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打賭
“你們在胡說什麽?!”姑娘朝着兩人大吼。
褚廷筠依舊是漫不經心地回視着她,“我們是不是胡說,姑娘心裏最清楚。”
姑娘被面前着黑衣男子盯得渾身發杵,深吸一口氣,轉身就跑。
但她哪裏能跑的出褚廷筠眼皮子底下,只随意将手中布袋抛出,姑娘的右肩就被重重打中,跌倒在地。而那袋螢火蟲,又在半空轉了個彎回到褚廷筠手中。
“你們,咳咳,是怎麽發現的?”姑娘用手肘撐着身體,艱難爬起來。意識到自己此時處境,似乎半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絕望地問出這樣一句話。
褚廷筠将裝滿螢火蟲的布袋一點點舉起,最後停在自己的顴骨處。
布袋發出幽幽綠光,在黑夜中,這光便盡數照在了臉上,映得他眸子也成了綠色。
長發綠眼睛的女鬼……中原人的眼睛不可能是天生綠色,那便只能是用了其他輔助之物。
姑娘看着褚廷筠的示範,眼睛頓時瞪大。估計是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捉螢火蟲這樣一個小小的舉動,就暴露了身份。
“還有你身上的脂粉香。”葉淮允補充道:“太濃了。”
而一個普通婢女,不應該這樣濃郁的塗脂抹粉。
若非香氣實在太濃,也不會沾染到被害者身上,久久不散。
“是我大意了。”姑娘苦澀地冷笑一聲,也不再掙紮了,“你們接下來想怎麽處置,送我去見大夫人嗎?”
“自然……”褚廷筠頓了頓,“不是。”
葉淮允甚至走上前兩步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姑娘方才說已經在府上做事好幾年了,我二人有一事想問問姑娘,若是姑娘願意如實相告,女鬼之事,也不是不能替姑娘瞞着。”
“當真?”姑娘聞言眼睛一亮,擡眸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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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淮允點點頭,“君子一言,自是真的。”
“姑娘可知,丁大人先前曾有一位側夫人。”葉淮允問:“不知後來,那位側夫人如何了?”
他感覺到當自己說出側夫人三個字時,姑娘整個人一顫,又皺起眉,表情痛苦。
過了半晌,姑娘才深吸一口氣,收了臉上複雜表情,淡淡道:“死了。”
倒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兩人并沒有太驚訝,只是葉淮允盯着姑娘宛如調色盤變換的神情,狐疑地問:“姑娘為何哭了?”
姑娘聞言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擡手一抹眼睛,果然是濕漉漉的。但嘴裏仍是道:“公子看錯了。”
“公子方才說只要我如實相告,就不會再為難。所以現在……可以放我回去了嗎?”
“自然,姑娘請便。”葉淮允果真沒食言,當即側身讓開,任由姑娘跑走。
褚廷筠雙臂環胸站在一旁,冷冷旁觀着,直到那女子嬌小的聲影跑遠,他才道:“就這麽放她走了?”
葉淮允回頭看他一眼,“明知故問。”
“我是真不知。”褚廷筠上前兩步走到他身邊,又将裝着螢火蟲布袋的筋口松開,讓裏面的小蟲子脫離束縛。
一點點幽綠色的螢火漂浮在湖面上,像是從天上灑下繁星,連成人間的朦胧星燈。
葉淮允一時被眼前美景吸引住,再度伸出手去驅引,耳邊突然響起褚廷筠戲谑的聲音:“還不跟上?一會兒人該不見了。”
“……”方才是誰說真不知的。
葉淮允猛然回神,和他一同朝着那姑娘消失的方向追去。
沒走兩步,他們就看見前頭身影連走帶跑地往下人耳房方向而去。可那姑娘雖然盡力地将步子邁到最大,但跑起來的速度卻仍舊極慢。兩人在後頭跟着,幾乎不需要費半點力氣。
褚廷筠将身邊人往懷裏一帶,背靠一棵樹幹,望着那姑娘的背影道:“這是個不會武的。”
“嗯。”葉淮允點點頭,“所以她是在府上殺了兩個人的‘女鬼’,但不是前日晚我們遇到的‘女鬼’。”
段夜的貓有孿生兩只,府上鬧事的‘女鬼’可能也是兩個不同的人,這是今早葉淮允幡然悟到的一點。
另一個裝神弄鬼引他們撞破丁夫人與人偷情的女鬼是誰,尚且無法定論,但這一個……很快就有結果了。
葉淮允同褚廷筠一路尾随,直到見女子跑進耳房,才落在院中最近的一棵樹上,隐匿身形。
透過尚未凋落的繁茂枝葉,兩人剛好能看到女子慌亂地敲響了管家的屋門。
管家起身披上外袍,點亮房中燭火,才開門問她:“發生什麽了?”
“我被人識破身份了。”女子飛速道。
管家登時一怔,謹慎地望了望院中無人,讓她趕緊進屋說。
紙軒窗上倒影出兩個人影,葉淮允見管家倒了杯水給女子遞去,咕嚕喝水聲後又有窸窣人聲傳出,勉強能聽清管家道的是:“識破身份?是您側夫人的身份?還是?”
“不是。”女子擱下杯子搖了搖頭,“只是扮鬼殺人的事。”
緊接着,女子坐在桌邊,将今晚在池塘邊發生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管家聽完後摸着下巴似在思索,“您是說……他們問了側夫人的事情後,就放您回來了?”
