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車子行駛在橫跨着梅柳河的梅城大橋上，四周沒有高樓大廈的阻擋，平靜的河面連着蔚藍的天空，一切都明亮的讓人心曠神怡。
陳思滿聽着賀明城在廣播裏忍着笑的念完自己的短信，一副面無表情無動于衷的樣子，他顯然是平靜的接受了自己已經犯蠢犯到了賀明城眼前兒的事實了。
賀明城沉吟着，然後在舒緩的背景音樂裏，輕輕的笑了笑，接着溫柔的說道：“為什麽要妄自菲薄呢？他肯跟你在一起，自然是因為你有着別人所沒有的優點呀……或許是因為你善良，也或許是因為你能帶給他溫暖……”
“就算你在別人眼中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人，可是只要他喜歡你，你就一定是他眼中的珍寶呀……，能和自己珍愛的寶貝在一起，他一定很享受你帶給他的幸福！”
“我也有喜歡的一個人，哈哈哈……雖然不能一直陪着他，不過我知道，他一定會聽着我的廣播來打發他一天裏空閑無聊的時光……”
“呀！”賀明城忽然有些壞笑着說道：“導播示意我看一下我們廣播站的微博……”然後賀明城爽朗的笑着問道：
“大家這都是怎麽啦？哈哈哈，我沒有故意虐單身狗啦！我是真的很開心的再跟大家分享嘛！”
“嗯，得到幸福就是要秀出來的嘛！受到的刺激變多了，累積起來就是追求幸福的動力！”
賀明城輕輕的咳了一聲：“今天的節目就要結束了，我想說我自己現在就很幸福……最後呢也希望大家都可以得到一份屬于自己的溫暖……”
“那麽，我們明天再見吧！”
陳思滿本來埋藏在平靜心境下的沮喪，好就像山間裏升騰出的霧氣一般，聽完賀明城的一番話，便如同太陽升起後的薄霧，一點一點的退散，留下一片令人欣喜的清明。
陳思滿呼出一口氣，想了想忍不住的自顧自就樂了出來。
犯蠢沒什麽的呀！那個人肯包容着你的一切，你的一時興起頭腦發熱，就會變成可愛的閃光點了吧？說句不好聽的，王八都會被綠豆看對眼兒，你知道人家萌點這種東西真的是妙不可言呢……
陳思滿樂天的想着，他總是會這樣，所有沒有走向結局的事情，他總是向着不好的方向去考慮，可是越考慮下去，他又越會讓自己放寬心，然後知足的安慰自己道：啊，最壞也就那樣了，現在不是很好嘛……
從梅城大橋出來，沿着主幹道走上十五分鐘，再向右拐，就是松江路，然後在兩側高樓大廈之間，向前穿行幾分鐘，就是廣播電臺。
陳思滿看了眼時間，臨近飯點兒了呢，廣播裏已經開始了一檔教授生活小妙招的老節目，陳思滿嫌棄節目裏的內容太家庭婦女了，皺皺眉毛，伸手将收音機關掉了，然後按照心中熟識的路線，朝着松江路382號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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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臺的同事發現賀明城從直播間裏出來之後，心情特別的好。本來就帥氣的臉上，也毫不吝啬的洋溢着笑容。
蘭姐将手裏的稿子整理了一下，站起來朝着賀明城笑呵呵的打招呼：“大帥哥！今天直播發生什麽好事兒了？怎麽給你開心成這樣啊？”
當初賀明城調到梅城人民廣播電臺，頂替的就是蘭姐的節目。蘭姐是臺裏的老人了，算的上是頂梁柱。臺長也一直想把蘭姐的位置提一提，不過礙于臺裏面的雜七雜八的關系，一直都是只考慮卻沒有什麽結果，蘭姐暗地裏也着急——結果空降了一個賀明城，蘭姐一個看似平調實則升遷的做了正午新聞的主播。
蘭姐感激賀明城，平常也總是會和賀明城拉拉關系，不至于讓人生地不熟的賀明城在臺裏混的尴尬，不過人家賀明城有實力有長相，把臺裏的小姑娘迷的死心塌地的，蘭姐也不擔心賀明城會搞不好這點兒人際關系……
