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江易:“三十。”

趙雲今遞錢, 江易找零。

在趙雲今伸手露出腕間裝飾的瞬間,他視線短暫停留。

趙雲今注意到他的注視,刻意将袖子挽起:“好看嗎?保護費收不夠, 還要打我手環的主意啊?”

“這玩意值錢?”

“對別人來說不值錢,對我來說無價, 如果你把它搶走了拿來勒索我, 沒準我真得付一大筆贖金。”趙雲今好心建議, “江易,收保護費辛苦,名聲還臭, 這工作沒前途的, 我給你指了條明路,你做不做嘛?”

那驕傲的神态和語氣,生怕別人不打劫她似的。

江易吐掉嘴裏的槟榔:“少多管閑事。”

趙雲今手腕上的線繩戴了許多年, 學校裏很多人都見過,也私下衆說紛纭, 因為那東西樸素且舊得離譜, 根本不是趙雲今的品味。

有人說是初戀送的,有人說是閨蜜送的, 還有人說是家裏長輩端午編來辟邪的。

後來有人去問,她也不遮掩, 大大方方說:“我哥送的,我喜歡戴。”

後來學校的人都知道, 趙雲今有個很帥的哥。

她這人恣意又桀骜, 在學校沒什麽朋友,只有提起她哥時,神态才會軟化, 像小女孩撒嬌似的。

趙雲今莞爾一笑,她接了零錢,想了想又放回櫃臺。

她指向江易背後架子上的假花束:“我要那個。”

西河一中下午有一場和香溪高中的籃球聯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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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易搬了幾箱冰鎮的飲料坐到操場旁的栅欄外,午後日頭毒辣,加上校內沒有商店,上半場結束後看球賽的學生都擁着往江易這來買冰飲。江易坐地起價,一瓶五塊,十瓶起賣,愛買不買。學生怨聲載道,可盡管如此,那些飲料賣完也不過半小時的事。

最後一箱雪碧是被香溪高中的7號球員買走的,那帥氣男生穿着藍色球衣和限量球鞋,把飲料分給自家隊友和啦啦隊。

“還有嗎?”男生問,“有多少我要多少。”

江易賺得差不多了,起身收了馬紮:“沒了。”

男生轉身回操場,遠處跑來一個穿一中校服的女孩,她張開雙臂堵住他的路,遞出一捧紅色的假花:“霍明澤,你好帥啊,喏,這個送你。”

江易向來不湊熱鬧,只是餘光不知怎麽瞟到那束花和趙雲今下午拿的有點像。

那女孩正是趙雲今。

不光江易,周圍西河一中的人都在看她。

趙雲今此人,冷豔且懶,心情好了笑一笑,風情萬種是她,心情不好冷着臉,危險迷人也是她。從來只見過本校外校的少年排隊朝她獻殷勤,沒見過她對哪個異性讨好上心,更別說此刻她那張溫柔小臉,比陷入戀愛中的少女還要清甜。

“霍明澤,我喜歡你,跟我交往吧。”

當趙雲今雲淡風輕說出這句話時,安靜的人群發出一陣炸鍋的騷亂。女孩卻渾然不覺,笑吟吟說:“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趙雲今,是一中的無冕校花,之所以是無冕,是因為去年的校花評選我沒有參加。”

“那天香溪高中舉辦籃球聯賽,我翹課看你打球去了。”

霍明澤:“……”

不可否認這女孩說自己是校花有幾分可信度,但……

他面無表情,紳士卻冷淡:“謝謝,可這是我第一次打籃球賽,喜歡我的人很多,敢當我的面撒謊的你還是第一個。”

趙雲今絲毫不以被揭破謊話為恥:“如果說謊的目的是為了向你袒露心跡和你在一起,那也沒什麽不可原諒的吧?霍明澤,我不騙你,你以後會喜歡我喜歡到發瘋。”

“你在夢游?”

趙雲今将花束塞到霍明澤手上,朝他嫣然一笑:“我們遲早會在一起。”

霍明澤:“我也不知道你在自信些什麽。”

霍明澤解下額頭的發帶,撩頭發的動作引得四周女生臉紅。他并不惱,但凡正常男人被這樣一個頂級美人當衆告白都不會惱,他應付得游刃有餘,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派頭。

趙雲今壓低聲音說:“我是從五年後穿越回來的,我能看見未來,五年後的我們會在一起,坐在船上同游意大利。”

霍明澤嗤笑:“看見未來?那你告訴我,我下半場能進幾個球?”

