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貓言

次日清晨,葉淮允依舊是腰身酸脹的在褚廷筠懷裏醒來,空氣中彌散着揮之不去的旖旎氣味。他眼眸只微微往下掃了掃,便能看見彼此肩頭上落着朵朵或深或淺的粉櫻。

葉淮允漠然将錦被往上拉一些,蓋住暧昧痕跡。

只他這一動,似乎驚醒了淺眠的褚廷筠,睜開眼來眉目含情地瞧着葉淮允。

“……”葉淮允正要用手肘推推他示意時辰不早該起了,卻在他欲啓唇之前,房門驟然被人敲響。

這晌來敲門的,左不過是昨晚盯着側夫人的影衛有事回禀。

紗幔遮住床上春色濃,又有屏風阻隔在內室與外室之間,褚廷筠倒也不怕兩人此時的姿态會被外人瞧了去,直接叫人進來說話。

“殿下,丁管家今晨一大早就把側夫人送出了城。”影衛道:“最終上山去了求子廟。”

葉淮允:“……”

褚廷筠聲音低沉,應聲後便讓影衛退下。

而房間木門剛合上,他就倏而一個翻身虛壓在葉淮允身上,唇角微微勾起,“我贏了。”

“讓淮允做什麽好呢?”

葉淮允:“……”昨晚不是已經……

褚廷筠一眼看穿他的欲言又止,滿眼笑意,“昨晚是情不自禁,算不得賭注。”

言罷,不待葉淮允再反駁就低頭吻了上去,一隅床帳內溫度漸熱。

良晌,直到褚廷筠松開他呼吸的間隙,葉淮允趕緊伸手抵在了褚廷筠胸膛前,緩過心跳道:“有這精力,不如先想想下一步的計劃。”

褚廷筠撐着身子笑看他,語調慵懶:“這還不簡單,去求子廟一探究竟,順便查土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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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丁寄水的病情呢?”葉淮允道:“就不管了?”

褚廷筠聳了聳肩,“有段夜在呢,就憑他那瞎貓碰上死耗子的運氣,丁寄水多半死不了。”

葉淮允:“……”這麽草率嗎?萬一真就是那天運氣好,撞上丁寄水回光返照呢?畢竟他們是找大夫檢查過段夜那藥的,的的确确就是普通的潤腸藥。

“從一開始,那求醫榜就是他信誓旦旦揭下來的,真要賠上了一條人命,這救治不力的鍋,他背着也不虧。”褚廷筠用指尖碰了碰葉淮允的額頭,也不知是在寵溺他的單純,還是在揶揄他的天真,說道:“別忘了,那天段夜喂丁寄水服下的,除了藥,還有水。”

葉淮允恍然意識到什麽,在曦光中睜大眼睛問他:“你找人檢查過那水?”

“自然。”褚廷筠揚眉呵聲一笑,“但沒查出具體是什麽,只據說是一種秘藥。”

“那段夜的身份呢?”葉淮允問。

他話方問出口又忽而想到,依照褚廷筠的處事風格以及敏感異常的直覺,肯定早已派人去查探了段夜的底細。而一直沒有同他說,只有可能是……什麽也沒查出來。

果然,這會兒他見褚廷筠搖了搖頭道:“一無所獲。”

“所以我們這趟去求子廟,一來興許能抓到丁夫人的把柄,用以威脅她解去丁寄水的毒。”褚廷筠續道:“二來……我們離開後,把段夜一個人留在丁府,放松警惕之下,也許會露出馬腳。”

葉淮允點點頭,而後撐着手又推開他一些,語氣堅定道:“那就更該起了。”說着便掀開被子下床穿衣。

洗漱間又是一番言語狎昵、舉止親狎,待兩人收拾完已經過了早飯的點。

推開門,江麟旭正坐在石桌旁,吃着暗衛從外頭茶樓買來的早點,又抱着段夜毛茸茸的黑貓,好不惬意。

褚廷筠走到他身邊,見他這段時日裏難得的精神飽滿,戲谑道:“怎麽?這兩天不怕鬼了?”

江麟旭右手執筷子夾給黑貓一小塊餅幹,看它吃下去後道:“不怕啊,段夜送了我一只貓,晚上它陪着我一起睡就不怕了。”

送?葉淮允聞言心裏頓時有些不舒坦,他也喜歡這貓咪得緊,可向段夜讨要了許多次都不肯給,怎麽就願意給江麟旭了呢?

江麟旭想了想道:“大概是殿下已經有了義兄夜夜作陪,像我這種孤身一人的才更需要寵物吧。”他說着便去搔撓黑貓的下巴,“小喵咪,你說對不對?”

“喵嗚——”黑貓在他懷裏仰頭附議。

江麟旭被逗得越發開心,笑嘻嘻揉起它的頭:“乖,叫主人。”

“……”褚廷筠在心裏說了他一句幼稚,拉着葉淮允的手擡步就走,可他沒走出兩步,突然聽見身後那貓咪宛如女人般,婉轉地喊出一聲:“主人——喵嗚——”

葉淮允與褚廷筠兩人乍然停住腳步,回身看去,再三确認院中并沒有第四個人。

“這貓……會說話?”葉淮允狐疑盯着江麟旭懷裏的黑貓。

“會啊。”江麟旭像是絲毫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妥,自己吃一口桃酥又給貓喂去一口,“段夜說只要它認定了主人,再多訓練訓練就能說。”

葉褚兩人眸色同時暗了暗,“倒是……神奇。”

語罷,便不再多言離去。

只是在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院中後,側邊屋子一房門打開。

段夜手執扇子兩步走到江麟旭面前,擡手就把紙扇往他頭上一敲,語氣無奈又有幾分微怒,“你是不是傻?”

