手上力度稍稍放緩,但依舊沒松開。
這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要臉了?
他回頭看傅潛淵:“你這是什麽意思?”
傅潛淵沒說話。
傅同眯了下眼睛:“費那麽大力氣把我坑到這裏來,态度還糾纏不清,怎麽,難不成你是想和我複合?”
聞言,傅潛淵眼神微晃,終于開了口:“你怎麽知道我不是呢?”
聲音沙啞低沉,語氣認真。
傅同一怔,反應過來後,差點被氣笑。
你說複合就複合,當我是什麽。
小餅幹嗎?
傅同懶得和傅潛淵多說什麽,手下用力想把他的手甩掉,結果還沒來得及動,先聽到門外傳來一點細微的聲音。
傅同下意識地朝門外看過去,看到白唐端着一個木制托盤站在那裏,那雙兔子眼正驚愕地看着他們。
或者說,是看着傅潛淵握在傅同腕間的那只手。
傅同:“……”
他壓低了聲音,再次開口:“松手。”
傅潛淵沉默幾秒,到底是沒再繼續耗,依言松了手。
傅同垂下眼,直接繞過白唐下了樓。
樓下躲在角落裏的幾個人已經回到了辦公桌後,本來想和傅同打招呼,看到他的臉色,忍不住又縮了回去。
話都不敢說,更別說阻攔。
可即便如此,傅同還是沒能順利走出去,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在他要邁出去的前一秒突然出現在門邊,将他徹徹底底地擋在了房間裏。
這時候,有腳步聲從後面響了起來。
傅同沒有回頭,再次擡手朝門外一探,不出所料又被屏障擋了回來。
而同一時間,看到腕上浮現出幾道金色紋路,轉瞬即逝。
是誰搞的鬼,已經不用多說。
傅同心裏的煩躁感在這一瞬間漲到了極點,皺眉回過身,後面的人卻不是傅潛淵,而是追過來的白唐。
小白兔明顯被傅同的眼神吓到了,不久前才按回去的兔耳朵再次不受控制地彈了出來,随着主人的心情不停顫抖着,看起來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但傅同這次沒心軟:“說。”
白唐一聲不敢吭,偷偷用眼神向躲在旁邊的同僚們求助,那邊幾個人接觸到他的視線,瞬間一縮,只當沒看見。
慫的理直氣壯。
白唐:“……”
他吸了下鼻子,沒什麽辦法,只好慫唧唧地開了口:“這,這個……您能看一下您的手機桌面嗎?只看最後一頁就行。”
傅同撐着最後一丁點的耐心拿出手機,點開一看,發現上面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新應用。
應用名稱――[我們都是公務員]。
标志是一只很可愛的白色小毛團。
傅同戳開它,一眼在頁面最上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旁邊還貼着一個倒計時框,時間剩餘一小時四十七分鐘。
他看向白唐:“這是什麽?”
“妖怪局的硬性限時。”白唐小聲說,“工作日除了請假和出外勤,從簽到開始至少得在局裏待兩個小時,簽到時間早上九點,這也是硬性規定,如果到時間沒簽到的話,就……”
傅同心裏霎時間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什麽?”
白唐兔耳一顫,硬着頭皮把話說了下去:“就……會被強制傳送過來。”
也就是說,消極怠工這種事情,不行,不存在,不可能。
傅同:操。
這下可真是徹底被坑死了。
他的臉色驟然間沉了下來。
旁邊白唐已經快哭了,兔耳朵不停顫抖着不說,圓滾滾的尾巴團也有控制不住的趨勢,一點一點地往外面鑽。
委屈巴巴。
對比之下,被坑的傅同反而成了欺負小可憐的大魔王。
傅同沒打算遷怒面前的小動物,擡眼朝二樓看了過去,他知道傅潛淵就在那裏,雖然沒露面,但那樣灼熱強烈的視線,即便不看也能感覺到。
傅同揉了下眉心,突然間覺得心很累,重新看向白唐,問:“剛才簽的那份入職手續,怎麽解除?”
白唐有點慌,急忙開了口:“不,不是,其實我們這裏挺好的,三險一金包吃包住,而且還有寒暑假!”
傅同:“……”
白唐說完才意識到傅同根本不差這些,忍不住又慫了,說:“……撤不掉的。”
四個字,聲音小到傅同差點聽不見。
傅同并不意外這個結果,垂下眼不說話了。
白唐忐忑起來,但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只好陪他一起沉默了下去。
四周一時間靜極了。
傅同從那之後就沒動過,只默不作聲地看着屏幕上的倒計時框發呆,過程裏,感覺到傅潛淵的視線始終凝在他身上,如影随形,根本難以忽略。
牆上的挂鐘一點一滴走,倒計時框裏的數字最終走到了盡頭。
而就在它歸零的瞬間,傅同擡眼,頭也不回地出了妖怪局。
外面這個時候剛過正午,路上人不多,都在盡量挑着陰涼的地方走。
傅同沒看,直接進了陽光直曬的地方,直到周圍徹底看不見人影了,才慢慢停了下來。
他攤開手,掌心裏赫然是幾個被掐出來的紅印。
只有傅同自己知道他剛才在妖怪局的時候有神經有多緊繃,繃到只有這樣狠狠地掐着自己,才能在表面撐強出來那種滿不在乎的态度來。
傅潛淵。
傅同是真的沒想到自己還能再見到他。
他閉了下眼睛,這時候,突然感覺手機震動了一下。
傅同低頭,是微信群聊消息。
【風騷蕩漾基友團】
饕餮陛下的春天:是你的睚眦啊
饕餮陛下的春天:剛才路過你工作室的時候順便進去看了一眼,發現你居然沒在,我們工作狂魔這是怎麽了?
狴犴狴犴不說話:哦豁,居然這麽久都沒回複,有情況。
貔貅大人:[橘貓?有情況].jpg
白白白澤:[嘆氣].jpg
這群人擅長自嗨,得不到傅同的回應也能互相配合着聊到九十九加。
眼看着群裏的猜測已經發展到了豔遇,而且還有越來越離譜的趨勢,傅同閉了下眼睛,低頭回複。
是你的睚眦啊:沒什麽事,就是去了一趟妖怪局。
群裏瞬間有了回複。
貔貅大人:[橘貓震驚].jpg
狴犴狴犴不說話:[哈士奇面目猙獰式震驚].jpg
饕餮陛下的春天:[阿拉斯加螺旋甩頭震驚].jpg
饕餮陛下的春天:你真去了?怎麽樣?他們沒太過分吧?不行的話你叫上我,我陪你一起去砸場子啊。
饕餮陛下原名溫琅,是一只未成年還又挑食的饕餮小崽崽,前段時間剛被妖怪局坑過,于是時不時地想搞事。
傅同有點想笑。
是你的睚眦啊:砸場子?不是我說啊小朋友,到底是溫融提不動刀了,還是你溫琅太飄了?
溫融是白澤的名字,他算是溫琅的監護人。
饕餮陛下的春天:……
剛才還兇巴巴的崽崽瞬間變成小奶狗,慫回去不說話了。
另外幾個人觀察了一會兒,感覺傅同的畫風和平時沒有什麽區別,漸漸放下心,開始了新一輪的鬥圖自嗨。
傅同卻沒了繼續撐下去的心情,退出群聊沉默了一會兒後,最終還是沒能忍住,戳開了溫融的頭像。
溫融幾乎是秒回。
白白白澤:怎麽了?剛才我就覺得你有點不對勁,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傅同突然間覺得鼻子有點酸,盯着對話框無聲良久,發了一條語音過去。
“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