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善惡

三個孩子看到這樣的情形, 仰頭問他:“爹, 現在怎麽辦?”

能怎麽辦?邊上的幾個家丁都有吃的, 一個個掰開了白面饅頭塞嘴裏, 他們父子三個餓地前心貼後背, 小狗叫着:“肚皮餓!”

“爹,我餓!”

“餓!餓!餓!”莊青山諸多地不順讓本來就暴戾的脾氣無法控制,一巴掌打在了二狗的臉上, 正在換牙的二狗,從嘴裏吐出了一顆帶血的牙齒。

小狗看見吓地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莊青山一把抱起小狗,拖着正在抹眼淚的二狗,往前走去到了翠娘的娘家。

在村口他盤桓了很久, 翠娘的這個娘家從來都看不起他,也看不起翠娘,從那天把翠娘落葬之後,一句都沒來問過。去了也沒用的!

抵不過肚子空空,他走到了自家岳家的門口, 敲了敲門,見到翠娘的嫂子從裏面出來, 他忙叫:“嫂子!”

翠娘的嫂子大驚失色道:“你來做什麽?你們不要進來, 我們家跟他早就沒了關系,他打死了我家姑奶奶,我們還沒跟他算賬呢!”

莊青山本來就不抱希望,這會子看這個婦人的表情, 也知道是拿不到一分錢了,他說:“嫂子,我們一整天沒吃飯了,能給我們爺幾個吃口飯嗎?大狗,快叫舅媽!”

大狗低着頭,不肯叫。二狗哭着叫道:“舅媽,我餓!外婆!”

聽見孩子的哭聲,莊蕾的外婆從裏面出來,卻被莊蕾的舅媽一個瞪眼道:“你想幹什麽?家裏的孩子都沒得吃,你還想貼他們?你放他進來,他欠的一屁股爛賬,你來背?你背得起嗎?”

老太太沒敢跟兒媳婦回嘴,進去拿了張餅出來,塞給了大狗說:“外婆也不能留你們!自家都吃不飽呢!你們快走吧!”

小狗看見哥哥手裏的餅要伸手過去,莊青山一把搶過餅,扔在地上:“你不是把我當成女婿,你這是把我當成要飯的了!”

莊蕾的舅媽對着她外婆說:“你給啊?你給了人家也不要吃!”

“既然不要吃,就快走,你打死咱們家姑奶奶,這會子還要我們認女婿?你比要飯的還不如,還不快滾!”

莊青山再次被打走,黃家的四個家丁已經不耐煩:“你能不能歇歇了,這麽幾天了,你找到過人,肯借給你一文錢嗎?等明天早上,跟我們走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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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青山蹲在村頭,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他站起來說:“不行,我得去趟城裏。”

“你這個時候也去不了城裏了,城門都關了!”一個家丁提醒他,莊青山看看前面的路,看看後面的村子裏的燈火。知道是走不了了,只能回家裏,偷偷去隔壁莊青河家的柴垛上扯了一捆稻柴,打了一桶水,燒了一鍋水。

家裏的米缸裏,一粒米都沒有,自從翠娘沒了之後,原本翠娘舂好的米已經吃了幹淨。家裏的田地早就被他給堵幹淨了,也沒個收成,原本翠娘靠着給人縫補,洗衣,做鞋子。農忙的時候給人去幫個忙加上劉莊氏和莊青河的貼補,也是吃個上頓沒下頓。

莊青山實在撐不過去,跑隔壁把莊青河家的門板拍地震天響。叫着:“哥!哥!我快餓死了,求求你了!給我和孩子一口吃的!”

莊青河拉開門,手裏拿着一根扁擔,氣勢洶洶地沖出來問:“扁擔要吃嗎?”

“哥,你就眼睜睜看着我和孩子餓死嗎?”

莊青河看了一眼,三個孩子,又看了一眼莊青山:“怕餓死就跟人走。”說完門“砰”地一聲關上。莊青山舀了一瓢熱水和三個孩子一起喝了一口,蜷縮在床上,被子沒有晾曬過,也沒有翻厚,天氣一下子轉冷,到了下半夜,冷得瑟瑟發抖,天還未亮,父子四人摸着黑趕往城裏。

黃家的家丁也是認倒黴,不過上頭掌事吩咐下來的事情,哪裏敢不從?跟着吧!