“啊?”江麟旭愣愣擡頭看他,“我怎麽了?”

段夜看着他雙眼懵懂無辜,縱使有滿肚子火頓時也發不出來了,只能深吸一口氣,笑着把苦往肚皮裏咽,盡量心平氣和地委婉提醒他:“貓靈會說話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既然是秘密,就只能我們兩個人知道,哪怕是葉兄和褚兄也不行,嗯?懂了嗎?”

江麟旭這才反應過來方才無意間,他好像把秘密透露出去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罷了罷了。”段夜無奈擺擺手,和這個神經大條的人生什麽氣。他轉而掀起衣袍坐在江麟旭身邊的位置,展開折扇輕搖出一點風,續道:“還有……我送你貓,不是因為你說的那個原因。”

江麟旭仍舊那副表情看他,“那是什麽?”

“我是因為……”段夜話說一半突然頓住,只覺喉頭哽了哽。

這是怎麽了,想他素來胡話謊話信口捏來毫無壓力,坑蒙拐騙的活兒也沒少幹,怎麽遇上這麽個小傻子,反而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

“因為什麽?”江麟旭刨根問底。

“咳——”段夜輕咳一聲,撚起一塊桂花糕邊吃邊随意地說道:“我是想說,你如果夜裏害怕鬼怪睡不着,就來找我……咳,白天可以。”

江麟旭看着他狀似漫不經心地搖着扇子、吃着點心,眼神卻有些閃躲,仿佛心跳不自然地就加快起來,而後怔怔地點頭應了一聲:“哦。”

段夜:“……”還真是個,小傻子。

另一邊,葉淮允與褚廷筠騎着風歸雲一路出了城,涼爽秋風送來野外麥香陣陣。

葉淮允道:“你有沒有覺得,麟旭那只貓說話的聲音很像……”

“那晚段夜床上的女人。”褚廷筠淡然接下他的話語。

那晚他們跟着一道詭異身影撞破丁夫人偷情後,轉而在段夜房中看到了一襲白衫和一截女子長發。

就在要揭穿之際,段夜突然說床上的是女人,并且帳中也恰時有女子嬌羞莺啼,讓兩人一時沒繼續追問下去。

但現在看來……那迷惑了視聽的聲音,是貓發出的,而非女人。

褚廷筠冷笑一聲,“那晚引我們去丁夫人院中的人功夫不差,如果那人就是段夜的話,後來我們在屋頂上監視,憑他的武功定然也能感受得到。”

“什麽醉卧美人懷,怕都是做給我們看的。”

葉淮允嘆道:“這人還真是……深不可測。”

只不知這樣個人物,是敵是友。

若是前者倒還好說,如若是後者,只怕是難對付了。

“目前看來,應當還算不上敵對的關系。”褚廷筠道:“畢竟……他應該是知道我們的身份才會想法子帶我們進到丁府,再引我們撞破丁夫人的秘密。”

葉淮允點點頭,暫時把段夜的事抛在了腦後。他視線越過褚廷筠的肩膀往前看去,風歸雲已經跑上了崎岖的山路,坐落在山頂的求子廟從一個小小的點,變成了清晰的輪廓。

他突然腦中晃過點什麽,拍了拍褚廷筠輕扯馬缰繩的手道:“廷筠,停一下。”

褚廷筠依言讓風歸雲停下步子,回頭看他,“怎麽了?”

葉淮允道:“你可還記得上回求子廟的主持曾說,後院住着的皆是女修,我二人怕是不方便進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褚廷筠眼眸一點點眯起,“易弁而釵?”

“咳——”葉淮允也有些不好意思,但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法子了,想了想還是道:“雖說換了女子服侍能混淆過主持的眼,但到底改變不了我二人男子的事實,若連日與一群婦人共處,委實不大妥當。你可有其他辦法?”

“沒有。”褚廷筠直截了當就給了回答,“至于男女大防,只要平日裏不同她們打交道,就算不得不妥。”

他說着,當即就掉轉馬頭,下山返回城中。

兩人尋了一家偏僻巷子中的成衣鋪,老板在聽聞他們想要買女裝後,登時看向二人的眼神也詭異起來。

褚廷筠被他盯得煩躁,甩手就是一錠銀子丢在櫃臺上,冷言冷語:“一句話,這生意做還是不做。”

老板方才還打量着他們的視線立馬被白花花的銀子吸引過去,連連點頭,“做,做。”

店中夥計給二人丈量了身形後,拿出幾套相對比較寬大的女子襦裙,供他們挑選。

葉淮允素來喜穿淺色衣物,這晌一眼就相中了其中一件月白色的長裙,而褚廷筠偏愛的墨色與玄色并不會用來做女子服飾,最終只勉強擇了件绛紅色的錦衣……像極了婚嫁時的喜服。

“不行。”葉淮允連忙按住他欲要撣開衣物的手。

褚廷筠掀了眼皮看他,“為何不行?”

葉淮允道:“我們去求子廟必然是一個婦人,一個丫鬟的關系,你這身……過于炫目了。”

褚廷筠看了眼他手中的衣物,“那不如……你當我的丫鬟?”

“褚,庭,筠!”葉淮允一字一頓地從齒縫裏吐字,“知不知道得寸進尺四個字怎麽寫?”

褚廷筠挑了挑眉,他顯然是不知道的。

但為了夜裏的時光有滋有味些,還是默默選了一件藏藍色的布衣,走進是穿衣服的小隔間換上。

【作者有話說:之前有提到過,這一卷裏頭會有比較超脫常理的設定,指的就是黑貓會說話這個了。

至于女裝……咳,希望沒有踩到你們的雷點,給看文的小可愛們比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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