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滾下去 別再讓我看到你

酒精在胃裏持續翻滾叫嚣着,許言溪腳步虛浮,身上一陣陣發冷,偏生掌心出了些汗,冰涼粘膩。

她在手機上叫了車,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到,她閑的無聊,拿起手機玩了會游戲。

夜晚的都市更顯繁華,璀璨燈光迷離,照的整座城市恍若白晝。

屏幕上再次出現“game over”的字樣,許言溪氣惱的用指尖使勁戳了幾下倒地的小人,力氣一下子被卸走,煩悶的收起手機。

身旁突兀的響起一道輕笑,聲線熟悉,她側頭,看到了本該留在包廂的祁昱。

“這個游戲是我代言的,”他戴了一頂黑色的棒球帽,低眉颔首,遮去了大半張臉,只露出鋒利幹淨的下颔線:“你經常玩?”

他身上有一股很濃重的煙草味,許言溪不喜歡這種味道,皺眉不動聲色的向外挪了幾步,語氣疏離:“沒有。”

只不過是無聊時候的消遣罷了。

祁昱察覺到她過分冷淡的态度,并不在意,笑了笑:“我助理待會兒過來接我,不如捎你一程?”

“不用了,”許言溪婉拒:“我叫了車。”

“好吧,”祁昱無所謂的聳聳肩,剛走了沒兩步,突然腳尖一轉,俯身靠近許言溪,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從喉嚨裏溢出調笑:“姐姐,那邊有人在看你。”

許言溪喝了些酒,腦袋本就混沌,強撐着精神跟祁昱搭了幾句話,實在沒想到他來這一出。

她足足愣了五秒鐘,才輕輕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會所門前的探照射燈一晃而過,迎上那道強光時,她下意識閉上了眼。

再睜開,還未适應過來,就與那人森涼徹骨的眼神直直相撞。

車內暖氣緩緩攀爬而過,冰涼的手腳回溫了不少,許言溪感覺此刻腦袋像鏽住了一般,維持不了正常運轉,不然她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麽會上了江以漸的車。

而且,她剛才為什麽要條件反射的推開祁昱?

不是已經分手了嗎?她有什麽可心虛的。

酒意在溫暖的環境下發酵,嗓子幹澀的難受,許言溪沒敢坐他副駕駛,貼靠在後座,胡思亂想着。

明暗不一的路燈從車窗前掠過,車廂裏始終沉默着,許言溪渾身不自在,指甲不自覺扣了扣真皮座椅:“那個………送我到禦鼎廣場就好了。”

她現在住的地方離禦鼎廣場很近,走路的話五分鐘就到了。

私心裏,她并不想讓江以漸知道自己的住址。

她等了好久也沒有等到江以漸的回複,正當她支着額頭昏昏欲睡時,忽然聽到有人叫她。

“許言溪。”

是很複雜奇怪的語氣,她沒有精力去分辨,迷迷糊糊應了一聲,蜷縮着身子,細白的脖頸露出來,脆弱易折。

江以漸竭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後座,喉結劇烈的滾動了一下,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臂因用力而青筋突起,輕描淡寫的開口:“這麽快就換目标了?”

片刻,他諷刺的笑:“還是又沒有靈感了?”

靈感。

多麽可笑,在他以為是救贖的無望歲月裏,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把他當成了靈感來源。

“一點都不快,”許言溪小聲咕哝:“都三年了。”

“吱———”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由于慣性,許言溪向前栽去。

額頭撞上前面柔軟的座椅,她遲鈍的擡起頭,白皙的臉上一片不正常的潮紅,眼尾漾起水光,像一只蠢萌的奶貓。

江以漸別過臉不去看她,冷聲道:“滾下去!”

她眨巴了幾下眼睛,看到禦鼎廣場的标志性建築,後知後覺的“哦”了一聲,去拉車門。

手剛碰到,車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

男人逆光而立,挺拓風衣平整的熨帖着肩線,他面色陰郁,一雙漆黑的眸沉沉的,不辨情緒。就這樣凝視着她,以居高臨下的姿态,金色的袖口折射出光芒點點。

“許言溪,”這是今晚第二次,他喚她的名字,他眸光平靜,緊握成拳的手松開又握緊,如此幾次後,他語調輕緩的說道:“別再讓我看見你。”

許言溪怔愣住,與他對視幾秒後,頓了頓,又低下頭,深呼吸了幾下,“嗯”了一聲。

她頭痛的厲害,眼前一片迷蒙,下車的時候沒站穩,踉跄了幾步。

他應該逼自己狠下心的,可身體卻先理智一步,扶住了她。

掌心裏的手腕細膩軟滑,溫度高的不正常。

江以漸動作一僵,将不安分的女孩禁锢在懷裏,用手背去探她的額頭。

她含糊不清的說着話,小臉酡紅,眼睛裏水光潋滟。

接觸到她的額頭時,懷中的女孩呓語了一聲,忍不住用臉去蹭他的手。

江以漸解開大衣,擁緊她,手指在女孩嬌嫩滾燙的臉頰上輕輕捏了一下,語氣緊繃:“你發燒了,知不知道?”