陳家這裏從昨日說起,陳家三叔是個實誠人,張氏離開小溝村的時候,幾乎把家裏那些東西不方便帶走的全給了他,又把家裏養的那頭耕牛也低價轉給了他,所以他一直記在心裏。這不他簍子裏抓到一條兩斤重的大鳗鲡,自家舍不得吃,想着陳熹身子不好,特地跑過來給陳熹補身子。

張氏本不好意思拿,不過人家這麽遠的路送過來,那一份心意真是難得。下午讓殺好了,等莊蕾傍晚回來做。莊蕾一看這麽大一條鳗魚,片了兩片中段出來,等下給黃家祖孫做晚飯,其餘的切了段,濃油赤醬紅燒。

黃家祖孫的兩片鳗魚,用鹽和白酒腌制之後,熱鍋冷油,蔥姜爆香,取出不用。

小火煎燒将河鳗至兩面金黃,河鳗本就脂膏豐腴,這麽一煎,香氣四溢,莊蕾嘴巴裏還在對黃家的兩個媽媽,說着河鳗的功效:“久病羸弱、五髒虛損、血虛、痨病、女子崩潰帶下不止都能吃。而且河鳗還有明目的功效,你家老太太吃不得太油的東西,所以才要用煎的方式把油逼出來。”

月娘取出白瓷金邊的碟子,裏面墊上翠綠的粽葉,莊蕾将煎好的河鳗放在上面。

鍋裏用醬油,紅參粉和甜葉菊的水,調成了味汁,淋在河鳗上。莊蕾繼續說:“這個汁水不似紅燒,重油重糖。”

這個做法是莊蕾按照前世香煎三文魚的做法,加上了調味汁,突出魚皮香脆,皮下的油脂肥美,肉質細嫩,很有層次感,只要是油脂含量高的魚都可以這麽做。

這樣的一個人,一雙手,一個碟子,一道菜,讓人看了不想走。

後面的涼拌雞絲,雞絲潔白,淋上調味汁,碼在紅色的碟子裏,灑上芝麻和蔥花。加上金邊白菜,清炒藕帶和靈芝山藥排骨湯。

陳熹看自家小嫂子做菜,京城也講究菜品和盤碟的搭配。但是盤子大多喜歡用各種花紋的樣式。他家嫂子,最喜歡,或者白瓷,或者純色燒釉的盤碟,很簡單,好似水墨畫中一定要留白一般。把個菜做得簡單卻極其精致,讓人看了就想嘗一嘗。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家這個嫂子生在莊家那種低到爛泥裏的人家,陳家雖然富裕,也沒有到這般養人氣度的程度。怎麽就養出了比之京城貴女都不差毫分的品味來?陳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莊蕾将黃家祖孫的菜裝了食盒,莊蕾叫了一聲:“二郎!”陳熹回神看到的是莊蕾對他甜甜地一笑,陡然之間陳熹心頭被這麽一笑鬧得一顫,莊蕾将圍裙摘下,說:“月娘,河鳗煲在那裏,記得盛出來,我去黃老太太那裏給她搭個脈,要個個把時辰,你們別等我了,先吃起來。”

莊蕾轉頭又對陳熹說:“二郎,你身體已經可以吃些油膩的東西了,鳗魚吃上兩塊沒問題的。”

“知道了!”,陳熹點頭回了她一笑道:“天色還早,等你回來一起吃。”

“別等了,我先走了。”

莊蕾跟了黃家的車,進了老太太正廳,祖孫倆過來,一看食盒裏的菜打開來就香氣四溢,每天光看着這些菜就有食欲了,老太太的是五谷雜糧飯,黃成業的是白飯,這個還分了清楚。

香煎鳗魚不過每人一片,雞絲幾筷子就沒了,黃成業抱怨:“你就不能多做一些,都不讓人吃飽。”