“沒什麽，”賀明城朝着蘭姐客氣的笑了笑，解釋道：“我對象兒剛剛給我發了個表白的短信……”
“哦！”蘭姐會心一笑，“懂了！懂了！我老公什麽時候這麽浪漫一下，我可就幸福到天上去了！”
蘭姐開着玩笑，主持兒童節目的小李跟着調侃了一句道：“蘭姐，你是沒看咱們電臺的微博，從賀哥來了之後，漲了可多妹子粉啦！”
“剛才賀哥在節目裏秀恩愛，哎呦！咱們置頂那個微博下面！全是哭臉！”
辦公室裏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賀明城大方的任由他們調戲着，這種被人報以好意的幸福，聽在耳朵裏，甜在心口上。
賀明城坐在自己的位置裏，拿出手機，在聯系人裏翻出陳思滿的號碼，手指在陳思滿三個字上虛空的摸了摸，想了想，編輯了一條短信過去。
“滿滿有給我帶來幸福~(≧▽≦)/~”
顏表情是陳思滿裝給賀明城的，賀明城雖然喜歡看陳思滿發顏表情，可是自己要是用起來卻有點兒心理障礙——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了，怎麽可以用這種小女生的東西呢……
不過賀明城料想了一下陳思滿看到自己發顏表情的那一瞬間，神情一定很精彩，壞心思的就特意打了個~(≧▽≦)/~上去。
唉，有些可惜呀……自己是看不到啦……
陳思滿聽見短信鈴聲響起來了，挑挑眉毛——他手機一天安靜的跟啥似的，能給他打電話發短信的，也就是孫洋洋還有賀明城了，想想自己上午犯的蠢，用腳趾頭都知道，肯定是賀明城發過來的╭(╯^╰)╮。
陳思滿找了一個沒有監控的地方把短信點了開，看見賀明城發的內容，心裏哎呀的甜了一下，不過轉而又覺得賀明城那個顏表情委實是在嘲諷自己，心裏又塞了一下。
左右快到廣電大廈了，陳思滿就把手機關掉，沒有回複。
賀明城坐在位置裏，刷了好一會兒的網頁，手機一時還是沒有動靜，他好笑的在心裏感嘆道：“那小孩兒估計是害羞了，晚上要哄哄他呀……”
正這麽想着，手機就亮了。來電的人便是他心心念念的陳思滿。
“喂！滿滿。”
“我，我在你樓下啦！我們去吃午飯吧！”
“你今天怎麽這麽主動啦？”
“你說的什麽呀！都十一點半啦！趕緊下來啊！”
賀明城笑着答應了，然後收了手機，又整理了一下桌面，便朝辦公室外面走。
訂過外賣的同事擡頭，用一副羨慕的語氣說道：“賀兒，你外賣這麽快就來了啊？哪家啊？”
賀明城沒忍住炫耀的心思，回答對方：“哪有時間定外賣呀，我家那個來找我吃飯了，催着我下去呢！”
“尼瑪！這人是在炫耀呢吧！是吧是吧！”那名同事也會捧場面，誇張的問着周圍的休息的人。
賀明城沒再管辦公室裏的人說些什麽，步伐穩健的走到電梯那裏，直達一樓。
剛到大門口，就看見陳思滿站在他那輛小出租旁邊等他，結果看見賀明城出來，陳思滿唰的一下，就把頭扭到另一邊去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看到賀明城啊……畢竟是大庭廣衆之下說的喜歡，怎麽想怎麽覺得羞恥……
賀明城瞧見陳思滿的小動作，笑的寵溺且無奈，他走到陳思滿的身邊，伸伸手撲棱了下他的頭發，“想吃什麽呀滿滿？”
“……”陳思滿不知道做什麽表情來面對賀明城，就低着頭唔了一聲，“我還沒想好呢……”
“那你怎麽說來就來了？”賀明城扣着陳思滿的手腕，走在他前面，拉着陳思滿過馬路。
陳思滿猶豫了一下要怎麽回答賀明城，是随便編個理由呢，還是幹脆不說呢……陳思滿想了想，還是覺得要坦率，只有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兩個人才能很了解對方呀！
左右有賀明城護着自己過馬路，陳思滿害羞的微微低着頭，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十分輕快的回答道：“就是想和你一起吃！”
