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古怪(二)

太後疾步進了殿內,就見床鋪上的錦被高高隆起,她走去直接把被子掀了,一個宮女全身發抖的從床上滾了下來。

太後厲聲厲色的問道,“平樂呢?再不說,留你們這些奴才也沒用了,都拉出去打死。”

那宮女磕頭求饒,經不住吓也就老實都交代了,“方才陸姑娘進宮來了,公主便換了奴婢的衣服和陸姑娘出宮了。”

太後氣得不輕,一來為平樂的不聽話,二來是擔心兩個姑娘家出了宮,外頭什麽三教九流都有,出了事要如何是好,“陸家的姑娘不會這般肆意妄為,定是平樂自己出的主意。想着被禁足,不會有人來看她,也就不會有人發現,偷偷溜了出去。你這奴才是怎麽看人的,拉出去打。”

宮女只得不停扣頭,喊着太後贖罪。

蘇錦上前要拉起那宮女下去責罰,元帝儀慢聲道,“公主是主,她是仆,主子的話她若是不聽,日後還能在這宮裏頭待下去麽。想來她倒也挺無奈的。”

太後聞言,倒也改主意不追究了,只吩咐道,“還不快去讓宮裏的侍衛把公主找回來。”

元帝儀道,“若是動靜大了,定會鬧到皇上那的。”

太後思索片刻吩咐,“偷偷的找,先去陸家找。若找不到人,就跟陸大人說一聲,讓他派人悄悄的在大街小巷裏找。”

……

平樂被帶回來時,身上穿着的宮女的衣服已經是髒得厲害,像是在泥團裏打滾過一般。找尋的侍衛不敢隐瞞,便把在哪裏找到平樂的,找到時平樂正做什麽,都給禀報了。

說平樂跟陸夢憐在街上晃蕩,結果遇了登徒子,出言調戲了幾句,平樂竟是當街給了對方一巴掌,對方錦衣華服身邊跟着侍衛,似也是出身貴門。他身後跟着的侍衛見主子挨打,要綁了平樂教訓。

好在侍衛及時趕到,這才平安的把兩人帶回了宮裏。

太後重重的拍了椅子,罵道,“你瞧瞧你自己,哪裏還像是公主,你竟敢偷偷的溜到宮外!還跟人動手。若不是哀家發現了,叫人去找,你說說你要如何是好?”

平樂不服氣了,自己被欺負了自然要動手的,有什麽不對。“那人對我口出狂言,難道我就白白被他欺負麽。”

太後斥她的不顧後果,“所以你就動手了?也不看看場合,也不想一想若是對方計較起來,你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要怎麽應付你就直接給對方難堪。”

陸夢憐不安的絞着衣擺,輕聲道,“是夢憐不好,沒勸住公主,卻是瞞着跟着公主一起出宮。”

平樂卻是一人做事一人當的口吻道,“不關她的事,是我強拉着她出去的,她告訴過我這樣不好,只是我日日困在這裏,都要發瘋了!”

她本來就是好動的人,從前除了休息,總是在宮中各處跑,去了太後那出請安,又去這兒蹭蹭,那兒蹭蹭的。這幾日卻總要對着四面牆,坐牢一樣,哪裏還是公主,根本就是囚犯。她哪裏受得住。

夢憐進宮偷偷來看她,她正心情郁悶,聽得她說起街上的繁華,也不曉得為何,突然就覺得活到這個歲數,還沒逛過大街委實是有些失敗。這才叫了一個不敢違抗的宮女進來頂替她留在宮裏。

“才讓你待在自己的屋子裏幾日,你就說要發瘋了。讓你留在這宮裏還真是對不起你了。你不想待在這裏,大可等你出嫁後,哀家也懶得管你。但你現在還沒嫁,姓氏前面還沒冠上夫姓,你還姓景,就要記得分寸!”

平樂指着一旁不發一語的元帝儀頂嘴道,“太後有她不就好了,何必還要管我,父皇狠心罰我,你也不理我了。我不過是出去玩一會兒,有什麽大不了。”

她只知道如今她說什麽做什麽,好似都不對。只有元帝儀說的是對的,做的是對的。即是這樣還管她做什麽,讓她自生自滅不就好了,也不會再惹他們生氣。

元帝儀語重心長的規勸道,“公主怎麽能這樣跟太後說話呢,太後可是你的長輩,這是大不敬的。”

“父皇和太後都不疼我了,都不疼我了!”平樂哭着跑進內室,随手發洩的把珠簾給扯了,就聽得那玉珠斷了線的落地聲。

陸夢憐安慰,“公主不是有意說這樣的話來傷太後的心的。”

太後看着陸夢憐也是蹭得一身的髒,說道,“好孩子,平樂若是像你這樣懂事就好了。她自己胡鬧還要拉着你,倒是讓你受驚了。好在你沒事,不然哀家都不曉得怎麽跟陸大人交代。夜深了,哀家叫人送你回去。”

陸夢憐福了福身告退,臨走又是不由自主的看了元帝儀一眼,平樂沒少跟她說元帝儀的壞話,只是她怎麽看,也覺得這元姑娘不像表裏不一……

元牧笙下朝回府後就心不在焉,陽春清掃了園子裏的落葉,掃做了一堆,明明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也能視而不見的踩上去。把書房裏他自己最喜歡的寶貝得不行的硯臺給摔了也就不說了。連吃飯時。元帝儀故意夾了他最不喜歡吃的菜進他碗裏,他也沒發現的夾起來放進嘴巴裏嚼。

她拿筷子頭敲了他腦袋,把他敲醒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吃什麽,還是你已經把你挑食的毛病治好了?”

