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義絕

黃成業恨不能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方才這東西怎麽沒有記得收了,聽聞先生一下子就認了出來,也只能承認:“是!”

聞先生看向他:“你小小年紀,吃了多少這個東西?”

黃成業一下子不敢說出口,剛才跟莊蕾還能說,這會子自己爹在身邊,生怕自己爹聽見,就掐死自己。聞先生看向黃員外,黃員外問:“聞先生這是何物?”

“這個東西,還跟一段宮廷舊案有關,它可是送了前朝儲君的命。”聞先生說道。

“庚辰之變?”

聞先生說:“黃員外也聽過?”

“廢太子,死地不光彩,外邊雖說是暴斃,實際上精下不止而亡。”

“黃員外見多識廣,讓廢太子出事情的正是這個返春丸。”聞先生說:“不過這個東西,光吃一次兩次也沒什麽問題。能到廢太子那般的,一定是日積月累之功了。所以我想問問令郎吃了多少時間了,也能到廢太子一般的地步?”

聽聞兒子吃這種禁藥,黃員外本來對兒子滿心的心疼,這會子又盡去了,走過去就是一把抽上去罵道:“混賬,快說啊?你怎麽得來這個東西的?吃了多久了,吃了多少了?”

黃成業一咬牙大叫一聲:“你讓我死了算了,死了就如你們願了,一家一檔全部給老二了。”

黃員外聽他的這一番言語,更何況還是在外人面前,他冷着臉罵:“混賬,你胡說什麽?”

“我胡說?你們處心積慮地要弄死我,我要錢給錢,要女人給女人,我愛怎麽玩怎麽玩,沒人真正地管過我……”

黃員外氣地發抖指着他說:“你從小沒了親娘,瓊娘是怎麽對你的,你不知道?現在自己作死,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你卻這樣說,你有沒有良心?你這樣沒良心的混賬還不如打死了算了!”

聞先生拉住了黃員外道:“黃員外,且消消氣。”

黃成業側過來,撐起了身體說:“爹!如果不是今日這根簪子,如果沒有裏裏外外這些東西,如果不是這酒菜裏有蒙汗藥,我就是死了,我都會以為那是天下最好的後娘!是我自己混賬,是我自己活該,是我自己死有餘辜。爹,我錯了!是我任性,是我放浪,可您想過,真全是我不好嗎?你自己看看這個屋子,你看看這裏的東西,說寵我?寵我什麽了?”

“你簡直不可救藥!”

“我是不可救藥,您去問問劉媽媽,您去問問冬花!她們幹了什麽,打算幹什麽?”黃成業眼淚滑下來,伸手擦掉。

聞先生看向黃員外:“黃員外,我還是先給黃少爺開藥方,過兩日再來府上給老太太診脈!”

黃員外聽到聞先生這樣說,他也不想家醜外揚,道:“那就請先生開藥方!”

聞先生開了藥方,囑咐道:“他那院子裏的人,打發幹淨,女色一年之內不可再親近了。先調養身體,保住性命。”

這種豪門大戶,裏面彎彎繞繞太多,之前其實聞先生也是略有耳聞,只是作為一個大夫,他也不想去抓個跳蚤往自己頭上放。

今日為了莊蕾的事情,惹了一身的腥臊,他也只能搖搖頭。也不知道那個小丫頭如何了!

莊蕾也知道這個時候再去莊家,她娘定然已經沒救了,心裏總是抱有一絲的希望。

聞海宇親自送莊蕾和莊青河回來,莊蕾下車見娘家門口已經圍滿了人,心知渺茫的希望也已經完全破滅。

果然她娘已經從屋裏轉到了客堂裏,躺在了門板上。嗡嗡的都是同村鄰居的聲音。

莊蕾穿着一身不合時宜的水紅色裙衫,和陳照一起,跟在莊青河的身後走進來,莊蕾看見自家外婆坐在那裏哭,舅舅老實巴交地蹲在那裏,對着莊青山,不知在說什麽,舅母站着跟邊上的鄰居聊天。

莊蕾在家裏若非是大事,從來沒得走親戚的份兒。尤其是她六歲開始,等待她的就是一個個的紗錠。與其讓她跟着出去走一圈,一來一回一天就沒了,還不如讓她能夠紡上一兩斤紗。

既然沒有過走動,對于舅舅舅媽就只是認識而已,談不上什麽感情。

其實她也曾很奇怪為什麽她娘被打成這樣,也不回家搬個救兵,娘家人為什麽也不來給她說個話,雖然如月娘那樣,有時候嫁了個混賬,就算娘家人來說了也沒用,但是至少感覺上還是有個在乎她的。

“這可怎麽辦啊?翠娘這麽一去,留下這麽三個孩子。”鄰居說道。

舅媽正要說什麽,聽那鄰居說道:“花兒回來了,怎麽穿了這麽個衣衫,不是剛剛死了男人嗎?”