馬路過的很快，到了路邊，賀明城才低頭看了眼陳思滿，然後言語裏全是溫柔的說：“好！你要一起吃就一起吃！我們中午吃大餐吧！”
“火鍋？烤肉？小龍蝦？”
最後兩個人卻頂着太陽繞到了一條小胡同裏，一個挨着一個的小門市開着各種各樣的小飯店，有的生意好的，還在門外支了遮陽的棚子，擺着兩三套桌子，好多穿着工作服的人就坐在那裏那等着老板把飯送上來……
陳思滿看着這場景，有些吃驚，“你不是才來梅城沒多久麽？怎麽能找到這麽深的地方啊！我打小兒住這兒，我都沒來過這裏！”
賀明城挑了一家看上去既幹淨人還不算很多的店，拉着陳思滿做了下來。
“哎，臺裏面那麽多年輕小姑娘，”賀明城拉過陳思滿的手，為他挽好袖子，“一個個可會吃了，總是能找到這種犄角旮旯的好地方……”
“我悄悄記住了，就想着帶你來吃一次。”
☆、完結章
? 陳思滿跟着賀明城進了小胡同。
說是小胡同，其實也就是那種老式的居民樓之間擱出來的距離。因為挨着商業中心，一樓的門市房都被改成了小飯店，屋裏坐不下，便又在外面架上了遮陽傘，放上桌子和凳子，以期望可以招待盡可能多的客人。
陳思滿跟着賀明城在幾乎沒多少縫隙的塑料凳子間穿梭，正好是中午的時候，整條小胡同都是人，有時候碰到一個正在吃涼皮的人，陳思滿都拘拘謹謹的小聲說聲對不起，然後努力側着身子跟着前面的賀明城。
陳思滿看着賀明城的背影是有些詫異，像賀明城那種穿襯衫西裝，坐在辦公室吹空調，明顯愛幹淨的人，怎麽能這麽适應這種環境呢？
似有所感一樣，賀明城回頭向陳思滿一笑，然後停下腳步，忽然拉過了陳思滿的手，毫不顧忌的扯着他在熙攘的人群裏走。
好多人在說着嘈雜的話，可陳思滿似乎覺得他什麽都沒聽見，他以前總覺得大庭廣衆之下，兩個男人牽手肯定會被人說死，可賀明城帶着他将這個舉動做了出來，他竟然一點都不害怕，反而還有種想要大聲說出來的炫耀——大家都在忙活自己的事兒，很不在意自己呀。
賀明城拉着陳思滿在胡同中間的位置停了下來，兩個人找了個縫隙，賀明城問道：“你想吃什麽？”
“嗯，冷面吧。在過一陣兒冷面就過時了。”陳思滿想了想回答。
剛巧兩個人對面就有一家朝族小吃，于是沒再往前走下去，就近的進了店裏。
系着圍裙的老板娘從收銀臺裏招呼出來，笑容滿面問：“兩位吃啥呀？”
“兩碗冷面就好了。”賀明城一邊回應一邊坐下，拿了桌子上的餐巾紙将桌面又擦了擦。
“我們臺裏的小姑娘總拉幫結夥的過來，”賀明城伸手撲棱了一下陳思滿的腦袋，“整天坐在椅子裏，被擠一擠反而覺得活動了一下筋骨。”
被賀明城這麽一說，陳思滿也感覺了一下，然後動了下肩膀：“是有那麽一點哎……”
中午的時候，是人-流的高峰期。一群中年大媽們逛完街，又開始拎着大包小包向各種小吃部發起進攻，等面來的陳思滿拄着下巴看着小胡同裏擠吧着人，有點自得其樂的開心。
“哎呀！這是不是滿滿呀？！”
小飯店裏的服務員剛好端着兩碗冷面放到陳思滿他們那一桌，陳思滿把身子一正，那服務員大概是看清陳思滿的臉了，熱絡的打招呼到。
陳思滿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擡頭的賀明城，語氣略生疏尴尬的叫了聲人：“三姨，你怎麽在這兒幹活呀？”
“哎！這不俺家良良上重點高中了麽！一天都不用着家，我個家庭婦女幹呆着也沒意思，就出來找點活兒賺點零花呗！”
“哦……”陳思滿沒什麽興致的應道，出于禮貌，陳思滿又意思意思的問道：“良良都上高中啦？我還當他是個小孩兒呢……”
其實也不怪陳思滿不知道這些事情，從他養活自己開始，他關注的就只有自己那一檔子事，他家出事了以後，陳思滿就連親戚都不怎麽走了——反正去了也就是被一堆人圍着，同情一番，然後明裏暗裏的說自己變态，與其受那委屈，還不如不去呢。
他三姨存了心的想炫耀自己兒子上了個好高中，也沒責怪陳思滿态度冷淡，眼角眉梢喜氣洋洋的說道：“哎呀！這重點高中可老不好考啦，我家良良那數學！都滿分了！才在市裏排二十多名！你說說……現在這孩子競争多激烈吧……”
