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情意

當夜子時,成群結伴的賭客稀稀疏疏散了大半,有人歡喜有人愁,但更多是早已被劣賭麻木了心性的纨绔。

四下阒寂,葉褚兩人身着黑色夜行服,輕車熟路地潛入天官坊中。踏瓦無痕,直奔後院那間被嚴加看守的小屋而去。

這間屋子被鎖了半個月之久,也從不會有外人感興趣來此。因此幾名護院早已放松了警惕,在人人好眠的夜晚,也倚在角落裏偷懶瞌睡。

屋子的門上落了一把銅鎖,積了不少灰塵。

褚廷筠從懷中掏出一根細銅絲,熟練地三兩下就撬開了鎖。

葉淮允進門時吸了吸鼻子,隐約有一股惡臭散在空氣中,“什麽味道?”

褚廷筠皺着眉搖了搖頭,他也聞到了,說不上來具體的但又覺得有些熟悉。

分給傭人住的房間本就不大,兩人花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就已細細搜找完一遍,可除了那股惡臭味,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葉淮允正要開口說話,褚廷筠突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人帶起躍上了房梁。

“有人來了。”褚廷筠壓低聲音。

葉淮允屏住呼吸,果然,下一瞬外面就響起了一陣腳步聲,緊接着便是來人斥責護院偷懶的責罵聲。

“怎麽回事?!”來人拿着門上被打開的銅鎖,震怒。

“這……”護院怕自己玩忽職守被懲罰,于是道:“應該是上次取東西後忘記落鎖了。”

來人詞嚴令色地訓斥了他們幾句,倒也沒再多說什麽。

葉淮允和褚廷筠兩人蹲在房梁上,清楚地看到火光曳曳一搖,是兩個小厮模樣的人走進來吹亮了火折子。

褚廷筠輕輕動了動手指,無聲打落下一塊木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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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乙突然吃痛一聲,“你打我作甚?”

“我沒打你啊!”小厮甲奇怪看他一眼。

小厮乙捂着後腦勺,“這房間裏只有我們兩個,除了你還有誰會打我?”

他話音未落,忽覺背後一陣恻恻陰風刮過,在靜得針落有聲的夜裏,令膽小些的人不禁豎起了汗毛。小厮甲緩緩回頭,身後分明空無一人,卻好似在轉頭的剎那眼角瞥見了一晃而過的白色。

“會不會是……”小厮甲往同伴身邊靠了靠,“那個女的回來了?”

“瞎說什麽?!”小厮乙立馬瞪他一眼,“人早就死了!”

“可……”小厮甲越想越怕,甚至捏住了同伴的胳膊,“我小時候聽鄰裏老人說,死人的魂魄會回到地上找兇手索命。我們不僅害死了她,還嫁禍給……”

“閉嘴!”小厮乙怒吼一聲打斷他,“快些把主子要的東西取到,你我也好交差回去睡覺,別成天自己吓唬自己!”

葉淮允側頭跟褚廷筠對視一眼,心下幾分了然。

果然,他們猜得不錯,潘繡繡的死是被兇手嫁禍給鐘桂的。

小厮走到床榻前,蹲身掀起某塊木板,那股惡臭味驟然濃了許多。兩人不知在那裏做了些什麽,只半晌的功夫就匆匆退了出去,幾乎是小跑着逃走。

待腳步聲遠去,葉淮允兩人才跳下房梁,屈指敲了敲地面。

很明顯有幾塊木板是空心的,極容易就找到了隐于其下的暗格。

雖然因為那股惡臭已經做了些心理準備,但當木板打開露出下面的東西時,兩人仍是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

暗格很深,底部和板壁有數不勝數的毒蛇相互纏繞,紛紛吐着信子啃食被投喂進去的幼小毒蟲,而分泌出的黏液則在四壁上滴滴答答。

縱使葉淮允曾在西北戰場上浴血獵風,也有些受不住這嘔心的血腥味。

這群蛇和兩人前日在城外山澗裏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只是腹部的金色斑紋更大些,眼睛是特異的綠色,一雙雙在暗夜裏如鬼魅幽靈般,瘆得人毛骨悚然。

