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霍璋面無波瀾, 語調上揚哦了一聲。
趙雲今淡然一笑:“我給你準備了一份生日禮物,是座用一萬根竹簽搭起來的城堡,在那之前我已經做了一個禮拜, 但我手太笨總也做不好,江易以前在木藝店打過下手, 我就想請他來幫幫忙。”
“你不會想多吧?”趙雲今擔憂地問, “原本是叫他白天來的, 但工程量太大,怕趕不及在你生日當天送出去,才想着晚上趕工。”
霍璋沒說話, 牽起她細白的手握在掌間。
他低頭, 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她手背上:“有心了,謝謝你。”
江易垂下眼眸,以免自己眼中蘊藏的暗色情緒表露。
趙雲今笑得玫瑰般嬌豔, 親昵地反握住霍璋的手:“你喜歡就好,一點小禮物算不上什麽。”
她擡頭望向江易:“當然, 這其中也有阿易的苦勞。”
霍璋嗯了一聲, 他一晚沒睡,頭有些痛, 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病房的門再次被人敲響,這次門外站着的是三個警察:“孫玉鬥在這裏嗎?”
孫玉鬥不耐煩:“我已經跟警察說了, 不知道是誰綁了我,你們不要再來了。”
警察冷着臉, 嚴肅地說:“現在事關另一件案子, 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烏宅。
烏玉媚睡到天半晌才起,外面日頭晃晃,廚師做了她常吃的甜米粥和松仁糕, 她洗了把臉,沒動桌上的飯,套了件衣服去園子裏散步。
于水生大清早就來了,在後園的菜地侍弄前些日子種下的小白菜。
“已經給媒體送去了。”于水生從桶裏舀了一瓢水灑到菜攏上,“馬上就有消息了,耐心等等,你今兒怎麽起這麽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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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沒睡踏實,總想起那個信封。”烏玉媚彎下身摸了摸小白菜綠油油的葉子,“孫玉鬥是霍璋的親舅舅,做什麽都有霍璋給他兜底,能找到他們的差池很不容易,那信封裏面裝着孫玉鬥強.奸的罪證被送到我家門口,很難不讓人多想。”
“阿九。”她輕聲問,“你覺得會是誰?”
起風了,于水生伸手幫她緊了緊衣襟:“霍璋在松川之所以年年效益拔尖,是因為他不知道使手段搞垮了多少同行,恨他的人大把大把也不差咱們倆個,是誰都不要緊,要緊的是殺人的刀已經有人遞過來了,借刀殺人,既不用費心也不用受怕,這麽好的買賣就別想胡思亂想了。”
烏玉媚嗯了聲,于水生見她心憂,避開話題:“阿志怎麽樣了?”
“命保住了,但人是廢了,每天躺在療養院一句話不說,就那麽呆呆地盯着天花板,我在聯系專家給他接個義肢,可他也沒什麽精神。”
“阿志打小就被他父母送來你身邊,也算是你半個兒子。”于水生嘆息,“他這次在賭場的事不是天災,是人禍。”
“他老早就提過想跟江易學牌,你嫌賭博損人心志不準他進我場子,他只能跑去恭老頭的場子玩,江易跟着他去的,他在的時候那些人不敢耍花招,他才離開沒多久,阿志就中了人家的招。”
“兩條腿,八根指頭,他那嗓子今後估計也說不了話,這麽下作的手段,恭老頭能做出來,但做這行的不會無緣無故結仇家,我和他是老對家了,他廢阿志是行規,但要說是他把牌插在阿志身上的,我卻不太信。”于水生說,“阿志是你的侄子,他要真想沖我來,下手的對象也該是我的人。”
烏玉媚靜靜聽着他說話,于水生說:“他在霍璋回西河的前夕出事,未免也太巧了。霍璋不承認不代表他沒做,他心思深,陰毒又計較,車禍的事他隐忍了這麽多年,我可從沒當他忘了。”
烏玉媚眉宇間充滿憂慮:“我最近常做噩夢,閉上眼就夢到阿志,他滿嘴是血哭着怨我,說是我作孽太多才報應到他身上。我還夢到許多許多死人,不是這裏缺一點,就是那裏少一塊,血淋淋地圍成圈找我索命,說是惡道太苦,要拉我下去作伴。”
于水生寬慰她:“你成天拜佛,佛經裏怎麽說因果?今生的因都是前世的果,那是他們的命,是他們上輩子欠你的。”
“佛經還說,善惡報應,禍福相承,身自當之,無誰代者。”烏玉媚笑得凄婉,“我遲早會下地獄的。”
于水生說:“是善是惡誰又說得好?娟娟,有我在身邊,是報應我擋着,你怕甚麽?”