“嗯……是挺不容易……”
桌子上還放着兩碗冷面呢，賀明城也不吃，看着陳思滿站起來無精打采還得不停應付的樣兒，忍不住撇頭悄悄一樂，不過臉上雖是忍俊不禁，心裏卻也明白，這兩人之間的氣氛一看就尴尬，大概他家小孩和這位親戚也不是很好吧……
陳思滿沒吱聲，反正他三姨也用不着他搭話，自己就能講下去。
“這要說，也是巧了，知道俺家良良班主任是哪個不？就以前教你那個……”他三姨自說自話，“那老師還挺好的，報道的時候還問起你來着……”
“……我有什麽好問的呀……”陳思滿低聲說了一句，神情倒是有些變化了，嗯，有點難過有點回味，最後凝結成空洞麻木，頭向一旁張望。
賀明城幾乎一瞬間就察覺到不對了，可陳思滿的三姨還在不停地叨咕來叨咕去，陳思滿一看就是沒有用心在聽，賀明城心知是他三姨碰了陳思滿的忌諱，也就留心了一下他三姨說的話。
“……也不是我說，你當年那學習多好啊，我老聽你媽講，動不動就年級第一啥的，怎麽就學了那麽個毛病呢？”
“……你看看你呀，不愣是把你爸氣死了！還連累你媽……”
“唉，我那姐姐這一輩不就指望着你呢麽！你學什麽不好啊學人家要做什麽二倚子……”
但凡是個明白人都能聽出這話哪裏有不對了，賀明城也不願意讓陳思滿受委屈，連忙止住陳思滿他三姨的話，語氣和善：“那個，阿姨，你看那邊還有人要點餐呢，你在不過去……”
結果賀明城話還沒說完，他三姨就忽然用一種看病毒一樣的眼神，又有好奇又又嫌棄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賀明城，然後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問陳思滿：“……這不會是你那個……那啥吧？！”
一個男的男朋友？呸！怎麽說的出口……他三姨看着直接點頭的陳思滿，一臉感嘆，搖搖頭，“你這叫咱家臉往哪放啊……”
“我可用不着您替我要臉，”陳思滿撇撇嘴，挑了口冷面吃，“您趕緊顧着自己的臉去吧，省着一會兒老板看見您隔這兒管教晚輩，再罵您。”
陳思滿忽然的頂撞，一下讓他三姨楞了一下，随即就扭頭看了眼站在收銀臺的老板娘，邊走邊嘀嘀咕咕：“就是個小變态，也不知道看看病……”
這飯顯然是沒心情再吃了，賀明城從他三姨的言語裏也大概查出來了一點兒端倪，看着陳思滿在那有一下沒一下的戳着面，便伸手撲棱了一下陳思滿的腦袋，“不想吃就不吃，可不許你當我面前浪費糧食，我還是臺裏節約糧食的倡導人呢！”
陳思滿一下子就把肩膀耷拉了下來，垮着臉，“都沒能和你好好吃飯。”
“沒事兒，我好歹還糊弄了幾口呢，倒是你吃的不開心，晚上我回去給你做好吃的。”賀明城朝着陳思滿笑了笑。
之後賀明城哄了陳思滿幾句，便回去繼續上班了，陳思滿心情郁郁的長嘆了一口氣，鑽進自己的小出租車裏，在寬敞的馬路上沒什麽目的的開着車。
本來陳思滿是想放空一下自己的，可惜他三姨的話始終都在陳思滿的腦袋裏，陳思滿噘着嘴趴在方向盤上。收音機的傳來嘈雜的動感樂，他的心情更煩躁了，忍不住啧了一聲，還是開車回家了。
等賀明城下班之後，先是去了附近的菜市場，然後直接就開車到了陳思滿家。
不出所料的，陳思滿的車就停在樓下。同一樓洞兒要去跳舞的王阿姨正好碰見領着菜上樓的賀明城，一臉稀奇的攔着賀明城，哎呦喂的問道：“小夥子，你這是來找誰啊？我住這兒這麽久了，都沒見過你嘿！”
“我也是第一次來，”賀明城提了提手裏的東西，随便編了一下，“是前幾天陳思滿讓我給他捎點東西，我剛好有事順路就過來了。”
“是滿滿啊。”王阿姨皺着個眉頭，有點心疼的說：“下午我看見滿滿回來那樣兒，就知道他心情不好，肯定是遇見他那一家子糟心的親戚了，哎，你見着他多陪陪他說說話哈。”
“嗯！行！”
王阿姨見賀明城滿嘴答應，又重新哼着小曲下樓跳舞去了。
賀明城拿出鑰匙，打開陳思滿的家門，小狗崽兒哼唧着從卧室跑了出來，脖子上帶着的鈴铛叮叮叮的響了一道兒，就停在賀明城的腿邊用頭蹭着他。
