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故事

莊蕾将月娘往後拉了一把, 這是二期梅毒的症狀, 出現了全身的損害, 她的臉上有紅瘡, 眉毛和頭發出現蟲蛀樣的脫落。

莊蕾問月娘:“你認識她?”

“她就是張玉蘭!”這就是李春生勾搭的那個寡婦?莊蕾推算着出現二期梅毒之前一個月應該有一期梅毒出現, 再往前潛伏期,那個時候李春生還沒有摔斷臀骨。感染一年內的傳染性最強,不管是她傳染給李春生的, 還是李春生感染了她,李春生都不可能逃掉。

月娘看向那個張玉蘭說:“咱們之間的事情, 我不怨你!不過也沒有你來找我幫忙的道理吧?我與你全當不認識。”

那張玉蘭攔住了兩人的去路:“月娘,我知道我對你不起!可我也是沒有辦法,我那男人這麽死了, 家裏窮,還要養活兩個孩子。但凡有點子辦法,我也不能做這種被千人指萬人罵的事情。如今我得了這個病,要是我死了,家裏兩個孩子大的不過四歲, 小的才一周歲都不到。那是鐵定活不了了!你幫我求求你嫂子,救救我吧?”

說着那女人跪在地上不停地給莊蕾和月娘磕頭嘴裏念叨着:“我給你賠不是好不好?是我不是人……”

月娘掏出手帕, 擦了擦眼角的淚:“報應, 我沒害你,也不想救你!你滾,別髒了咱家門前的地!”月娘往前走了。

眼見着求月娘不成,張玉蘭過來求莊蕾道:“莊娘子, 求求您,救救我!您好心有好報,就看在我那兩個沒了爹的孩子的面兒上。您救了我一個,就是救活了三人啊!”

莊蕾輕輕地笑了一聲:“我又不是菩薩,你求我有用?這個病,得了也不一定會死,你回去慢慢養着,過陣子就消下去了。”

張玉蘭擡頭看她:“莊娘子,我見過得這個病死的人,我也打聽過了,花樓裏的女人最多,只要染上這個病,七八成的人三年四年裏就會沒了,就是活下來的人也是活不過十年。我家兩個孩子還小了,我不能死,我死了孩子該怎麽辦啊?”可能是想到了苦痛之處,她跪在地上嚎啕了起來,一下子也顧不得頭上的衣衫落下來。

七八成?十年致死率是百分百?和莊蕾前世的知識不搭,前世的研究結果,梅毒三期發作的概率才30%-40%,怎麽會是這個數字呢?

“莊娘子你幫幫我,跟聞先生說一說,求求你,救救我!”

莊蕾呵呵一笑道:“你求我做什麽?明日一早過來,排個隊,抓藥吃不就成了?”

天灰蒙蒙地,零零星星地飄起了雪花,月娘站在自家門口對着莊蕾道:“花兒,快回來!”

莊蕾加快了腳步,進了自家鋪子,鋪子裏因為煮着熱湯,暖融融地,一罐四神湯,一碗飯,熱騰騰的飯菜最能熨帖腸胃。

莊蕾坐下吃了飯之後,過去鋪子口的爐竈邊,幫着打湯,打飯。一個木桶空了,陳照進去拿飯去了,她愣在那裏,腦子裏揮之不去的就是數字上的差距,到底是這個女人在誇大其詞,還是說确實這個時代梅毒的致死率會這麽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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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照拿了飯出來,她一邊打飯,一邊看着外面,外面的雪越發大了,飄飄灑灑地落下來,那個女人還是沒有起來,雪花落在她的頭頂上,斑駁的白。她已經不哭了,整個人看上去空洞而無望。她是二期梅毒,月娘沒有感染。也就是李春生的病也應該在一期梅毒和二期左右。按照書裏的講法,月娘的死因是難産的時候,李家老兩口一定要保小。

梅毒二期這個階段很少死人,不治療也會轉成潛伏,要死也是在三期的時候,發生神經和骨損害等等症狀,這是怎麽回事?

“嫂子!”

莊蕾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陳熹站在了她邊上,陳熹看着外面跪在雪中的那個女人問:“那是誰?”

“李春生的相好!染了花柳,想要來求醫。”

陳熹從莊蕾的手裏接過了飯勺,打飯:“花柳應該治不好吧?”

“你怎麽知道?”莊蕾給眼前的客人打飯,月娘再打湯。這個客人一落座,因為天氣的緣故,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以前在書院的時候,聽見年長的那些人私下說的,有個大家嫡子,因為喜好風月,染上了這個病,鼻子都爛掉了一大塊。太醫院也束手無策。”

莊蕾看向他說道:“你信不信,我能治這個病?”

“嫂子說能治,就一定能治!你連那個許太醫回絕的老夫人都治了,我還有什麽不信的?”