元牧笙呆呆看了看飯碗,意識到自己吃了什麽,急忙把菜吐出來。

元帝儀問,“你在想什麽,魂不守舍?”

元牧笙放下碗筷,心裏裝了事,還真是味同嚼蠟。“今日扶戚的王子上朝面生,一開口就是求皇上賜婚。”

元帝儀不覺得這有什麽奇怪,從來聯姻是最好的結盟方式,小國為了更保障和鞏固這道聯盟。皇帝把自己人嫁過去,不但能監視還能穩定扶戚,想來也是願意的。

或許這求親也是那扶戚的王子來此的其中一個目的也說不定。

她漫不經心道,“皇上打算讓哪一個公主去和親?”女兒多也是有好處的,每到和親,倒是不愁沒人選。

元牧笙道,“……他想娶平樂。”

她難得的愣了愣,“指名道姓?還是你道聽途說猜的?”

“他在殿上當着文武百官親口說的。”

她分析道,“若是有心,喊得出平樂的名字,怎麽會沒調查過她已有婚配。打的什麽主意,他和平樂認識,還是別有居心。你知道麽?”

知道他就不用煩了,“只聽他在朝上說什麽不打不相識的。”

他那時候聽得那王子要娶的人是平樂,許多大臣也都傻了,皇上還特意問了一遍那王子說的是否是平樂,只怕是自己聽錯。

“皇上很是看重扶戚,雖是小國,沒有能抗衡的兵力,但地理位置卓越,隔着朝廷和西番的部族。若是有心造亂,只怕會成隐患。”

“你怕皇上會犧牲你這小我?”她倒是沒他這般杞人憂天,“扶戚荒涼,皇帝不會舍得平樂去吃苦,何況平樂與你有婚約,就要過門了,這時候悔婚,是背信棄義。

就算皇帝是覺得犧牲一個女兒換得一方安寧,很是劃算,有心要背信棄義好了,也還會有其他的因素要考慮,比方她。

元牧笙道,“君心難測,誰曉得呢。”

元帝儀取笑道,“不過是當衆求親,又不是皇帝要把平樂另行婚配,還是你之前說不喜歡她,如今是日久生情,對她用情至深到一點小事就方寸大亂了。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還說回來找人報複,就你?”

元牧笙老實道,“我雖是不喜歡平樂,也不想與平樂成親,但也不至于想着要她嫁到扶戚來擺脫她。”

“你對平樂只是不讨厭?那我上一回逼她吃兔肉,你還跳出來攔着。”

“我雖是你一手養大,但行事作風也不是能完全就跟了你。”

他攔,是因為覺得元帝儀做的确實過分了些,就算那人不是平樂,換做陽春白雪,他也會攔的。說他沒被調教徹底也好,他算不上迂腐,只是有時元帝儀做得太過,他也還是會有些抵觸。

比如叫一個人活吃生肉。

“扶戚王子如今住在宮裏?”她記得那皇後為了彰顯泱泱大國的待客之道,衣食住行無不準備得妥當。

元牧笙回答道,“如今人住在湛王府裏。”

元帝儀微詫。

衆所周知那湛王府已是空置了很多年,裏頭風光秀麗,亭臺樓閣各成一景,是當年天祖皇帝賜給最疼愛的兒子湛王爺的府邸。

天祖皇帝死後傳位給曾獲罪流放千裏的四皇子,可惜天妒英才,那四皇子只做了很短時間的皇帝就撒手人寰了,接着由他的獨子接任皇位。

那位幼帝與曾撫養過他的湛王爺感情頗為深厚,即便是不久湛王爺就帶着家眷離開了皇都不知所蹤。他還是下了旨意,不許動湛王府一草一木,維持原貌等日後湛王的後代回來,有個歇腳的地方。

元牧笙道,“本來是安排住在宮裏的,可今日演了這麽一出,皇上就改主意了,許是擔心把人留在宮裏會惹來口舌。又不能怠慢了貴客,叫堂堂一國的王子住到驿館,就讓他與随從住進湛王府了。”

元帝儀把碗遞給陽春,叫她給她去舀碗熱湯,氣定神閑道,“這事怎麽解決,自有皇上去煩,你的日子該怎麽過還怎麽過,知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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