“嗯。”女子點點頭,“我也覺得奇怪,但當時也管不了那麽多,就趕緊先跑了。”
聞言,管家在屋內踱步徘徊,突然,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朝着夜空道:“二位公子,出來吧。”
樹上,葉淮允正被褚廷筠摟着激吻,乍然聽到聲音,猛地睜開眼去看褚廷筠。可這個人仍舊閉着眼睛,與他唇齒交纏,甚至手上用力更緊,怎麽也不肯松開他。
直到空氣染上幾分溫度,褚廷筠才舍得與他分隔開一指距離。
葉淮允喘着氣,“你……”
褚廷筠伸出手指摩挲了一下他略微紅腫的唇,似是極滿意地勾了勾嘴角道:“他只是詐一詐我們,如果這會兒下去,就是中招了。”
葉淮允一愣,再低頭朝屋內看去。果然,那管家已經關上窗戶,繼續與女子商榷起其他的。
“他們兩個到底是大夫人請來給老爺治病的,難保不會把秘密捅出去。”管家道:“明天大夫人就從求子廟回來了,我先送您出去躲一躲,免得再被發現。”
“嗯,好。”女子立馬答應,轉身便想要開門回自己房裏收拾東西。
但她伸出的手剛碰上房門,又突然頓住腳步回過神來,“可……”
“夫人還有什麽擔心的?”管家問。
“老爺的病。”女子沮喪地嘆了一口氣,“老爺的病,還有救嗎?”
管家難堪地低下頭,似是不忍回答真相,只好道:“奴……不知。”
“罷了。”女子擺擺手,眼尾閃過一抹陰戾的微芒,“只要我一天沒死,就定要那個女人付出代價,把欠老爺的、欠我的、欠我孩兒的,一并還回來!”
她話中帶着咬牙切齒的嫉妒恨意,葉淮允同褚廷筠對視一眼,待女子回自己的房間後,留下兩個影衛守着。
西院房中,下人很有眼色地準備了一個極寬敞的浴桶,足夠兩個男子共浴。
葉淮允乍看到的剎那,有一瞬間的無語,但想想兩人日常的親昵,又随即釋然。
他褪下被夜風吹得冰涼的夜行衣,泡在溫熱浴水裏,與褚廷筠對坐。
“淮允。”褚廷筠用腳趾搔了搔他的腰窩,道:“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什麽賭?”葉淮允淡定拿開他不安分的腳。
褚廷筠的腳腕被他用手掌按着,倒也老實了,續道:“猜一猜事情的真相,誰猜的更準,就能要求另一個人答應一件事情。”
葉淮允好笑看他一眼,“這是小孩子才玩的游戲吧。”
“你不想試試?”褚廷筠在浴水彌散開的水汽中回視着他,眼眸眯起,扯動朱色淚痣。
葉淮允果斷道:“不想。”
“那好吧。”褚廷筠似是有失落地聳了聳肩。
但他話音落,又開始用指尖去輕撓葉淮允的腳底心,引得人一陣咯咯笑聲亂顫,只好妥協地點頭。
褚廷筠見他答應才滿意地松了手,手肘輕松地搭在浴桶邊沿道:“你先說。”
葉淮允笑着低罵了他一聲幼稚,緩緩說道:“我猜是這位側夫人在求子廟養胎的時候被丁夫人暗害,險些一屍兩命。”
但她命好,雖說丢了孩子,自己的命卻是撿回來了。
只不過經此大劫,她心生怨恨,通過管家的幫助重新回到丁府,便扮成女鬼想要向丁夫人報仇。
“所以,她殺的兩個人都是丁夫人院中伺候的,或者說……是當初在求子廟中害了她的人。”
之後她又發現丁夫人暗中給丁寄水下毒,便在夜裏悄悄去看過丁寄水幾次,所以他們在丁府第二天做法事時,丁寄水垂死病中驚坐起說的,不是“夫人有鬼”,而是“夫人……是鬼”。
褚廷筠用指尖彈了一點水濺到葉淮允未浸入浴水的肩膀,笑盈盈地有幾分無恥,“和我猜的一樣。”
葉淮允:“……”這要怎麽算輸贏。
“不如再猜一個難度大的?”褚廷筠始終看着他笑。
“……”葉淮允無奈問:“什麽?”
褚廷筠端的是高深莫測,“猜猜看管家會把那位側夫人藏到哪裏?”
“左不過是旁人一時半會兒找不到的地方。”葉淮允脫口而出。
“那換我猜……”褚廷筠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她會去求子廟。”
泡了許久的浴水微微有些涼了,葉淮允從浴桶中站起來,扯過屏風上挂着的寬大浴巾裹在身上,卻對褚廷筠的猜測有些百思不得解,想了想還是問道:“為什麽?”
褚廷筠也同他一塊兒出浴,邊擦拭濕潤的長發邊道:“因為她狠丁夫人,所以一定會想方設法爆出丁夫人所有的惡行和秘密,而我猜求子廟裏,就有丁夫人的秘密。否則她一個丈夫病重的婦人,怎麽也不可能會去求子。”
葉淮允聽他這樣說,确實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可他尚在沉思中,裹在身上的浴巾不知怎的就掉落在地,後背也貼上來結實硬朗而微微滾燙的胸膛。
褚廷筠雙手環過他的身子,将人圈在懷裏,嘴唇貼在他耳側,呼吸噴渤在面頰,低笑喃喃:“讓淮允做什麽好呢……”
葉淮允:“……”
孤還沒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