“你多吃,今日吃進去的鹽就多了,會讓你水腫的。”莊蕾瞪了一眼黃成業,轉過頭對着老太太說:“老太太靈芝炖湯您可以常吃,對您的病很有好處。”靈芝可以降血糖降血脂,對于老太太剛好對症。

老太太說:“丫頭,要不你中午的這一頓也給我做了吧?這菜的味道差太多了,我每天就等着晚上這一頓了。”

“老太太,我着實沒有時間,一個上午病患看完,下午還要跟着聞爺爺學。過兩日家裏的小鋪子要開張了,每日中午咱們都有四款小盅的煨湯,我會按照您和大少也的病情考慮兩個口味的湯進去,要不您每日派人過來取,也算是加個菜?時間還短,讓媽媽們慢慢學。味道會好起來的,您也別心急。”莊蕾只能安慰祖孫倆。

等着兩人吃完,莊蕾給老太太搭了脈:“老太太這兩日是不是感覺輕松了?腿撩起來給我看看。”

莊蕾看老太太的腿也開始有消退的跡象,老太太說:“這兩日感覺松快了許多。竟沒想到這吃裏面的學問,居然這麽講究。”

“這個病,管住了嘴,再加上有藥,你還是有希望長命百歲的。要是不控制,那就是今天不知道明天了。所以您吃的上面一定要仔細再仔細。”

黃成業站起來說:“奶奶,我回房了,讓莊娘子給我搭脈去!”

“去吧!”

進了黃成業的屋子,莊蕾正伸手搭脈,卻聽他說:“你該怎麽謝我?”

莊蕾擡起頭,一雙杏目,本是如一汪秋水含情,黃成業卻愣是看成了深潭寒水,有些冷。他低下頭不跟她目光接觸,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頭,真是腦子壞了才跟她要道謝。

卻聽莊蕾輕聲一笑道:“多謝你了!”

聽見莊蕾謝他,他才樂呵呵地擡頭,又管不住嘴:“你也真是厲害,聽咱們家的管事說,一找到你姑父,不用利誘威脅就同意了。他也是希望你爹能遠遠地送走。我們管事說,把他安排在采石場,那裏四面環山,出來的十幾裏地兒都沒什麽人家和鎮子,你那三個弟弟也扔那裏。你不心疼?”

莊蕾看着他:“心疼?我對着他哪裏來的心疼?三個孩子本來就該是他養活的,大狗十二了,他看顧兩個小的總是能成的,你答應管他們四個人能吃飽飯,我還擔心什麽?他們是你家用錢換來的奴才,該怎麽使喚,你就怎麽使喚!不用告訴我。”

黃成業聽地一個哆嗦,對自己爹這麽算計,想來她是不會可憐他的,不過他還是強撐着問:“問你一句,我能不能不要去廟裏了?我現在只要一想到要去廟裏,晚上都睡不着覺。”

“廟裏清淨,你現在這個樣子,要是身邊大小老婆都在,你身體轉好難免把持不住,到時候功虧一篑。”莊蕾建議他去廟裏,固然有想要小小地報複他一下,卻也實實在在有為他好的意思。

“這次的事情因為返春丸,牽扯出了一堆事情,所以我奶奶動了怒,把我那娘子和通房姨娘一并打發了。我身邊一個女人都沒了,如今又住在老太太這裏,還要怎麽清淨?至少住在自己家裏吃地能自在些,也不用聽那些老和尚念經不是?”黃成業跟莊蕾讨價還價。

莊蕾很意外:“什麽?你娘子和姨娘都打發了?”

“嗯!那天我奶奶不是把我搬了進來嗎?過了兩日我那娘子的屋子裏就被查出有那種熏香。”黃成業說道。

莊蕾不明白問:“哪種熏香?”

“就是那種……那種……”

莊蕾恍然大悟:“想要敗你身子,還真是全方位的!厲害!那你奶奶以前怎麽就不幫你?”為了財産真是把人性中的惡全部都冒了出來。

看那貨臉色略微尴尬,低下頭:“早幾年奶奶就一直勸我,那時候我混,一點點都聽不進去。只道是奶奶年紀大了,她不懂我。我那後娘每每被奶奶罵過之後,就對我說,奶奶年紀大了,讓我讓着她點兒,她也是為我好。她越是這麽說,我越是覺得奶奶她真的糊塗。原本奶奶替我看上了一個小娘子……”

聽他講家裏的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老太太雖然商場上能耐,但是家裏的關系也是處理的一團糟。最差的時候兒子孫子都反抗她。

“你怎麽能蠢成這樣,不過也是随了你爹,眼瞎!那你後娘呢?既然你奶奶能打發了你娘子,你後娘那裏她就沒個話?”

