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006次太磨人

說話的人是傅潛淵。

他站在傅同面前,兩個人的距離很近,近到傅同甚至能聽到他的呼吸聲。

傅同沒應聲,別開眼往左邊走了一步,想繞過傅潛淵出門。

結果剛一動,那邊傅潛淵也跟着一移,再次把他擋在了那裏。

傅同皺眉:“讓開。”

傅潛淵卻像是沒聽到一般,徑直看向樊休:“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樊休一縮,用小到快要聽不到的聲音把事情說了一遍。

聽他說完,傅潛淵嗯了一聲:“我和你們一起去。”

幾個人一愣,回神後,簡直感動到快哭出來。

他們頭兒上任幾個月,除了在最開始的時候給傅同下過一道通知書外,基本都是神出鬼沒誰都找不到的狀态,現在出現了不說,居然還要主動出任務了。

不容易不容易。

但傅同心情就沒那麽美好了。

他瞥了傅潛淵一眼:“既然如此,地址給你們,我就先不去了。”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還沒落下,傅潛淵的聲音便響了起來:“那我也先不去了,留下來陪你說說話。”

幾人:“……”

傅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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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同是真的有點震驚,他本來以為傅潛淵的畫風只是在微信這種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才會不正常,沒想到現在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還是能不要臉的這麽坦坦蕩蕩。

他忍不住朝後面看了過去,妖怪局的幾個人低眉垂眼地縮在那裏,假裝自己沉迷于思考,什麽都沒看到,也什麽都沒聽到。

但這并沒什麽用。

不停閃躲的眼神已經完全出賣了他們的內心。

傅同這下徹底沒了耐心:“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說過的。”傅潛淵對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想和你複合,也想帶你回家,就算這些你現在不願意,我想我們至少也還是可以說說話的。”

傅同抿了抿唇。

接着又聽到傅潛淵開了口:“還是說,在你心裏,你我之間已經到了連話都不能說的地步了?傅同……我不認為是這樣。”

傅同沉默了下去。

他沒辦法反駁傅潛淵的話,曾經的那二百四十年擺在那裏,除了前男友的關系外,還有一層更深的關系存在于他和傅潛淵中間。

――家人。

就像溫融和溫琅那樣的,家人。

四周突然間靜了下來。

傅潛淵也沒繼續出聲,只朝着白唐使了一個眼色。

白唐會意,雖然很慫,但還是硬着頭皮走了過來,小聲對傅同說:“同,同哥,我們還是先去薄楠那裏吧?萬一去晚了就不好了。”

傅同看了他一眼。

白唐咽了咽口水,兔耳朵毛絨絨。

傅同是個深度毛絨控,大部分時間裏對這樣的小動物都沒轍,現在看白唐這樣,霎時間和第一次來妖怪局的時候一樣,什麽重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時候,傅潛淵也重新出了聲:“過去吧,我不跟着你,但是……記得千萬要小心點。”

他說這話的時候,眉眼微垂,聲音輕緩。

許多年前,傅同出門找別的妖獸切磋的時候,總能聽到他這樣的聲音。

幾分擔心,幾分縱容,幾分對自家崽崽的信心。

傅同一怔,再擡頭,傅潛淵已經往旁邊錯開幾步,給他把路讓了出來。

有那麽一瞬間,傅同心裏居然有那麽幾分不是滋味。

不過這樣的情緒也只維持了不到三秒,三秒後,傅同直起身,頭也不回地出了妖怪局的門。

背後幾個人猶豫了一下,急忙跟了上去。

**

薄楠的家在龍景苑小區一棟三單元1501。

傅同之所以知道的這麽清楚,是因為他也住在這裏,和薄楠只隔了一棟樓。

幾個人進了電梯,按下樓層。

電梯上紅色的數字一點點跳動,滴的一聲後,停在了十五層。

電梯門緩緩打開。

樓道裏沒開燈,稍稍有些暗,安全通道的标志燈隐約泛着綠色的光,不經意看去有那麽幾分陰森。

樊休瞄了一眼,小聲說:“我覺得如果白唐跟着過來,這會兒兔耳朵和兔尾巴應該都吓出來了。”

白唐是只兔子精,屬性非暴力金剛兔,武力值一般,膽小是天性,所以常年駐守于妖怪局,基本不出外勤。

這次當然也沒跟來。

傅同心不在焉了一路,現在聽到樊休的話也只是随意的應了一聲。

樊休當然清楚這背後的原因,和饒涉對視一眼後,沒再說話,跟在傅同身後一起出了電梯。

而幾乎是剛出去,耳邊便隐約聽到了一段唱腔。

聲音婉轉裏摻雜着斷斷續續的嘶嘶聲,像是以前老人們用的那種老舊收音機,偏偏唱腔又清晰的很,詭異極了。

仔細聽,正好是從1501裏傳來的。

三個人走過去,離門越近,入耳的唱腔就越清晰,到了最後居然感覺像是有人附在耳邊唱一般。

樊休握住門把扭了一下,回頭看傅同:“鎖着。”

傅同沒吭聲,手指一晃,手裏便多了一把漆黑的刀,朝着鎖便砍了下去。

刀落到一半,卻生生被樊休擋住了。

傅同擡眼:“你做什麽?”