趙雲今攤攤手,表示自己對此無能為力:“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彌補自己當初沒能早點遇見你的遺憾,是為了和你少年時的你談戀愛,你的現在我也是第一次經歷呢,我怎麽會知道?”

霍明澤問旁邊人:“你們校花是不是個傻子?”

下半場的準備哨吹響了,他要回去打球。

趙雲今問:“真的不考慮我嗎?”

霍明澤不介意和一個漂亮的傻子暧昧,他自傲地說:“可以,我給你追我的機會。”

他說完頭也不回走了,趙雲今跟上去。

人群散了,剩江易一個人留在圍欄邊,腳邊散落着學生喝剩扔掉的空瓶子,他拎起地上的馬紮,轉身離開。

雙喜花費一下午,先是把院裏臭水溝的垃圾清了,又把老棍兒這個星期收來的破爛分門別類整理,瓶子和瓶子放一起,紙箱和紙箱摞一塊。

他是爬牆進來的,開始老棍兒還拿拐杖掄他,後來看見他幫自己收拾院落後就不打了,不僅不打,還躺着指揮:“牆邊那輛三輪的車胎氣不夠了,給我打點兒,還有菜地裏的小蔥該澆水了,別從水龍頭裏放,廢水,出門右拐就是香溪,你去挑點回來。”

雙喜:“……”

雙喜拎着兩個皮罐子從河邊回來時剛好碰到江易。

江易手裏拎了兩個袋子,把老棍兒扔出來的豬頭肉換成醬牛肉和哈爾濱紅腸,劣質高粱酒換成衡水老白幹。

雙喜問:“你哪來這麽多錢?”

江易扔給他阿財寫的紙條,雙喜看了眼:“這幾個人我認得,一職有名的混子,在學校看誰不順眼就去搞人家,手段惡心得很,聽說還逼人吃過翔,比我垃圾多了。不是,阿財不是都被搞得重度抑郁了嗎?他都這麽久沒去上學了,那些人還在找他麻煩啊?”

“去哪能找到這幫人?”

雙喜:“我一會給你打聽打聽。”

江易進了院,老棍兒今天沒出去收廢品,正窩在躺椅上打盹兒。

日暮薄薄,遠處炊煙彌漫,一抹餘晖溫柔地映下來,殘破、肮髒的院落在一瞬間有了人味。

江易放下東西,老棍兒頭也不擡:“我不會教你。”

“随便。”江易說,“我還會來。”

夜色籠罩,香溪水面湧動着粼粼波光。

周身煙味缭繞,江易在溪邊抽完了半盒煙,而後戴上兜帽,黑色衛衣在夜裏如隐身了一般。

他跨上路邊停的灰色機車,駛入無邊黑暗。

……

歌冠KTV。

幾個年輕人勾肩搭背走出來。

江易對着相片辨認,正好四人,一個不差。

他走過去,半夜的街還很熱鬧,賣宵夜的,找樂子的,喝醉酒的。

江易路過大排檔的餐桌前,順手提了兩只酒瓶,那四人站在路燈杆下抽煙,眼前的光亮忽然叫人擋住,其中一人剛一擡頭,一支碧綠的啤酒瓶就劈頭砸下來。

……

下午香溪高中贏了籃球賽,霍明澤請客吃飯,地點定在市區有名的海鮮飯店。

席間都是香溪高中的球員和教練,只有趙雲今一個生人,可她不拿自己當外人,聊天接梗,只一頓飯就和衆人混熟了。趙雲今落落大方又乖巧懂事,言語有進退,更別提她漂亮,這樣的女孩帶在身邊有趣也有面子。

霍明澤交往過不少女孩,可從沒有哪個讓他覺得這樣舒服,下午還覺得她是滿嘴夢話的傻逼,晚上吃飯喝酒就熟絡得像談了很久的女朋友。

走出飯店時已經很晚了,霍明澤自然摟上趙雲今的腰,女孩臉紅着推他:“別這樣。”

霍明澤:“下午還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告白,晚上就害羞了?一會兒怎麽說,我訂酒店?”