“我爹還是護着她,奶奶也對她沒奈何。只說是以後我就跟在她身邊,奶奶說等她身體好些了,她親自帶我學學做生意的門道。若是有一日她去了,我爹不待見我,我也能有一份産業,也不至于坐吃山空。所以,你一定要想辦法把我奶奶給治好了!”黃成業看着莊蕾。

莊蕾看他好像當真是浪子回頭了,原本想要小小報複的小心思也就覺得索然無味了:“方才我也說了,你奶奶長命百歲也是可能的,關鍵是怎麽控制。既然你這麽說,反正你也沒娘子了,就住家裏,以前的混賬事情一件都不能再做了!只要能做到這個要求,廟裏去不去也不是個事兒。這些你能做到嗎?”

“你放心!為了我奶奶,我也要活出個人樣來!”黃成業信誓旦旦地說着,莊蕾想着他其實就是混了些,也算不上壞。若是能改過自新,倒也是件好事,就應了他的要求。

莊蕾才出了黃家,黃家老太太屋裏,有婆子對着老太太說:“方才經過大少爺那裏,這莊娘子和大少爺關了門在裏邊說話,我就到隔壁小間裏聽了兩句。”

黃老太太擡頭:“哦?”

“您可還記得前兩日大少爺找您,要個管事給他辦的事情?莊娘子為了跟她娘家斷絕來往,絕了後患,讓管事借着大少爺的名頭去追債。她那個姑媽原本還想要讓她一起跟着替她那賭鬼爹還錢,沒想到被她姑父當街來打了回去……”

老太太靠在靠墊上聽着自己身邊婆子的話,問:“所以她的做法,是讓咱們把她爹送到遠遠的莊子上?以後做苦力?”

“可不是?說了這些,兩人還聊了大少爺房裏人的安置,原本莊娘子一定要大少爺去廟裏。聽了您這樣的處置,她的意思,讓大少爺好好跟着您和下面的掌櫃學,讓他不要讓您再為他操心了。”

“難為她小小年紀就這般思慮得當,該斷的斷了幹淨。心腸又是極好的。是個好姑娘。”老太太點頭說道。

“老太太,咱們少爺若是能回頭過來,我倒是覺得這個莊娘子,做咱們家的大少奶奶也是不錯的。你可別看她出身不高,卻是個有主意的。”

老太太呼出一口氣:“我哪裏敢嫌她出身不高?是咱們家成業配不上人家。若是能有這般的姑娘替我看顧着他,我倒是死了也能閉眼了。”

“老太太您也別洩氣,等以後咱們少爺養好了身體,要是還肯上進,咱們家家財萬貫,難道還怕人家不肯?”老婆子說道。

黃老太太笑了笑,嘆息了一聲道:“你想得簡單了!”

莊蕾回到家裏,卻見全家人都在等她,她埋怨陳熹:“跟你說,你們先吃,我去黃家總是要點時間的,等我做什麽?”

陳熹低頭笑了笑:“一起吃才熱鬧,再說了不是還想問問你鋪子怎麽改的主意嗎?”

張氏把飯菜端出來:“是啊!你每日忙裏忙外的,晚上一起暖暖和和,一家人吃口飯不好嗎?”