孫玉鬥早前懷疑江易但不敢告訴警察,是因為他怕江易跟警察供出視頻的事,江易被警察傳去問話絲毫沒有提起這個,霍璋派去的人也沒有在他家小區的監控裏發現江易的身影,他那一顆跳到嗓子眼的心又好好安放回胸腔。畢竟只要沒有擺在明面上的證據,霍璋自會幫他擦好屁股,那女孩家裏翻不起多大的浪。要是鐵般的事實擺出來,他想全身而退就難了。
原以為這事過去了,可他死也沒料到,警方再次來找他,卻是因為那段強.奸的錄像。
一小時前,各大媒體商量好一般聯動發文,将一起發生在半年前的強.奸案的熱度推至輿論的風口。
那段視頻在網絡上瘋傳,受害女孩的臉和聲音都經過模糊,孫玉鬥的臉卻未經過任何處理,他犯案的過程以及事後對着鏡頭得意的發表感言,無比清晰。幾乎是瞬間就引爆了熱度把網友的憤怒推至極點。
霍璋着人壓熱度,但收效甚微,背後似乎有雙看不見的手在操控一切。
孫玉鬥被帶走之後不久,他接到了來自霍嵩的電話。
……
薛美辰這些年發了福,但皮膚保養極好,依稀還能看出年輕時漂亮的底子,她穿了條黑色套裝,看上去雍容華貴。
霍璋進門時,她正坐在病床邊削黃瓜,一片一片往霍嵩幹燥的嘴唇上貼。
霍嵩尿毒症許多年了,苦于找不到适合配型的腎,是以早年每周都要做透析,後來霍璋從于水生手裏弄來一顆腎,他移植後身體好些了,奈何适配度不高,後來的排異反應太強,因此還是要常年待在私人醫院治療。
他平日喝不得水,因此嗓子總是沙沙的,開口叫霍璋過來坐後就沒再說過話。
替他發聲的人是薛美辰,婦人一雙眸子不怒自威,直直盯着霍璋:“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
“孫玉鬥是你親舅舅,你不會放他不管,但事情鬧成這樣,你打算怎麽管?”
“已經有人扒出他和霍家的關系了,從一小時前,辰嵩的股價就一直在跌。霍璋,叫你來只是為了提醒你,你的身份到底是霍家人還是孫玉鬥的外甥。”薛美辰冷笑,“孫玉鬥痞子出身,沒文化素質又低,從一開始我就反對他借霍家的名頭作威作福,是你非要感念親情留他在身邊,現在鬧出事來了吧?”
薛美辰劈頭蓋臉一頓訓斥:“他既然敢做出這種醜事,你也不必為他兜着。”
“孫玉鬥的親親外甥和霍家的大少爺,兩者你只能選其一,做事前想想,一個孫玉鬥值不值得?”
