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我摸到一個沉甸甸的袋子。是流繁啊,我猶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反正我行李不多,這點重量算不了什麽,而且……也許他會希望我帶上它吧。

等到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我才騰出手把用尾巴纏着我褲腳的小白抱在懷裏。小家夥從我一進門開始就黏着我不肯松開,大概是今天幾乎一整天都不在家的緣故吧。也不知道這一趟我會和他一起走多久,分別之後我就再難見到小白了,想到這裏我不免有些失落。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時候我就起床了,又清點了一遍需要買的東西,抱着小白坐在沙發上等餘煥的電話。

“收拾一下準備出門吧。”電話剛響了一聲我就接了起來,“我在你家樓下。”

可能是兩個人結伴出行比獨自一人的旅程更值得期待,從昨天開始他的眼角眉梢就藏着幾分興奮。

世紀初興起的電商行業幾十年來越來越發達,其實我們坐在家裏就可以買到所有東西,最晚今天下午就能全部到貨,但我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出門采買。

然而這樣的結果就是一天的時間顯得頗為倉促。我們在超市買了飲用水和自熱食品,去藥店補充了常用藥物,到商場挑了些防曬的裝備,回到我家附近後又進了那家我從沒去過的糕點鋪買了幾盒茶酥,大半天的時間就這麽過去了。等到我們從酒店取了餘煥的行李,再回我家把所有東西打包收好之後,天色就已經擦黑了。

忙碌了一天,我累得窩在陽臺的躺椅上,一下都不想動彈。但在疲倦的同時,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充斥着我的胸膛。這一整天我們擠了地鐵,坐了公交,在超市琳琅滿目的貨架中間悄悄計算着折扣,在糕點鋪門前長長的隊伍裏并肩看着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從前我存在于世間的方式充其量算是活着,今天我才真切地體會到什麽叫做“生活”。

不知什麽時候,餘煥搬了把椅子坐在我旁邊。我擡頭望着城市看不到星光的夜空,無不遺憾地說:“城市裏污染嚴重,一個月裏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晚上能看到星星。”

“你很喜歡看星星?”

“我睡眠一直不怎麽好,睡不着的時候就喜歡坐在這裏看外面的夜景。從華燈初上開始,一直看到萬家燈火一盞一盞地熄滅,這時候的夜空才最接近原本的模樣。”

“深夜的星星更明亮。”

“确實。有時候一眼望過去根本看不到星星,盯着夜空看啊看,時間久了才能看到星星一顆一顆地亮起來。即使在星星最多的夜晚,也僅僅像是幾百個微小的光點撒在深邃而廣闊的大海裏。所謂的星河璀璨,我只在屏幕裏看到過。”

“不出意外的話,明天這個時候你就能看到璀璨的星河了。”

“真的嗎?”我眼前一亮,“咱們第一站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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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州。帶你去看看我們的飛船發射基地,那裏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chapter Ⅵ

“上次你說到他在飛船頂上給你看了那塊流繁”我靠在低空飛梭車的控制室門邊,重新開啓了這個話題。

“那我有沒有說過,他總喜歡坐在那裏看星星?”,餘煥設定好行駛路線,轉身笑着問我。

“沒有,不過很容易猜到。”我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解釋道,“一個人很想安慰另一個人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拿出自己最好的東西。他會帶你到飛船頂上,一定是因為他自己很喜歡那個地方;他送給你流繁,也是因為他很喜歡流繁,或者說他很喜歡星空。我說的對嗎?”

“再準确不過了。其實他每晚坐在那裏不只是看星星,從不同于地面的視角看我們的行星,也會有完全不同的感覺。飛船着陸在平原地帶,坐在高處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架設着開采設備的隕石坑、平原上連成片的雲煙、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脈……陪他坐在飛船頂上的時候,他都一一指給我看過。被困瑟沃倫特的那幾年他常常跟我說,白天研究自己熱愛的礦石,晚上仰望自己癡迷的星空,每天都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已經足夠幸福了。”

車窗外蒼翠的樹林飛掠而過,群鳥四下驚起,一道道優美的弧線滑向遙遠的天際。

“即便如此,你們還是會想念地球的風景吧?”我看着窗外的景象,沒來由地有些難過。

“我們的行星比地球小很多,在那六年裏,從南極到北極,從高山到深谷,我們的足跡踏遍了每一個角落。那顆小行星的風景确實很美,有崇山峻嶺、千裏冰川,礦石更是瑰麗別致,不僅可以用于研究,也有很高的觀賞價值。白天和煦的陽光鋪滿開闊的平原,勾勒出群山的輪廓,夜晚璀璨的繁星錯落有致地撒在漆黑的天幕上,那樣的星空在地球上幾乎不可能看到。”我的腦海中正浮現着一幅幅美景,他卻話鋒一轉問道,“你知道走遍整顆行星之後,我們最大的感觸是什麽嗎?”