趙雲今:“我晚上要回家的,爸媽現在還不準我在外面過夜。”

霍明澤乏味地哦了一聲,趙雲今立即又笑盈盈說:“明天給你帶早餐吧,燕麥粥配蝦仁煎餃?佐料你喜歡吃什麽……我想起來了,生抽加油辣椒!”

霍明澤露出驚訝的表情,趙雲今說:“你的喜好我當然知道。”

說着話,馬路對面傳來哄嚷聲,歌冠KTV前的人群尖叫四散,有人滿頭是血倒下。

聚衆鬥毆,趙雲今剛要掏手機報警,又想起今晚是林清執值班,那邊亂做一團,林清執來了說不定要受傷,對此她并不喜聞樂見,稍作思考又将手機放了回去。可輪不到她出手,早有人打了報警電話,不出幾分鐘,警車呼嘯着開過來。

趙雲今見林清執坐在後面那輛警車上,眼睑垂了垂,聲音微微顫抖,嬌弱得如同一朵清澈的小白蓮:“明澤,這裏太亂了,我想回家。”

霍明澤忙着看熱鬧沒太把她放心上,他招手叫了輛計程車,扔了一百塊錢給司機,讓她回家。

趙雲今坐在計程車後座,漫不經心看向窗外,滿地鮮血和玻璃渣狼藉地混在一起。

地上躺了三個人,穿黑色衛衣的少年拽着一個矮個子,專朝脆弱部位下手,一拳一拳不要命似的狠。警察費力分開兩人,趙雲今趁着短暫空隙看清其中一人的臉——是江易。他一打四,沒落什麽好,鼻青臉腫嘴角沾血,一只胳膊古怪地彎折。

可他是笑着的,擡了擡另一只完好的手臂,用手背揩去臉上的血,他眼底冰冷,笑得人發滲。

他甩開警察的胳膊,一腳将矮個子踹倒,跪在地上揚起手裏碎了一半的酒瓶朝矮個的頭上砸去,這一瓶子下去,那人非死即殘。

兩個警察沖上來把他按倒在地,林清執下車,一副手铐挂在江易的腕間。

時隔24小時,江易再度坐進審訊室。

他骨折的左臂打上石膏,小傷口簡單包紮過,除卻衣服的血跡幹涸發硬,幾乎看不出剛剛的狼狽模樣。

時間過去半小時了,警察重複問同一個問題:“為什麽尋釁滋事?”

江易一言不發,那警察怒了:“你別不知好歹,自己算算這是第幾次進局子了,仗着未成年為所欲為是吧?你再等半年,再等半年你看看警察有沒有辦法治你這種社會的蛀蟲!”

林清執敲門,示意那暴怒的警察出去。

他坐到江易對面,先是問他:“你餓不餓?”

江易意料之中不回答,他遞來一個微波爐叮過的熱漢堡:“晚上只有這些,湊合吃吧,趁你吃東西的時候我說幾句。剛剛隔壁已經全招了,你威脅他們遠離陸福明,對方也承認自己曾經校園暴力過陸福明,這人是你朋友?”

“不認識。”

“我查過陸福明的信息,他家在一中對面開便利店,因為性子柔弱長期被技校的男生欺負,這不是你第一次為他打人,不是你朋友那是什麽人?”林清執翻看手裏的資料,“有人看見你今天下午去了趟一中,這該不會是什麽交易吧?”

他眸子溫潤,語氣溫和,可與他對視時卻讓江易覺得他那雙清澄的眼睛能看透一切。

江易反問:“你有證據嗎?”

“沒有。”林清執聳肩,“除非你自己承認,并拿出證據,否則警方無法判定是陸福明唆使你傷人。”

“那還麻煩什麽?”江易閉上眼,還是昨晚那句話,“人是我傷的,要錢沒有,要拘要判随便你。”

“要拘要判我說了不算。”林清執忽然擡手關了正對着他臉的攝像機,“現在呢,能說實話了嗎?”

江易嗤地笑了:“林警官,你很閑?”

林清執:“就當是我好奇心旺盛吧,你知道的,做我們這一行總會遇到一些稀奇古怪查不出真相的案子,經年積累起來得不到解答的好奇心是很可怕的,我做刑警壓力很大,精神高度緊張無法纾解相當難受,你就當出于友愛互助的人道主義精神告訴我吧,不然我會失眠一整晚。”

他微笑:“陸福明是你朋友嗎?”

江易擡眸:“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他給你多少錢?”

