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蛇禍

清晨,草葉上凝積了一夜的露珠如南海珍珠般鬥大,晶瑩生輝,在地上濺開一片晨光絢麗。

江麟旭使勁升了個懶腰推開房門,好像沾個皇親國戚的虛名,連覺都睡得香甜多了。

可憐他這神清氣爽的懶腰還沒升完,庭院半月門後,就走來一個他最不像見到的人。

江麟旭很想假裝沒看見他,轉身就打算溜回房間繼續補個可有可無的回籠覺,但他還沒來得及跨出一步付諸行動,賈濯忌就已出聲與他打起了招呼。

“賈少爺怎麽來了?”江麟旭讪讪與他寒暄。

賈濯忌倒是沒在意他并不熱情的态度,只說道:“我是來找葉公子的,他們在嗎?”

江麟旭回頭看了看房門,在那必然是在的,只不過昨晚動靜鬧騰到後半夜,什麽時候能起就不一定了。

賈濯忌又道:“我爹昨晚回來了,聽我說完合作之事,想和葉公子聊一聊。”

他的言下之意很簡單,那便是葉淮允提出想從天官坊分一杯羹的事,有戲。

江麟旭摸摸下巴,“那你要多等一會兒了,義兄他們一時半會兒起不來。”

原本賈濯忌不是來找自己的,對江麟旭來說就是極好的事,但現在情況不同了,一切妄想打擾到他義兄和嫂子纏綿的人和事,都應該被趕出去。

褚廷筠耳力是何等之好,自然聽見了兩人在外面的對話,卻絲毫不想理會,只想安靜守着身邊這個埋首在他肩窩裏熟睡的人。

晨光熹微,葉淮允半張臉隐在陰影之下,鼻梁挺直,嘴唇水潤如暖玉沁血,幾縷碎發淩亂在額前和頸側,再往下是衣衫遮不住的緋紅痕跡。

褚廷筠瞧着瞧着便吻上了那兩片水潤的唇。

牙關一點點被撬開,葉淮允纖長的睫毛随之顫了顫,從鼻腔溢出一聲模糊的“唔——”

漂亮的眼睛睜開,褚廷筠慢聲笑問:“吵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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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淮允擡頭看向他,眉目含笑,搖搖頭道:“該起床了。”

“急着起來做什麽。”褚廷筠手掌輕輕撫過他的發絲,“再睡會兒。”

“賈濯忌不是來了嗎?”葉淮允從他懷裏起來一些。

“聽見了?”褚廷筠将錦被往上拉了拉,掩了他不着一縷的肩頸。

葉淮允點了點頭,桐彭城中的事還是越早查明解決越好。

穿衣早飯又折騰了好一會兒,幸好褚廷筠沒有太荒唐,将他用銀冠束起的墨發散下一些,整齊地攏到前面,掩住某些若隐若現的遐想紅痕,便一齊擡步往外走去。

“不易容嗎?”葉淮允發現他的模樣。

褚廷筠忽然身形一頓,十六年來竟是第一次給忘了。

世間的魚水之歡,果真奇妙。

葉淮允笑着拉回他,從東宮到桐彭城,這兩個月來易容的手法早已得心應手。半炷香的時間後,兩只相握在一起的手先一步映入門外人的眼簾,誰都不打算刻意遮掩避諱。

“令尊準備如何合作?”在賈濯忌詫異眼神中,褚廷筠直接開口。

賈濯忌回過神來,“沒說具體的,父親的意思是可以談一談。”

“那便走吧。”葉淮允點點頭。

賈吏将幾人約在了家裏,而非天官坊。

一家府邸占地百餘畝,門面銜門的底座以足金為料,雄獅為形,府內處處疊石理水也都是找匠人精心設計過的。縱然葉淮允見多了皇家華貴之景,也覺得賈府氣派富麗。

議事書房中,下人沏了上好的翠芽茶奉上來,賈吏就對賈濯忌道:“你先出去。”

“為什麽?!”賈濯忌心裏不滿,自家的生意事為何回回都不讓他聽。

“出去!”賈吏顯然不想對他多加解釋。

父命不可違,賈濯忌只好埋着一肚子抱怨走了出去,葉淮允也淺笑着開門見山,“賈老爺準備如何談?”

賈吏捋了捋下巴胡須,富态盈滿的身形幾乎擠滿整個木椅,“這話該是賈某問二位才對,打算怎麽合作?”