陳熹站起來打飯,月娘發筷子,莊蕾端起飯碗,夾了一塊紅燒鳗魚給陳熹:“慢慢地你什麽都可是嘗嘗了。”

“娘,你問問三叔,要是有螃蟹,也可以留一點。今年還沒吃過,可以讓二郎嘗個鮮。”莊蕾對着張氏說道。

“二郎能吃嗎?這不是發物嗎?”張氏疑惑地看向莊蕾。

“吃一點,沒關系。三郎一直在北邊,也沒吃過我們這裏的螃蟹吧?總要嘗個鮮的。二郎的身體只是還虛,吃一點沒關系。我會想法子給他燒,把螃蟹的寒氣去了。”

陳熹看了一眼莊蕾,低下頭默不作聲,莊蕾看他一直在扒飯,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別光吃飯,來吃筷子白菜。”

“嗯!”這一聲帶着鼻音的回應,張氏才發現陳熹好似在哭,忙問:“二郎,怎麽了?怎麽了這是?”

陳熹擡頭扯出一抹笑:“阿娘,還好我能回來!”說着竟然不可遏制地哭出了聲來。

張氏站起來将他摟在懷裏:“傻孩子不哭了,咱回家了,以後一家人都在一起了。你看你病也好了,阿娘等着以後你和三郎都娶了媳婦能得你們孝敬呢!”

陳熹埋在張氏懷裏哭了會兒,月娘問陳照:“二郎怎地這麽傷心?”

莊蕾夾了菜:“還不是想着自己從沒命到能活命,心裏一下子感慨難耐,無處釋放,就哭上一哭。”

各人打了水進了屋,莊蕾擦洗完。趿拉着鞋,走到陳熹的屋子,敲了敲門,陳熹把門拉開,叫道:“嫂子!”

“我來陪你說會兒話。”莊蕾進來拉了把竹椅坐下。

陳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讓嫂子見笑了!”

“你哭一哭才像個孩子,平時老成地跟個小老頭似的。你想想自己才多大?還沒我高呢!就把自己當成男子漢了?”莊蕾笑着過去擰了一把他的臉頰。

陳熹撇過頭叫了一聲:“嫂子!”

“自己的身體好起來,你早就知道了。今天為什麽會哭?”

陳熹坐在莊蕾對過:“我從懂事到離開京城,安南侯夫婦從來沒有私下裏跟我吃過一頓飯,從來沒有像咱們家這樣會想我喜歡吃什麽。一時間就難忍了。”

“對于安南侯夫婦來說你就是個玩意兒不是?他們要關心你什麽?在這裏,你是咱家的頂梁柱,你阿娘的兒子,是我的小叔,月娘的親弟弟,三郎的哥哥。我們自然各個都疼你,不一樣的。當初我剛來陳家的時候,我連桌都不敢上。偏生大郎哥哥又疼愛弟弟妹妹,月娘大了些,所以好吃的都讓着我和阿焘,那時候我也結結實實地哭過幾場。”

“大哥人很好。”

莊蕾靠在椅背上,回憶起大郎來:“大郎哥哥真的很好很好……”

莊蕾回憶起陳然有着說不完的話,張氏因着今日陳熹哭了一通,想要過來看看,走到房門口聽見莊蕾的聲音,想着雖然兩個孩子歲數還小,可到底是叔嫂的名分,瓜田李下的這樣是不是不妥?

等她貼近門口,聽見裏面莊蕾在說陳然的事情,言語之間滿滿地都是情意,倒是勾起了張氏的傷心處來,想着兩人不過是說說話,自己還是不要去打擾了。孩子還小,等以後再說吧!人就是這麽善變,她捂着嘴回了屋子,抹了會兒淚。躺在床上,越發覺得莊蕾這個孩子是在情深義重。

“大哥每年上元節都給你紮兔子燈?”

“是啊!”莊蕾悵然:“今年沒有了!”

“嫂子,今年我給你……和大姐紮!”陳熹對莊蕾笑着說道。

莊蕾一看夜深了,揉了揉陳熹的腦袋說:“好,你給我們紮,現在不是紮兔子燈的時候,是睡覺的時候。”

從陳熹那裏回來,莊蕾一身疲累躺床上睡去。

等她聽見門外張氏的聲音:“花兒,你出來,你爹來了!”莊蕾套上衣衫出門而來,已經是雞鳴時分。

只見莊青山帶着三個孩子,坐在那裏,喝着粥,吃着饅頭。

四個人身上的衣衫都跟叫花子差不多了,又髒又破,蓬頭垢面的。

看見莊蕾出來,莊青山叫了一聲:“花兒!”