莊蕾跟在莊青河後邊,一步一步地走進去,看見莊蕾進來,莊青山沖過來問莊青河:“你怎麽把她領回來了?誰讓你領回來的?她是我的女兒,不是你的女兒!”

莊青河一把揪住莊青山的衣領,罵道:“你個畜生,自己的女兒賣一回還不夠,還要賣第二回 ?你是不是人?”

“她是我生的,我養的,我就賣不得?你算什麽東西?”

莊蕾将手裏的藥砸向莊青山罵道:“我給她配的藥,她吃不上了!”莊青山還要沖過來,被莊青河給攔住了。

紙包碎裂藥掉了一地,莊蕾走過去看了一眼躺在門板上的娘,滿臉的青紫,難道自己的舅舅和外婆都看不到嗎?真的被打死了,他們就不心疼嗎?

她退後了一步,跪下給她娘磕頭道:“娘,原本想把藥給您送過來,只望能有個萬一,您能活下來。現在看來,如您去了也好,以後在那裏也就沒有了這樣的拳打腳踢。”

莊蕾的外婆過來扶住莊蕾道:“花兒,你娘已經死了,事情也已經這樣了。以後你三個弟弟就成了沒娘的孩子。你歲數最大,你爹這個脾氣是靠望不上了。以後這個家還要靠你多照顧。”

莊蕾站起來,甩開了她外婆的手:“您說什麽呢?死了就死了?這可是您的女兒?您不心疼?”

“再心疼,日子總要過下去的不是?”她外婆說道:“你娘也不希望,她走了以後三個孩子沒人照顧。”

“為什麽要我照顧?”莊蕾問道。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他們跟你是一個肚子裏爬出來的同胞兄弟,難道不該你照顧?”舅媽走過去來幫着外婆說話,莊蕾已然明白,自家女兒死了或者是大姑子死了都不是事兒。

他們真是一家人,躺在門板上的娘,當初将她是給養瘦馬的帶了去,還是給陳家做媳婦,她其實都不那麽關心。她當時關心的也不過是能不能多一兩銀子。

而此刻自己的外婆和舅媽擔心的就是三個孩子,以後會不會連累他們。所以他們要抓住她,只要她答應下來。以後出什麽事情,就把三個孩子往自己這裏趕。

邊上劉莊氏還在說風涼話:“我說的吧?這個閨女算是白養了!”

莊蕾側過去橫了一眼劉莊氏,看着舅媽:“舅媽,我娘是怎麽死的?是被他打死的!作為娘家人,你們可為她說過一句話。現在卻跟我說讓我照顧三個弟弟。您看看我身上的衣衫,我剛剛死了男人,他就要把我賣給人做妾。要不是大伯去報信,要不是我婆家和聞先生搭救。我的祭日就跟我娘是同一天了!我的命是陳家人給救的。你還讓我接替我娘來照顧這個家?再說了我一個十多歲的姑娘家,靠着夫家養活,如今公爹和大郎都沒了,家裏還有個生病的小叔,我哪裏還能照顧他們?”

“他們是你親弟弟,你怎麽能?”外婆指着她問。

莊蕾笑了笑:“外婆,我上過您家門嗎?我娘被打的時候,您為她出過半句話嗎?到了今天,她死在門板上,你們有沒有過來想過為她說話?”

“你要我怎麽辦?你家裏還有弟弟,打死了你爹,你娘也活不過來啊!”外婆對莊蕾說。

莊蕾點了點頭:“娘像您,真地像足了您。生下女兒塞在馬桶裏悶死,因為是賠錢貨。但凡有好處就向着兒子,從來沒有替女兒想一想。我男人前幾日剛剛沒有,也沒見您上過門。其實以前咱們就沒來往過,以後也不用來往了。”

莊蕾的外婆氣得發抖指着她的背說:“你個沒良心的東西!”

莊蕾回過頭,看向莊青山,又看了看眼睛裏冒出火來的大狗:“我要是對這個家還心軟,會害了陳家,害了我自己。也別跟我說什麽良心不良心。從此我與娘家的路就斷了,咱們不用來往了!”幸虧自己恢複了前世的記憶,要是以前的自己定然被他們拿捏。

莊蕾不顧身後的咒罵,走了出門,對着莊青河說了一聲:“大伯,多謝!”

莊青河想要說什麽,最終沒有說出口:“花兒,活着都不容易,自己好好過日子!”

劉莊氏對着莊青河大叫一聲:“哥!你放她走了,這幾個孩子誰管?”

莊青河大吼一聲:“你還幫他?這間客堂,明天就砌一堵牆,我跟他分地幹淨,以後不用來往了!若是他的事情,你也不用來跟我說。”

說完莊青河走進自家屋裏,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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