葉淮允從袖裏掏出一瓶液體,也來不及經過太多思考,打開後一股腦就倒了下去。

奇異的是,那些毒蛇竟瞬間就安靜了下來,蔫頭蔫腦地癱在一邊。

“你倒下去的是什麽?”褚廷筠很是狐疑。

葉淮允沉默着将瓶子重新塞好蓋子,揣回袖中。

确定他是聽到自己講話了,褚廷筠又問:“怎麽不說話?”

葉淮允斂目開口,聲音難得小如蚊喃,“咳,是……助興的藥”

褚廷筠:“……”什麽藥?他沒聽錯吧?

“你為何會随身帶……媚藥?”這兩個字眼,就連褚廷筠都有些難以啓齒。

“是助興藥,不是媚藥。”葉淮允糾正他。

褚廷筠反問:“有何區別?”

葉淮允:“……”好像的确沒有太大分別。

“就算兩者不同,你還是沒回答我為何會随身帶助興藥?”褚廷筠步步追問,顯然不準備放過這個問題。

葉淮允垂眼沉默着,縱使在星光下也能看見他耳際泛起一層淡淡的紅。

天地良心,真不是他想帶着的。

只是今日晚上出門前,突然被江麟旭強行拉着塞了這兩瓶東西,還眉飛色舞地說了一些“月黑風高夜,有情人獨處,最是深入交流的好時機,只要兩情相悅的人互相嗅到一點點,效果立竿見影”之類的虎狼之詞。

而江麟旭說完,就一溜煙蹿了出去,連半點拒絕推辭的機會都沒給他。

更不巧的是,江麟旭前腳剛走,褚廷筠後腳就推門進來了,情急之下,他只得順手揣進了懷裏,誰知竟會在這人面前鬧了如此尴尬的大紅臉。

見他依舊羞得不答話,褚廷筠瞧着越發覺得可愛,“不如我陪你試試?”

“我還是把另一瓶也倒下去吧。”葉淮允終于波瀾不驚地開了口。

“上好的助興藥用在這些毒物身上多浪費。”褚廷筠一把握住他的手,瞬間就把瓷瓶過到了自己手上,歪頭瞧着葉淮允笑得萬分興味,“更何況,自然要你我之間親自試試,才算不負麟旭的好意。”

葉淮允假裝沒聽見他的話,顧自将木板複原後翻窗出了房間。

褚廷筠嘴角一揚,緊走幾步跟上,只留下幾名影衛在附近監視情況。

一路上,葉淮允腳步飛快,始終不肯回頭看一眼。而褚廷筠就這般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保持着一段不會讓他覺着別扭的距離,眉眼間無不顯露出柔情欣喜。

熟悉褚廷筠的人都鮮少甚至從未見他露出過這幅神情,以至于方踏入李府大院,正在和暗衛閑聊的江麟旭就上前來打量着他道:“撿到錢了?”

要是換作往常,褚廷筠定會十分無語地翻他個白眼。而今日他只是拍了拍江麟旭的肩膀道:“多謝。”

江麟旭立刻心領神會,沖他挑了挑眉捎。

葉淮允合上門之前,突然感覺自己的腰肢被人一把攬過。

“孤要休息了。”葉淮允躲開他的氣息,故作鎮定。

褚廷筠立馬松了手,“好。”

葉淮允顯然沒料到他會如此不由分說就答應,反倒叫他愣了一愣。

“怎麽?”将他的反應看在眼裏,褚廷筠一扯嘴角,“不想我走?”

“你想多了。”葉淮允才不會掉入他的圈套。

褚廷筠笑笑,“那我可就走了?”