“生意上的事情賈老爺應該比我二人更清楚,無非是利益交易。”葉淮允道:“我們能讓天官坊的收入是現今的雙倍,而賈老板只需分出幾成利,算作酬勞即可。”

賈吏不以為然,“天官坊已是城中盈利最多的商號,葉公子信口就說掙雙倍不免太過輕巧。”

“是嗎?”褚廷筠指腹磨着白瓷杯盞邊沿把玩,反問後又自答:“我倒覺得未必。賈老爺既然肯答應與我們談談,就證明在下的想法并非沒有可能。

賈吏聞言哈哈大笑了出聲,狹長的眼尾顯出點狡黠,“二位果然是聰明人,那賈某也就不拐彎抹角了。”

葉淮允象征性地一擡茶盞,示意他請講。

賈吏嘆了一聲氣,“實不相瞞,天官坊其實并非賈家所……”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一個人影橫沖直撞地跑進了書房。推門聲音之突兀,堪堪掐斷了賈吏正在說的話,來人邊跑嘴裏邊急喊:“老爺!出大事兒了——”

來人氣喘籲籲地撐着膝蓋擡起臉來,露出一張十分平凡的少年面容,但葉淮允清楚認得,這人正是天官坊中那日在三樓敲鑼招呼的小厮。

小厮對賈吏行了一禮,這才發現書房中有兩個外人在,蔫蔫垂了頭有些不知該怎麽辦。

“毛毛躁躁的像什麽話!”賈吏盯着他,皺了眉訓斥。

小厮上前兩步走到他身邊,耳語道:“坊裏出事了!”

他的聲音再低,也逃不過褚廷筠和葉淮允兩個五感通明的習武之人的耳朵。

只聽小厮道:“不知怎麽的,今天早上後院突然爬出來很多毒蛇,發瘋了一樣四處亂竄。我們灑了雄黃,點了火堆,都沒辦法殺死那些東西。”

“現在呢?”賈吏問:“情況什麽樣?”

小厮道:“還在後院裏安靜不下來,咬死了不少我們的人。”

賈吏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到最後兩側眉毛都已經擠擰在了一起,終于抓住重點:“後院裏怎麽會有毒蛇?”

葉淮允和褚廷筠對視一眼,表情微妙,難道是昨晚信手撒下去的助興藥誤打誤撞起了效果?但是看這反應,賈吏好像并不知道那些毒蛇的存在。

賈吏聽完小厮的話,登時起身準備趕過去,對兩人道:“抱歉,坊中有些急事需要處理,二位先請回吧。”

“不知我們能否去看看?”葉淮允趁機提議。

賈吏看着兩人想了想,為體現出合作的誠意,最終點頭答應了下來。

到了天官坊,今日沒有營業,通往後院的所有門窗都被緊緊合死。小厮們手裏攥緊木棍,戒備地盯着四周牆壁,生怕那些毒蛇會從哪個縫隙裏爬進來。

“把門打開!”賈吏命令道。

“老爺不可啊!”小厮趕緊勸阻,“那些畜生見人就咬,萬一傷着了您如何是好。”

賈吏全程皺着眉,這會兒又被說得有幾分猶豫。葉淮允看出他剛擡起的腳又收回,遂道:“我們進去吧。”

褚廷筠左手已觸上了玄翼劍柄,屈指有一下沒一下得輕點着。賈吏看兩人這幅毫無畏懼的模樣,點了點頭,有槍頭鳥總比自己以身涉險好。

兩人方跨過門檻,身後就是“砰”地一聲,木門幾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用力關上。

褚廷筠滿臉不屑地冷哼一聲,“貪生怕死。”

“世人大都惜命罷了。”葉淮允淡淡道:“沒什麽好指摘的。”

如前去賈府報信的小厮所言,草叢裏,屋頂上,還有地上,毒蛇爬得到處都是,後院的草木清新也完全遮不住它們散出的惡臭。

再看院子裏歪歪扭扭倒着的好幾個人,身上無不有被蛇牙咬出的齒痕,皮膚周圍流出的血呈紫黑色,全部已經中毒而亡。

兩人一路走,見一條便殺一條,葉淮允手上沒有襯手的兵器,褚廷筠就把自己的玄翼劍給了他。

正走着,頭上方的枝條倒挂着一條毒蛇,張嘴露出兩顆泌出粘膩唾液的尖牙,作勢就要朝葉淮允攻去。

褚廷筠立馬揮出一掌,打其七寸。被掌風劈成兩截的屍身掉在一片草叢中,花草沾了它體內血液,頃刻就發黑蔫了。

葉淮允驚險舒出一口氣,“多謝。”

“和我之間說什麽謝。”褚廷筠細心替他拂去落在肩頭的兩片樹葉。

進了潘繡繡的屋子,那塊開啓暗格的木板已被啃噬成木渣,昨日所見的數百條蛇今日全都跑了出去,這才發現暗格底下竟是空的,像一個人工鑿出的漆黑地洞。

褚廷筠雙手環胸,“你猜這條地道通向哪裏?”

葉淮允道:“天官坊位處城北,我們先前去的那座山也在桐彭城北面。”

言下之意很明确,那條山澗中的毒蛇大抵是從這裏跑過去的。

“試試就知道了。”褚廷筠側頭看他問:“昨天的藥帶了嗎?”

葉淮允:“……”他怎麽可能随身帶着這種東西。

見他不說話,褚廷筠又問了一遍:“沒帶嗎?”

葉淮允緩緩從懷裏拿出一個白瓷瓶。

褚廷筠仔細地發現身旁人耳朵有一絲絲紅。

【作者有話說:昨天去看了晴雅集的電影,所以更新完了……然後呢,受到電影的影響,章節名直接就應景的取了個蛇禍。簡單來說,就是,晴明さま和博雅さま太太太好嗑,癢癢鼠禿頭玩家表示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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