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解圍

那士兵口中的韓副将,便是方才指出淩深的那人。淩深對這人沒什麽印象,但隐約猜到這人很可能是當時跟随那孫睿的五百人中的一人。

淩深被那士兵押過去的時候,那韓副将正跟人說話,但面紅耳赤的模樣俨然是跟人吵起來了。倒是站在那韓副将對面的男人,一身紫檀色錦袍長身玉立,膚色慘白,面容冷峻,身形消瘦,仿佛被風一吹就會被刮走似的,然他站得筆直,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力氣,一看也是個練家子。

許是這人的氣質太過特別,淩深忍不住多瞧了兩眼,而那人仿佛也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偏頭看過來時,那冷峻的面容竟稍稍緩和了些,待對上他的目光,那幽沉似深潭的眸子忽得泛起了少許笑意。不過這樣的變化也只是轉瞬之間,等這人回頭又對上那韓副将了,眼神立刻又變得冰寒料峭。

淩深确定自己不認識這人,便生出回頭去問于狁的念頭,然而他也知道這會兒可不能這麽幹,只好努力憋着,安靜地等待時機。

恰這時,那韓副将身邊的人轉告了抓到人的事情,那韓副将聽罷,總算将被激惱的目光“刷拉”一下轉投到了淩深身上。

淩深在他的注視下,忍不住擰起了眉,實在是這人一看便是個極易暴躁且愛遷怒別人的人。果然這韓副将在确定面前這人就是要抓捕的其中一人,也不客氣,帶着幾分沖動地大步走到淩深面前,二話不說,擡手沖那種俊美得讓人過目不忘的臉打了一拳。

這一拳太過突然,是在場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但并不包括淩深。

淩深早在這人走向他時,就隐約料想到會變成眼下這種局面了,所以他早先就有了準備。他以往雖不會特意訓練挨揍的本事,但也清楚知道如何在被揍的情況下盡量減少傷害,所以這一拳在別人眼裏看似嚴重,實際上并沒有多疼,只是嘴角擦破了點,流了點血絲罷了。

那韓副将發洩了自己的怒氣,之後又瞧了眼淩深被打的左臉,看到他嘴角的血絲,似乎很是滿意,勾着嘴角哼笑了下。不過當他往上看去,對上淩深那無所謂。仿佛這一拳只是給他撓癢癢的眼神,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掄起拳頭又要打下去。

于狁站在後面,看着這一幕,當下沖上去幹掉這人的沖動都有了。當下他不由自主地跨前一步,只是沒等他有進一步行動,有人竟比他更快一步一把抓住了那韓副将的手腕。

“韓大人,你這是幹什麽?”身着紫檀色錦袍的人皺着眉,冷着聲音質問道。

那韓副将被人阻止了,也不樂意了,手一甩就掙脫了那人的鉗制。緊接着他一邊揉着被抓過的手腕,一邊斜眸蔑視地看着他道:“我不過教訓犯人,還需要經過你同意麽,侯大人?”

“我本不欲管這些事的,但既然你話說到這份上了,那我也閑扯一下這都城裏的規矩,韓大人。先說一句,這裏可不是鎮北關,在鎮北關裏你尚且只是個副官,從五品罷了,按品級來說,你自然是比不得我的,再論官職,都城的治安本就是我的職責範圍,眼下這種情況,我是不是可以上奏一束,說你越俎代庖,或者是孫将軍不想再鎮守邊關,而是打算回京任職?”被稱為侯大人的人依舊冷峻着面容,他說得很慢,一字一句仿佛細水流淌,雖不聞輕視,卻滿滿都是威脅。

那韓副将乍然一聽,臉色就變了,那瞬間慘白的面容都能趕上面前這位侯大人了。

淩深到了這會兒,才猜到這人的身份,大概便是之前別人與他提過的那位掌管都城十萬禁軍的中郎将了,還聽說很久以前,當所有人站在他家那位對立面的時候,只有這人替他說話了。

淩深心想這人該是不錯的,又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此時離得近了,他才赫然發現這人的膚色真是白得毫無一絲血色,幾近病态得白,陽光落在這人臉上仿佛都能穿過那層皮膚照到底下青色的筋絡,他的眼睛也不大,還有些狹長,幽深的眼眸被局限于那縫隙中,卻依舊不減神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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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這位侯月濱侯大人就這麽冷冷地看着慘白着臉的韓副将,慢悠悠地問道:“不過既然韓大人說這人是犯人,我姑且問一句,此人所犯何罪?”