還跑去喝酒,不要命了嗎?

她酒量一般,因為體質特殊,不論喝多少,臉總是會紅,連帶着脖頸和耳朵,她以前還嬌氣的抱怨過。

她身上帶着一股淺淺的酒味,在路上還跟他說話,江以漸以為她只是喝了些酒而已。

女孩握着他的手,掌心有一層薄薄的冷汗,她仰着小臉,紅唇微張,像一株病恹恹的玫瑰。

江以漸将她放在副駕駛座上,從前面繞過去開車門,剛坐進去,她就靠了過來。

“冷。”

她環着自己,聲音發顫,委屈巴巴的:“江以漸,我冷。”

垂在身側的指尖輕輕動了動,他眼底倏然升起一簇亮光。

仿佛心髒被一雙柔軟的手攥起,浸泡在溫水裏,滿的快要溢出來。

他不敢貪心,所求的也不多,就只需要這樣,僅僅只是這樣而已。

不管之前如何說服自己,他根本無法割舍下許言溪。

“溪溪,”江以漸調高空調的溫度,把大衣裹在她身上,俯身為她系上安全帶,所有尖銳的棱角一瞬間消失殆盡,他眉眼溫柔的不像話,握着女孩的手溫聲哄道:“乖了,帶你去醫院。”

“我不要去醫院。”

許言溪皺眉抗拒,聽到“醫院”兩個字就生理性惡心,額間的碎發被冷汗打濕,她眼睛裏含着朦胧霧氣,聲音悶悶的:“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江以漸一陣恍惚,恍然間,仿佛又回到了當初的那段時光。

很早之前了,半夜突然響起了雷聲,幾道閃電過後,大雨便接踵而至。

他租住的是很廉價的公寓,還是和別人合租,他的舍友是亞裔,三天兩頭不在家,偶爾也會帶別人過來住。

公寓裏電路時常不穩定,江以漸提前斷了電,簡單收拾之後準備睡覺。

他剛脫下外套,門口便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以為是舍友,起初江以漸沒有理會,後來那道敲門聲越來越低,逐漸沒有了。

他莫名的有點慌,心裏有聲音一直催促着他去看,江以漸起身,拿了手電筒出門。

門外漆黑一片,夜雨滂沱,手電筒的光掃到縮在角落裏小小的一團。

少女渾身濕透,長發還在往下滴水,單薄的脊背在黑夜裏不停顫抖。

少女在他面前從來都是明豔嬌縱的,似有若無的撩撥幾乎能讓江以漸發瘋。

即便內心渴望,他卻從來不敢逾距。

他第一次見到許言溪狼狽惶恐的模樣。

環着雙膝,無助的蹲在他家門口,大眼睛濕漉漉的,張開手要抱。

她臉色蒼白,皮膚冰涼的不像個正常人,冷的牙齒都在打顫。

少女委屈的扁着小嘴巴,聲音裏帶着哭腔:“江以漸,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面對她,江以漸向來沒有底線,周遭的一切全都遠去,眼前只剩下貓兒般軟乎乎的小姑娘。

他抱着她進來,小姑娘淋了雨,怕她着涼,江以漸想去給她燒水。

“江以漸,我怕。”

她攥着他的衣角,仰着頭看他。

江以漸心疼,安撫的揉了揉她的發,牽過她的手。

“那你跟着我好不好?”

小姑娘乖巧的點頭,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

她的衣服都濕透了,江以漸給她找了一件洗幹淨的衣服,遞給她。

衣服太大,她穿在身上有些滑稽,江以漸讓她坐在床上,蹲在身子給她挽起褲腳。

“我的衣服還沒洗。”小姑娘坐在床上搖晃着小腿,歪頭看他。

“我去洗。”

他第一次給女孩子洗衣服,內/衣小小的,在掌心很小的一團,他洗的很仔細,耳朵卻悄悄的紅了。

晚上睡覺時,小姑娘非要和他在一起,被他拒絕後疑惑極了:“你不喜歡我嗎?”

喜歡。

喜歡的幾乎快要瘋掉。

可是他不能,他的溪溪還小。

許言溪不開心,沖他軟軟的撒嬌。

也是那一次,江以漸吻了她。

少女的唇甜軟馨香,他握着她的腰,心髒跳的快要超出負荷。

那時的他還不會接吻,只是本能的靠近她,親近她,恨不得将她吸進肺裏,揉入骨血。

在克制不住沉淪的那一刻,江以漸也曾自暴自棄的想過,他不要江家了,也不回國了,只要他的女孩永遠留在身邊就夠了。

可她還是走了。

他的溪溪,不要他了。

江以漸曾經有多愛她,後來就有多恨她。

發了瘋的想她,将那些留下來的照片一遍遍删除後又找出來,想着能再看一眼就好。

江以漸知道自己病了,唯一的藥,是許言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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