“你來做什麽?”莊蕾一個稱呼都不給。

“花兒,不管怎麽樣,我總是你爹!”莊青山說道:“你得幫幫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我去死吧?就算我死了,你三個弟弟總要照顧一下。”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沒錢還,就拿人抵債,也沒問題。跟死不死有什麽關系。你一個死人,給人家,人家還要貼一張蘆葦席子,給你扔亂葬崗。所以你過去不過是做工。何必說那種話。既然你沒死,兒子是你的,自然是你自己養。不是嗎?吃完東西,快跟着黃家的家丁走吧!”

“你就眼睜睜地看着你爹和你親弟弟做人家奴才?”

“你說出來笑話嗎?你都想過要把我賣給人做瘦馬,還要做妾。還是你要去賣的。你現在去做奴才,是我賣你去做奴才嗎?你自己作出來的,他們去做奴才也是你害的,你還來問我?”莊蕾冷淡地看着他。

只見莊青山不要臉地對着莊蕾跪下說:“好歹看在你娘的份兒上幫幫我!”

在這裏時代,親爹跪兒女,那是要天打雷劈大不孝的。莊蕾雖然讓開了些,不讓他跪到,但是也随他去。張氏過去要扶,被莊蕾拉開。

莊青山一看莊蕾不肯幫他,站起來要指着她罵,只見莊蕾冷哼一聲:“你以為讓你去莊子上做工就不是幫你了?你就這麽浪蕩着,所有的親眷都要被你拖累。他們三個能活命嗎?早晚在街上要飯,被活活凍死。”

“原來是你出的主意。是你讓黃家來逼債的吧?”

“沒錯,閑人說閑話,不到自己身上,誰會知道,有你這個爹,被你整日拖累有多苦,多難熬?讓你去試試問他們一個個借借看真金白銀,就知道了。你這麽來一圈?還會有人幫你嗎?好好去幹活,沒有誰應該幫你養孩子,沒有誰天生就該給你還債。自己的債自己還!”

“來人!”,黃家的四個家丁走進來,莊蕾說道:“把他們給我送走!”

“是!”四個人彎腰對着莊蕾行禮,一個人從懷裏掏出一塊布頭塞進了莊青山的嘴裏:“走吧!再也沒有能幫你的人了,以後老老實實幹活去!”

莊青山盯着莊蕾嗚嗚地叫,無法出聲,父子三人被拖了出去,塞進了馬車,目的地是百裏之外的一個采石場。

“花兒,是你讓黃家把你爹給抓走的?”

莊蕾對着張氏淺淺一笑:“娘,要是他不走,咱就得走。過些日子咱們鋪子開門了,他天天來堵在咱們門口,咱們還要不要做生意了?他去黃家的莊子上,不過就是做做苦力,幹幹活。總歸一日三餐有的,不比在這裏晃蕩強?”

“是你逼着他借遍了親戚?”

“是啊!不讓他借遍親戚。我那姑媽張嘴就來,指天指地地罵我不孝,我跟誰說去?逼得他們家也沒奈何,不肯幫他。做事才能幹淨!”

張氏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陳熹不知何時已經在這裏了,過去對張氏說:“阿娘,嫂子的做法,我最是贊成。這樣對誰都好,您知道家裏有這麽一個潦胚,只要是親親眷眷全會被連累。現在這樣做,他也有飯吃,咱們也不會被他再糾纏。嫂子是考慮周全的,你說呢?”

張氏點點頭說:“你們都大了,我又是個沒主意的,你們看着辦吧!你爹在世的時候,總說為人要氣量大些,有時候吃虧就是占便宜,不要跟人斤斤計較。”

“話是如此,也不能做給人賣了還給人數錢的傻事不是?”陳熹說道:“別人對咱們好,咱們還敬他的好,要是別人對我們做了惡,咱們也要一點一點讨回來。阿娘,咱們可不能做爛好人!”

張氏被陳熹這麽一說,覺得兒子說得很是有道理,自己确實是想岔了。幸虧,家裏的花兒和二郎都是有主意的,要是自己當成是無主張了。以後還是多聽聽孩子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始日更6000,晚上18點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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