私人醫院的豪華病房窗明幾淨,潔白的牆壁映襯着床上霍嵩蠟黃老态的面孔,他伸舌舔了舔唇上濕潤的黃瓜片,臉上早已不見當年意氣風發“霍生處處留情”的風流模樣,他用一種嘶啞到幾近病态的聲音說:“這是你母親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霍璋的臉隐匿在光影之後,虛虛的看不清神情。
霍璋去見霍嵩,趙雲今自然不能陪同,
她讓江易送她到花店,今日雖然發生了很多事,但她全然沒受影響似的,依然照常營業。
她拿着噴壺仔細地澆了一遍花,剛澆完,天上淅淅瀝瀝下起小雨,她只得放下噴壺,把剛擺出去的盆栽重新搬回店裏。
江易去為她買書了,他請假回來了,雙喜的活計就落回了他身上。
趙雲今用了足足半個小時才把所有的盆子都搬完,雨越下越大,她身上已經淋得濕透。
她沒有找毛巾擦拭,也沒有進屋換衣服,而是愣愣站在雨裏,目光傾入遠處雨水茫茫,正蒙蒙升起的模糊霧氣裏。
……
書城。
江易在青春小說的區域逛了兩圈,趙雲今要的書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對面就是所中學,午休時間到了,許多中學生頭頂一本書踩着雨水跑回家吃飯,也有些小孩嫌雨天路滑不願意回家,随便在外面的店裏買了份盒飯,拿來書城邊看漫畫邊吃飯。
江易左手邊坐着一對學生情侶,女孩坐在男孩腿上,兩人親昵地共用一盒飯,吃着吃着興致來了還會嘴對嘴喂飯,如此膩歪,四周的人卻像司空見慣了似的,誰都沒有多把一分注意力落過來。
江易煙瘾犯了,但店裏禁止吸煙,他站在角落裏找着趙雲今給他的書名,眼前出現了一排擺着教輔的書架。
他的思緒忽然就回到了那年。
臨近高考前,趙雲今沒日沒夜刷題,一禮拜就能做完一份習題冊,她每天午休時都會偷偷溜出來找家書店學習。
江易那時已經成年,找了個建築工地打零工的活,空閑不多,但為了見趙雲今一面,依然會頂着烈日騎幾十分鐘摩托來見她。
哪怕只有短短二十分鐘的時間,他也樂此不疲。
趙雲今做題,他在旁邊看她,少女側臉精致,海藻般的長發松散披在單薄的肩背上。
她看上去嬌貴十足,像朵他想要觸碰卻又小心翼翼自覺卑微到塵埃裏的花。
趙雲今做完題,偏頭看他:“你好沉默啊。”
“不想打擾你。”
“那你跑這麽遠過來,只是為了看着我發呆嗎?”
——當然不是。
他怎麽能只甘心看着她。
少年人渾身蓬勃、無處安放的躁動,每次守在她身邊,聞到她身上清淺的茶花香味,都恨不能将她就地正.法,若是她再作作妖,勾唇朝他輕佻的笑笑,他能将她脫幹剝淨,吞吃入腹也說不一定。
趙雲今故意露出腕間那條陳舊的彩繩,皓白纖細的手腕向下,落在他運動褲的繩扣上。
少女心思駁雜,偏偏又極力裝得純真,這種既欲未欲最是勾人,她柔聲問:“那你想做什麽?”
江易坦誠地說:“想幹.你。”
他将女孩拉到堆滿教輔的書架後,按着她的肩膀在無人的角落吻得天昏地暗。
——臉頰、眼皮和那櫻桃紅的嘴唇,一一細吻。
他手掌被工地的石塊擦傷,貼着創可貼摩挲在皮膚上粗糙感十足。
他揪出她別在校服裙裏的襯衫下擺,剛要沿她白軟的肚皮蜿蜒向上就被女孩按住。
“我要回去了。”女孩笑吟吟說道,“明天再來陪我吧。”
她是個妖精,只要對上,江易永遠只有認栽的份。
……
店員見江易一個人站着,走過來問:“你要找什麽書?”
江易從回憶裏驚醒,他面不改色,用種冷酷的音調說:“與野獸愛愛愛。”
店員:“……”
她打開收銀臺後的櫃子,找出一本書遞給他:“以後買黃.書直接來前臺要,書架上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