“這……”那位韓副将欲言又止,顯然是不願意跟他說的。

侯月濱也不介意,回頭對自己的手下睇了個眼神,就見那手下上前兩步,站到抓着淩深的士兵身邊。這人也是生得高大魁梧,這麽站在邊上,足足比那士兵高了一個頭不止,陽光打下來,整個将那士兵籠罩在陰影中。

那士兵吓了一跳,擡頭見這人的面容,卻也是熟悉的,當下全身冒起冷汗。

“幹,幹嘛?”那士兵忍不住退後一步,押着淩深的手都在顫抖。

那人也不說話,就這麽靜靜地站着。

韓副将見此,眉頭倒豎,眼見着就要發作了,不成想他最後竟然忍住了,咬牙問道:“不知侯大人這是打算幹什麽?”

侯月濱冷顏說道:“既然韓大人說不出個罪名來,那我只好代為将人放了。”

“不,不行,這人你不能帶走!”韓副将急忙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那士兵在侯月濱說完話後,就主動松了手,将仍被綁着的淩深推到了那人手下那邊。

見人到了自己這邊,侯月濱總算将注意力落到那韓副将身上:“韓大人,你有意見?”

“我,我……沒有。”韓副将低垂着頭,沉默了好久,終于還是妥協了。

“那好,這人我也一并帶走了。”侯月濱擡手指了指跟在那士兵後面的人,見他注意到自己了,随即一笑,“你,出來。”

對此,韓副将僅僅掃了眼,在大頭都被這人帶走的現在,一個小士兵實在不算什麽。他掃了眼,便再也沒朝那小兵看上一眼了。

沒多久,那侯月濱便帶着自己人,淩深及裝成士兵的于狁一起離開了。

看着人都走光了,那韓副将面上忽青忽白的,氣得直想殺人。他擡手一甩,差點就賞了手邊的人一個耳光,眼見這人險險避過,他哼了聲,道:“趕緊去通知大人,就說人被帶走了,不過确定已經到都城了。”

被命令的人道了聲是,就迅速退下了。

站在另一邊的人見此,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那現在要幹什麽?”

說話的是原先負責這裏的一個小長官,之前便是他收到命令,嚴加盤查碼頭的。此時要找的人被人帶走了,嚴加盤查已然失去意義了。

那韓副将被問了,本就心情不爽的他更加不耐,狠狠瞪了眼說話的人,道:“你該幹嘛還需要我說?”

那人本還想說什麽,被這麽噎了一句,立即禁聲了。而那韓副将見他不做聲,哼一聲,袖子一甩也離開了。

另一邊,侯月濱帶人一直到了城東。城東位于碼頭西南面,走過去需要半個時辰左右,因着靠近碼頭,附近酒樓客棧特別多,也因此延伸出了一條頗為繁華的鬧市區。

他們走過城東的時候也算低調,便是如此,被那手下押解的淩深還是不可避免得成了衆人圍觀偷看的對象。對此,侯大人俨然是不在意的,只不過會在某些時候咳嗽幾聲,也不知是病了還是在掩飾什麽。

每每這時候,淩深都會朝他看上一眼,只可惜這人是背對他的,讓他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好在淩深也不在意周遭的注視,坦然自若地在那手下的押解下走着。

徑直穿過人來人往的城東,一行人終于到了內城。內城為上京的主城,皇宮及多位大臣的住處都在內城,是以內城與外面相連的八個小城們都有衆兵把守盤查,輕易是不得入內的。只不過今次他們中有侯大人在,倒是沒經盤查就被放進去了。

只是等到了內城,侯月濱依舊沒有命令那手下給淩深松綁。

這讓淩深覺得奇怪,同時也讓他有些警惕,所說這人本意是替他們解圍,又何必現在還抓着他不放,若不是……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那侯月濱忽得停了下來,轉身看向他身後的于狁。

“你倒是沉得住氣,不怕我真把你們給抓了丢牢裏去?”他開口,聲音裏遠沒有方才那股冷冽,帶着淡淡的笑意問道。

淩深尚被人押着,回不了頭,所以也看不到于狁的表情,只曉得這人沉默了良久,久到那侯月濱率先等不及了,然後聽他繼續道:“怎麽?你以為你不露出真面目來我就認不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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