樊休小心翼翼地捏着刀:“有規定的,這種情況得先往上面遞申請書,有了批準章之後才能強制開門。”

傅同一臉你逗我的表情:“你是在和我說笑話麽?就這個情況,等章下來恐怕人都沒了。”

“但,但這樣真的不行啊……違反條例太過的話,說不定要被開除的。”

被開除?

那感情好啊。

求之不得。

傅同面無表情:“手,放開。”

“……”

樊休可憐巴巴地看着他,無奈自身沒有毛絨絨屬性加成,面前的人根本不為所動,只好悻悻松開了手。

傅同重新提起刀,落下。

“咔――”

金屬制的鎖四分五裂,鎖芯直接彈了出來。

這次已經不用扭,傅同輕輕推了一下,門便緩緩開了。

周圍的聲音也驟然間清晰了幾分。

三個人看過去。

屋子裏沒開燈,但卻明亮的很,因為四面都燃着蠟燭,蠟燭是那種最普通的紅蠟燭,小小的一支,靠着數量撐起來,居然也弄出了燈火通明的感覺。

燈火裏,是一身青衣行頭的薄楠。

她踮腳站在那裏,看到傅同後,遙遙朝着他笑了一下:“還沒到下午,你是來聽我唱戲的麽?”

一開口,是和收音機裏如出一轍的唱腔。

傅同轉了下手裏的刀,也笑了:“是,你想唱什麽呢?”

薄楠輕輕甩了下袖子:“《春秋冢》,你喜歡麽?”

前三個字剛出口,樊休就正了神色。

作為一本修為四千多年的古書,他知道的東西不少,對京劇也有點了解。

大部分京劇都是用唱來講述一個故事,而《春秋冢》不同,它所表達的,是純純粹粹的死亡。

來者不善。

不過……

樊休偷偷瞄了眼旁邊正提着刀把玩的傅同,覺得這位大佬應該更不善。

這樣的想法剛出現,周圍的燭火突然晃了起來,光影明滅裏,樊休看見薄楠笑了。

眼瞳裏只剩下眼白,嘴角扭曲而詭異。

下一秒,屋子裏漆黑一片。

樊休一震:“饒涉!”

饒涉早在進來的時候手裏就捏了一把符紙,聞言從裏面抽了一張照明符貼在掌心,結果口訣剛念了一句,聽到一聲脆響,緊接着,屋子裏的大燈就亮了。

兩個人一同擡頭,正好看到傅同收回刀,漫不經心地擦了下刀柄。

再看門邊的開關,上面赫然一個微微凹陷下去的小坑。

大佬就是靠譜!

樊休和饒涉瞬間有了這局要躺贏的感覺,但再回頭,突然發現薄楠不見了。

原本站着的地方空空如也,只剩下無數蠟燭燃燒後的燭油,斑駁在地上,陳血一般。

傅同的聲音同時響了起來:“擡頭。”

兩個人下意識地擡起頭,看清楚上面的景象後,猛地吸了一口冷氣。

薄楠在那裏。

四肢倒彎着攀在天花板上,五官扭曲,臉上的油墨融成血的顏色,映的那雙只剩下眼白的眼睛更加陰森恐怖。

發現他們已經看到了她後,薄楠詭異一笑,四肢朝他們的方向爬了過去。

動作敏捷。

像只人面蛛。

視覺沖擊無比強烈。

傅同皺了下眉:“三分鐘內,把她給我從薄楠那裏揪出來。”

饒涉點頭,扔過去的符紙卻大部分都被薄楠用水袖擋了回來。

樊休更不用說了,他一古書成精,在妖怪局也是一文官,解解惑還行,動手打架這種事真的要不得。

薄楠沒有受到阻攔,很快爬到了傅同上方,水袖垂下來,和傅同的臉只剩下不到十厘米的距離。

傅同稍稍擡眼。

薄楠只剩下眼白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用最初時的那種唱腔,緩緩開了口。

“傅同,我知道你之前的事,所以……”

她笑了笑,聲音突然間高了幾分。

“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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