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轉眼就是期中考試,這是苗小青最擅長的事,成績出來,GPA3.9,震驚全系。

連杜弘都啧啧贊嘆,“你果然是考試專業戶。”

苗小青沒有一點喜悅,成績好也沒什麽用。比起算Kagome晶格海森堡模型這種航天級難度的題目,考第一就是組裝個樂高機器人的程度。

徐浚雖然也是做計算物理,但他高端得多,他還要發展算法。而且他很少去辦公室,到了辦公室經常看到他刷新聞灌水。

這是個旅游途中都不耽誤發文章的另類,主業是驢友,副業做物理。

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徐浚做計算是為了閑下來的功夫能做其他的事,苗小青做計算物理是因為她只能做這個。

她找了大量的幾十頁上百頁的綜述文章來看,對張量網絡方法總算有了些了解。

淩晨兩點睡,早上八點起,這樣熬了一個月,苗小青的思路也清晰起來。

江教授這個“三等導師”,不僅學術氛圍給了學生相當大的自由,對學生也極其關照。苗小青要寫程序,他就給配了臺高性能的臺式電腦,借了一些書,有的是進口原版,還給了她工作站的使用授權。

苗小青開始寫計算程序,原以為這是所有工作中她最熟悉的一環,誰知道費勁寫完的程序,首先編譯就通過不了,一運行就崩潰。

苗小青數次修改後,還是一潰千裏。

沒等她想出辦法,期末考試又到了,她只好扔開程序,通宵複習,熬得面無血色上了考場。

考完睡了一天,醒來又繼續改程序。

長時間的對着電腦,她不能再戴隐形眼鏡,頭發三天沒洗,戴了頂帽子遮住油光,那些很貴的護膚品是沒空用了,起來清水洗把臉就去了辦公室。

此時的她臉上架着一副粗框眼鏡,對着滿屏的代碼,恨不得馬上就是世界末日。

她已經大略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之前沒有寫這種複雜計算程序的經驗,把所有東西都寫到一起,導致連錯誤都查找不到。

她熬了一個多月寫出的程序說不定就白寫了。

“師兄!”她兩手撐着額頭,喊着場上唯一的救兵,“快幫我看看。”

徐浚拖了把椅子,坐到她旁邊,拉出鍵盤來敲了幾下,頭皮發麻地皺起眉頭,“你這是東北亂炖啊!”

苗小青捂住眼睛,“怎麽辦?”

“重寫呗,還能怎麽辦?”徐浚把鍵盤塞回去,“少用全局變量,多用函數和子程序,每個都不要太大,這樣就很容易定位到錯誤。”

“只能重寫了嗎?”

徐浚呲牙一笑,“你還有辦法?”

苗小青像條死魚趴在桌上,她現在閉眼或者眼睛發直的時候,眼前閃現的都是一行行的代碼。

“快過年了,”徐浚說,“回家好好休息一陣,過完年再重寫吧。”

苗小青這才想起來,還有十天就要過年了,“你什麽時候走?”

“周六的票,”徐浚問她,“你呢?”

“我還沒訂票呢。”苗小青說。

徐浚同情地拍拍她,“那你完了,現在哪還有票讓你買。”

苗小青笑了笑,“沒事。”

徐浚走回坐位上拎起背包,“那我先走了,回家之前,我不來辦公室了。杜弘跟袁鵬也不在,你一個人注意點安全。”

苗小青跟他揮手,“一路順利!”

徐浚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苗小青長嘆口氣,望着滿屏的代碼,切出去打開了訂票軟件。

經濟艙的票已經賣光了,苗小青訂了三天後航班,全價公務艙。

回到宿舍,餘向晚正在打包行李,床上疊了幾件毛衣和羽絨服,地上擺着一個打開的20寸登機箱。

餘向晚分了兩次就把床上的衣服全搬進箱子裏。

這打包的速度,大概不超過10分鐘。

苗小青想想自己還要去給爸媽親友買禮物,自己那個29寸的大箱子可能都不夠裝,不禁羨慕起餘向晚的輕裝簡行。

“明天幾點的航班?”苗小青問。

“6點半,我4點就得起來,”餘向晚一屁股坐床上,“好不容易搶到的紅眼航班。”

苗小青很慚愧,剛剛不該覺得給父母買禮物是個麻煩,“今天晚上我也早點休息,省得打擾到你。”

“沒事,都習慣了,回到家再補覺呗。”