賀明城把手裏的東西放在地上，脫了鞋，把小狗崽兒抱了起來，笑眯眯的問它，“你爸爸呢？”
小狗崽兒就呼嚕嚕的要往地上跑，賀明城把手一松，小狗崽兒就又跑到卧室裏，沒影兒了。
賀明城跟着進去。就看見彩色的被子裏卷着個人，陳思滿一副要睡還睡不好的樣子，睜眼看着賀明城走到他跟前兒，他才嘩啦的抱着被子坐起來。
“我難受。”
“因為你三姨？”
“嗯。”
“那能把事情講給我聽麽？”
其實挺簡單的一個事兒。
陳思滿早早就覺得自己取向有問題了，以前和鄰居家住着的幾個小孩兒一起看毛片兒，他就光覺得惡心了，等到不知道是誰什麽時候放了一張gv的時候，其他小孩擱那說什麽“哎呦卧槽，還能幹男的，這地方，也不嫌埋汰……”之類的吐槽，他偷偷瞄了幾眼，卻總覺得意猶未盡。
然後還是小少年的陳思滿就把這種惴惴不安的小秘密都藏在了日記裏。
再接着，就是家長關心孩子的戲碼，他媽媽看他郁郁寡歡，又問不出口，就翻了他日記。
這一翻可好，等陳思滿放學回家，他爸爸一副三堂會審的樣子，問他，是不是喜歡男的？
陳思滿剛開始還弱弱的辯解，可他爸已經認定了陳思滿跟人不一樣這個死理了，陳思滿說一句，他爸就來一句別糊弄老子，兩個人争來争去，最後似乎誰都忘了初衷是什麽了，他們最後相争的，變成了父親的絕對權威，和兒子叛逆反抗。
索性，陳思滿便破罐子破摔的承認了，就算那個時候他還不是很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對男性感興趣，他爸一着急，剛從沙發裏站起來，就忽然又倒下了……
“醫生說是猝死的……”
“你知不知道，當時我整個人就懵了！我媽一聽就昏過去了……”
“我爸才在單位體檢完啊！除了有點高血壓，身體好着呢！”
“肯定是被我氣的……我自己還沒想明白呢，怎麽，怎麽就承認了呢！”
“家裏面的親戚都說我爸是被我氣死的，”陳思滿埋在被子裏，越說越急，聲音悶的幾乎讓賀明城聽不清他的吐字，可賀明城還是坐在床邊上，伸着手一點一點的拍着陳思滿的背，他并不需要聽清楚，因為此時的陳思滿并不是為了和他交流才講出這些的，陳思滿想要的，就是把自己的難過和痛苦找個人分擔一下而已……
“也不知道這事兒怎麽傳出來的，家裏那些人先是說這是病，可以治，鼓動着我媽給我看病……”
“雖然我挺煩的，可我媽好歹有精神了……後來，還沒過多久呢，我媽也沒了。”
陳思滿擡起頭，紅着眼睛，臉上靜靜地淌着兩行眼淚。
“我本來以為這都好幾年了，我不難過的！”
“讓我三姨這麽一說，我才覺得我把最疼我的兩個人弄沒了……”
“就剩我一個了！”
“沒人唠叨我吃飯管我花多少錢，沒人誇我好棒也沒人罵我完蛋，這日子應該過得挺開心的啊！”
“就剩我一個了……”
“賀明城，”
“我好難過呀。”
一直都在聽陳思滿說話的賀明城，聽見那聲名字，忽然就把手擡了起來，他用一只手，捧着陳思滿的臉，剛好用大拇指輕輕的抹掉陳思滿臉上的眼淚。
然後聲音有些喑啞的在昏暗的小房間裏響起，“我以前聽過一句話，”
“只有失去最好的，才懂得珍惜更好的。”
“所以，我才不是你生命中最疼你的人，我會更疼你的，嗯？”
“那個和我最有緣分的人，就是你呀，”
“相信我，你現在，你以後，都不是一個人了。”
說着，賀明城便迎着陳思滿流不停的眼淚，親了上去。
腳邊趴着小狗崽兒，一竄一竄的想要蹦到床上去，可是身子又不夠高，着急的小狗崽兒在地上哼唧的跑來跑去，一不小心就被卷進厚重的窗簾裏。
窗簾被拉來，金橙色的餘晖照進屋子裏，在地板上映投着緊緊抱在一起的兩個黑色剪影。
溫暖始終落在邊輕吻邊流淚的兩個人身上。
所以說一個人的命運呀，就像一根正在打毛衣的針，不知道什麽時候，和自己朝夕相處的那卷毛線用完了，又迫不得已又滿懷期待的，要重新和另外一卷毛線相識，然後彼此約定要，一同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