月娘手頭的事情已經沒有了,看見兩人在說悄悄話,就走了過來,看見外頭那個女人還在不禁嫌惡地白了一眼。

“你可知道這個女人相好的有多少個?”莊蕾側過頭問她。

“我哪裏知道?這麽髒的人,我幹嘛要去打聽?”月娘心頭到底是恨的。

“我推斷下來李春生得了這個病。”莊蕾看着陳月娘,笑嘻嘻地說道。

“他有沒有病,與我有什麽相幹的?”

“跟你沒什麽相幹,但是我想出這個口氣”莊蕾側過頭看向她。月娘神色一頓,聽見莊蕾說:“你說李家那對老夫妻會不會為了給這個獨子治病,傾家蕩産?”

月娘看向她問:“你想怎麽幹?”

陳熹笑呵呵地看着莊蕾說:“嫂子,想要讓李家求上門,但是就是不給治。讓他們明知道能治的前提下,慢慢地絕望,最後人財兩空。”

“大郎哥哥和阿爹的仇,要鈍刀子割肉肉,一刀一刀地讓他疼到骨子裏!”莊蕾看着外面的女人,臉上挂着笑,說出來的話卻異常寒冷:“所以這個女人,我要治。”

那個女人凍得嘴唇發紫,站了起來往這裏看了一眼,莊蕾對她招了招手,她有些木然的神情,恢複了一點點的生機。

張玉蘭走到莊蕾鋪子前,莊蕾說了一句:“明日未時一刻,你來壽安堂,我和聞先生幫你看看,到底能不能治。費用上?”

“我真沒錢,李春生給我的那些首飾,應該是陳娘子的,我願意還。家裏實在是沒有進項,連飯都吃不飽。”

“你把首飾拿來,那是月娘的嫁妝,不好給人。按理沒錢就治不了病。你明天先過來,等我和聞先生商量了再說!”莊蕾說道。

這個女人站在風雪之內千恩萬謝,拖着疲憊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在雪花飛舞的天地之間走着,腳下濕滑,或許因為在冰冷的地上跪久了,張玉蘭摔了一跤,莊蕾搖了搖頭。

這麽冷的天已經沒了客人,張氏過來說:“花兒,快去睡一覺,你兩天沒有好好睡了!”

莊蕾上了床,這樣寒冷的天氣裏,窩在被子裏真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縣衙後宅,碳火烘烤之下,整個房間暖烘烘地,老夫人今日已經完全退燒了。整個人精氣神就來了。

蘇清悅抱着孩子給自家娘親看,小家夥一個月大,嫩嘟嘟,胖乎乎很是讨人喜歡。

老夫人逗弄着孩子,問:“小五,之前為我的病争吵地不可開交的許繼年和聞先生,聽說已經和解了?”

“可不是呢!”蘇清悅笑着說道:“可見我沒看走眼那個莊娘子真是個人物。這麽一件事情居然讓她化解了……”

聽着蘇清悅轉述從朱博簡那裏聽來的話,老夫人靠在靠墊上,放開了逗孩子的手,閉上了眼問蘇清悅:“小五,你很喜歡這個莊娘子?”

“是啊!阿娘,咱們三代人可都是她救下來的。而且她做事極有分寸,為人又爽利。以後等我再懷孩子,我一定要讓她幫我從頭調養起來,再不受那等苦楚。還有呢……”說起莊蕾,蘇清悅滿滿的都是高興,雖然她和莊蕾結交确實有私心,可真情真心也是明明白白的。

老太太安安靜靜地聽蘇清悅興奮地說完,還聽她狀似很聰明地顯擺說:“娘,您看我也算是已經走一步想後邊的好多步了吧?”

蘇清悅等着自己阿娘的贊揚,卻沒想到老夫人只是悠悠地嘆了一口氣:“你啊!到底是家裏嬌寵出來的,還是不知人間險惡!”

蘇清悅聽到這話,愣在那裏,聽她娘說:“太宗皇帝在太醫院裏設立女官,因為女子的很多病症,還是需要女人來看。你知道為何最後,三品女院判這個官職,徹底就取消了嗎?”

蘇清悅搖了搖頭,老夫人說:“這些女太醫出入高官後宅,給內眷看病,一來二往跟那些女眷混熟了。看着看着就成了那些高官的妾室。這還是好的!二十多年前,你還沒出世,那會子發生了一件毒殺主母案。太醫院的八品醫女,陳惠娘與那禮部侍郎的夫人交好,那位侍郎不過三十來歲,已經官至三品,儀表氣度自然不俗。那位夫人也是出身名門,她一出門誰家有個病痛,必然推那陳惠娘,說陳惠娘醫術高明,又是個機靈人。直到這個機靈人,被擡進了她家的後院,跟她真正地成了姐妹。”

說到這裏老夫人看着蘇清悅,蘇清悅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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