“是什麽?”我一時沒能猜到他想表達的意思,只能搖頭。

“太安靜了。江辰,那裏太安靜了。”他苦笑道,“瑟沃倫特沒有生命,整個星系只有我們兩人一貓。可以給小白吃的食物很少,六年裏的大部分時間它都在休眠艙沉睡。假如沒有彼此,我們恐怕連半年都熬不過就崩潰了。”

假如沒有彼此,假如只有一個人……

即使自從有記憶以來我一直過着離群索居的生活,但畢竟身處大都市,那種孤寂是我很難想象的。

日複一日地看着千篇一律的曠野荒原,一成不變的日出日落;

所有的呼救、質問、嘶吼,不會有人聽到,更不會有人回答;

和世界的聯系一點一點淡去,嗅覺、聽覺、視覺逐漸被剝離。

——時間久了,會不會連自己的故土和名姓都盡數遺忘?會不會再也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從而走向死亡?

“怎麽了?你還好嗎?”可能是我把心緒帶到了臉上,餘煥擔憂地看着我,雙眉緊鎖。

“沒什麽,”我迅速從孤身被困的想象中抽離,“只是覺得,幸好你們是兩個人。”

“是啊,幸好我們是兩個人。”見我神情恢複正常,他的眉心也舒展開來,“從那次他在飛船頂上告訴我‘他們只是沉睡在星星深處了’開始,我們對彼此敞開了心扉,變得無話不談,我也開始真正認識他、理解他、走近他。起初我們聊得更多的是礦石,這是我們的工作,也是我們共同的愛好。他平時是個少言寡語的人,說起自己喜歡的礦石卻滔滔不絕。最初被他吸引,也許就是因為他擺弄那些礦石的時候,那種專注而溫柔的神情。”

“溫柔?”

“在這一點上,他确實很特別。包括我在內的大多數人,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時會開心會激動會滿懷熱情,但那種溫柔我只在他眼裏看到過。這麽說可能不太準确,但他給我的感覺就好像那些礦石,還有星空,都與他血脈相連、心意相通,所以才會在目光裏注入那麽多溫柔。”

我在心裏一筆一筆地勾勒着那個人的身影。明明素昧平生,所有的了解只局限于餘煥的描述,但我似乎很清楚他是個怎樣的人。我不知道他的相貌、身形,可我知道他仰望星空時有怎樣的目光,研究礦石時有怎樣的神情,抱起小白時又是怎樣的姿勢和力道。沒有人告訴我這些是真是假是對是錯,我卻莫名篤定我感知到的就是那個人的模樣。

“在瑟沃倫特的那些日子,最不缺的就是大把大把的空閑時光。我們都熱衷于和對方分享自己喜歡的東西——詩歌、音樂、小說、電影,令我驚喜的是,我們對藝術作品的理解和感受極其接近。很多時候他能比我更準确地說出我的心聲。”

“人生難逢一知己。”我很是羨慕。

“千金不換的知己。”他的語氣中流露出幾分驕傲,“不過我們之間可以稱為知己的時間很短暫。很難說是誰先動了感情,總之在往後的歲月裏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始終纏繞在我們中間——我們成為了戀人,成為了彼此生命中的唯一。”

前往肅州的路上,他給我講了很多他們相戀之後的故事。

他們每到大年三十都會一起磨面粉包餃子,前兩年煮出來就散成了一鍋片兒湯,直到第三年才有了起色,吃上了熱騰騰的水餃。

他們用飛船上的設備觀測漫天繁星并劃分了星系,辨認出不少和在地球上觀測到的很相似的星座,又給其餘的星星編號、命名。

他們拿一種色澤很像白玉卻沒那麽易碎的礦石用來雕刻,有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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