“嗯。”葉淮允心說,快些走。

末了,褚廷筠真就依言出了房間,聽話的讓葉淮允覺着有點不像他。

屋內,葉淮允繞過屏風,就見着木桶內已經裝滿了燒好的沐浴熱水,水面上還鋪着一層花瓣。

溫熱洗浴水委實舒服得緊,他全身放松地靠在桶避,再閉上眼睛,就能險些昏昏欲睡過去。

過了許久,唇瓣上忽然傳來濕熱的觸感,葉淮允驀然睜大眼睛。

近距離放大在眼前的面孔熟悉而漂亮,是卸去了易容的褚廷筠。

淺淺一吻後,葉淮允問:“你不是走了嗎?”

“是走了,但沒說不再回來。”褚廷筠笑笑,蹲在木桶一旁伸手撥了撥浮在水上的嫣紅花瓣,狹小浴桶裏瞬間漾起層層波紋。

手指波動間,有馥郁香味入鼻,他清楚記得葉淮允上次沐浴時木桶裏既沒有花瓣,也沒有花香,便甚是好奇地問道:“你在浴水裏加了什麽?”

“啊?”葉淮允下意識道:“沒加——”

他話說到一半,又忽而想起了什麽,葉淮允趕緊站起身。

被水浸透的輕薄裏衣緊緊貼在身上,将修長矯健的身形勾勒于眼前,褚廷筠不由自主就多看了一會兒。

而葉淮允才跨出浴桶,果不其然就感到小腿一軟。

褚廷筠趕緊伸手接住他,撈入懷中。聽着他呼吸愈漸淩亂,想也明白了,大抵是浴水在被送來之前被過動手腳加入了那所謂的助興之藥。

“難受嗎?”褚廷筠讓他靠在自己肩頭。

葉淮允搖了搖頭,除了身上提不起力氣外,倒也沒有其他症狀,他盡量平複氣息道:“睡一覺就好。”

褚廷筠雖不知道他是這晌怎樣的感覺,但傻子也曉得這種藥絕不是睡一覺就能好的。

“讓我幫你解了藥性……”褚廷筠對着他耳廓吹出口氣,又撚起他一绺發絲,壓在脖頸緩緩往下滑。

從單薄的鎖骨游移到心口,指尖便從濕透的衣襟探了進去,輕輕摩挲着劃了個圈。

褚廷筠低笑着的尾音起伏了幾個調子,轉出迤逦的暧昧。葉淮允靠在他胸膛前,鼻間便盈滿皂莢清香,瞬間明白這人方才走了的那一盞茶時間,是回去自己屋沐浴了。

他被褚廷筠攔腰抱起放在了床上,再沒有絲毫反抗。

眼前人本就是心系了兩世之人,即便沒有藥物助興,也難止住因情而生的欲念,更何況是如今。

葉淮允擡手勾住他的脖子,呼吸交換間突然想起江麟旭今日送藥來時說的話,還真是印證了那句立竿見影。

而罪魁禍首此時正在屋外,看着着軒窗上剪出的燭火跳動,人影交疊,略顯激動地搓搓手,大辰的儲君殿下,是他嫂子呀!

這沾親帶故的關系,可值得吹噓炫耀一番。

到了後半夜,葉淮允枕在褚廷筠臂彎裏,他想興許這就是君顏入我心,心遂悅君兮;相思唯君解,風流獨君纾;情脈脈,意忡忡,紗幔滑落,帳暖生香,一眼碧落至黃泉,鴛鴦繡被翻紅浪。

【作者有話說:1.其實這是我把初稿删減之後的了,想看全版的指路讀者群吧,群號:七八三三一五六〇六。

2.至于為什麽不放微博了,其實也是前兩天說過的,因為被如同小強般殺不死的盜版氣着了肝。所有的附送小片段呢,都是作者想給看文小可愛的福利(劃掉,其實就是寫着寫着剎不住車,水出來的字數),而絕不是給盜版分子的便利!

3.最後,發文今天是聖誕節,祝大家聖誕節快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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