“四百二十七塊五。”

林清執:“……五毛?”

“學生仔買了包跳跳糖。”江易冷漠地說。

“四百塊錢值得你做這種事嗎?”林清執問,“笑什麽?”

江易眉間擠過一抹嘲諷:“四百塊對你林警官而言不算什麽,對我這種無父無母名聲敗壞的社會蛀蟲,是筆不菲的收入。”

“不菲到值得你為此坐牢?”林清執說,“阿易,以暴制暴永遠不是從根上解決問題的辦法,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暴力解決,還要警察做什麽?陸福明既然是你朋友,他性子軟弱不敢報警,你可以幫他。”

“你想多了。”江易聽到男人對他的稱呼,眉梢微翹,“我和他不是朋友,拿錢辦事,談不上交情。”

林清執溫和地說:“據我所知,像你這樣年紀的不良少年收保護費都是嘴上說說,錢到手了可沒見他們真去保護誰,四百塊平心而論不算多,甚至不夠你今晚的醫藥費,再加上那幫人治療費用,怎麽算你都吃了大虧。”

“按照現在的物價和工資水平,換成是我,四百塊随便動幾下手就交差了,可今晚如果不是警察制住你,你會把那人打死。”林清執問,“阿易,真的就沒存一點私心嗎?”

江易不再說話,林清執說:“怎麽,做壞事承認得坦坦蕩蕩,存善念反倒羞于啓齒了?再問一遍,陸福明唆使你尋釁傷人,你認不認?”

少年神情冷淡如冬日冰川:“我是敗類,可敗類也懂道義。”

林清執沉默片刻,笑了笑:“有種。”

他喝了口茶,指着攝影機:“再跟你說個事,這玩意我沒關,剛剛是騙你的。”

江易目光一下變了,由放松的狀态轉為極具攻擊性狠厲,他震怒看向林清執,那是種被人辜負了信任的受傷表情。

林清執:“開玩笑開玩笑。”

他把相機轉過來,屏幕是黑的,電源已經關了,英俊警察眼角眉梢都是戲谑的笑意:“這不是有情緒會生氣的嗎?年輕人暴躁點憤怒點不全是壞事,這樣才有朝氣,不要年紀輕輕就擺副臭臉,大好時光像走進了青春的墳墓……”

江易被他氣得一陣陣耳鳴,他鮮少有這樣激動的情緒,滿腦子都是眼前這男人啰嗦的屁話。

……

林清執出去,警員湊上來:“林隊,問出什麽了?”

林清執搖頭,看到隔壁屋子那個技校生要被放出來了,他問:“這就走了?”

警員說:“問完話就放了,他是受害者,不放難道還要留他吃宵夜啊?”

“他是受害者?”

“四個人中就他的傷還輕點,剩下三個都在醫院躺着呢,這還不算受害者嗎?”

林清執敲了敲腦袋,像忽然想起什麽:“他剛才不是提起一人嗎,叫陸……陸什麽來着。”

“陸福明。”警員提醒他。

“對,陸福明!他不是承認自己校園暴力過這個陸福明嗎?所以這人受害的同時也是加害者吧?”

警員愣了愣:“……話是這麽說,可是沒人報案啊。”

林清執:“沒人報案你不會去找人報案嗎?嫌犯都主動交代犯罪事實了,不查清楚還把人放走,有你這麽當警察的?”

警員:“我……”

“我什麽我,去查啊。”

“那他呢?”警員指着江易,“他犯的事夠上刑拘了,而且傷者家屬指定要他賠償醫藥費,不給就找律師打官司要他把牢底坐穿。”

林清執:“該拘的拘,該賠的賠。”

“可是看他那樣也不像賠得起錢的。”警員嘟囔着說,“年紀還小,可惜走上了歪路。”

這不是林清執第一次聽人給江易的人生定性,上一次聽到還是昨夜賀豐寶斬釘截鐵說等他長開了必定是響當當的社會敗類。

他笑了笑,說:“十七歲還是個孩子,別急着給他下定義。”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幾個寶貝在評論區提起,就來說一下~晉江的v文看的是字數不是章節,現言一般五萬字就可以v啦,因為我每章字數比較多,所以十章就到五萬字了,才會覺得比較早~

另外明天周三不更,周四的更新推遲到晚上,雙更。

這章2分評也有紅包,攢到周四一起發~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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