第二天早上,苗小青起床時,餘向晚已經走很久了。她的被子沒疊,保持着她起床胡亂掀開的樣子,好像只是去上個班,晚上就會回來。

苗小青不打算去辦公室了。起床用洗面奶認真洗了個臉,敷上面膜,躺在床上拿了本雜書來看。

看了幾分鐘,突然覺得很沒意思。

習慣了起床就開電腦查郵件、啃英文原版教材、寫代碼這種精神高度專注的生活後,突然的悠閑讓她無所适從。

還不如早點回家。

她把機票改到了第二天,就出門去買禮物了。

來到市中心區最大的商圈,過年氣氛很濃厚了,設計現代前衛的建築被挂上了傳統的紅燈籠,廣場中央立着一個被鮮花拱簇的中國結,外面搭了臨時的商街賣年貨。

苗小青從一樓逛到三樓,越往上,就越找不到适合爸媽的東西。

她只好又回到一樓,走馬觀花地經過一家又一家奢侈品店,最後停在一面櫥窗前,對着模特脖子上的藍灰色圍巾出神。

模特的臉死板冷漠,就像程然。

因為圍着這樣一條圍巾,卻荒謬地讓她感覺到一絲溫暖的氣息。

她推門進去。

店員各忙各的,她只好走到一個微胖的女店員跟前,請她拿那條圍巾給她看看。

店員遲疑了一下,去取了圍巾。

苗小青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深咖衛衣,黑色棒球夾克,牛仔褲,運動鞋,平凡又黯沉的她,在人家明光锃亮的裝修前,着實顯得寒碜。

店員遞給她圍巾,“百分百山羊絨,今年的新款。”

苗小青接過毛巾,随意地翻看了一下,“多少錢?”

“六千八。”店員輕飄飄的語氣說。

苗小青蹙了下眉頭,沒有說買,也沒說不買。店員已經朝她伸出手來,示意苗小青把圍巾還給她。

“什麽意思?”苗小青問。

店員客氣地說:“我先挂起來,一會兒您要再給您拿。”

“我不能多看看?”苗小青語氣不善。

店員毫無誠意地賠着笑,卻倨傲地閉緊嘴巴。

苗小青沒想到在這種店遭到冷遇的事還真的有,重點是還發生在了她身上,倒不是她自恃什麽身份,她目前除了啃老也沒什麽身份。

她不悅的是店員的态度。

就算沒錢買,還不能來看看?

苗小青那你進一尺,我進一丈的執拗勁兒又上來了。

她抱着手臂,斜挑着眉,“你家賣東西還挑客人的?”

店員一絲脾氣沒有,沖她微笑,“要不您先看看,有需要叫我。”

說完還很有禮貌地沖她微微颔首,叫苗小青有氣也沒理由發出來。她看着店員款款邁着步子,走到店門口,迎接一個剛進店的貴客。

苗小青打量那個客人,身材瘦削,面孔白淨,戴着一副斯文的金屬細邊眼鏡,穿着一件駝色羊絨大衣,白色薄底休閑鞋。一看就是好環境裏養出來的男人,不管內裏如何,外表永遠光鮮。

店員謙卑地落後他半步。那人指了件外套,店員立刻拿下來幫他試穿,換下的舊大衣,被店員溫柔地抱在胸前。

苗小青低頭看了眼搭在手上的圍巾,突然覺得跟無關的人和事較勁挺沒意思。

“請問這條圍巾可以給我看看嗎?”那人走到她面前問。

苗小青近距離看到這人,他長了一雙細長瑩亮的眼睛,眼尾飛翹,那副眼鏡也遮不住眼裏的流光。

苗小青把圍巾遞給他,轉臉對店員說:“我要這條。”

那人拿着圍巾随意看了一眼,“我也要一條。”

店員面色為難,“店裏只剩一條了,可以調貨,但要等三天。”

“不行,我明天的飛機,”她說着,又對店員強調,“而且,我先來的。”

店員沒動,她似乎還在考慮什麽,顯然苗小青要買的決定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我也是明天的飛機,今天必須拿到。”那人也寸步不讓。

苗小青抱起手臂,不說話,也不看那人,只盯着店員。

店員硬着頭皮說:“還有一個深藍色,您要不要看下?”

苗小青這才偏頭看向那人,“她問你,要不要看下。”

店員的表情很是無語。

那人微笑地搖頭,“不用了,要看你看。”

苗小青轉開臉,又去盯着店員,并不答他的話。

氣氛一度僵持不下。

這是賀晖第一次見到苗小青,為了一條圍巾,第一次跟他主動說話,也是最後一次。

後來又有了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他才知道,除非必要,她一句話也不會跟他多說。

他頭次遇到這樣的女孩子,氣質溫暖和煦,卻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充滿了不屑一顧,就像冬天的大太陽,看着暖和,照在身上仍是冷飕飕的。

“我可以讓給你,”賀晖說,“你請我吃午飯吧。”

苗小青愣了一下,随即點頭同意。

店員見事情解決了,帶着苗小青去付了款。

苗小青拿到圍巾,從錢包裏抽出兩百現金放到櫃臺上,對店員說:“麻煩你幫我請這位先生吃飯,謝謝!”

然後對着滿臉錯愕的賀晖說,“祝你用餐愉快!”

作者有話要說:

寫男二,是為了寫另一角度的小青苗,雖然在組裏她是人人可欺的存在,在外面她還是很高冷的!~~~ 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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