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生存還是毀滅?
朱利安躺在馬車上,馬車的颠簸讓他的傷口沒有一刻不疼,車內濃郁的血腥和汗臭味更是讓人陣陣發嘔,可是朱利安現在并沒有将注意力放在這些小事上面。和塞缪爾的感情日益精進,這一點當然讓他很高興。可是他讓塞缪爾找更多的情人,卻也是出自真心的。但問題是,塞缪爾在感情上是個絕對的保守主義者,他是絕對不可能主動出擊的。
而現在面對越來越成熟,也越來越冷冽的塞缪爾,就算是那些和他同為聖騎士的長輩們,有時候看着他的目光也有膽怯自卑的意味。那麽還有誰敢追求他?
或許這次去人類都城會有那麽幾個不怕死的湊上來,可這些家夥大概只是膚淺的看中了塞缪爾的容貌或身份——朱利安苦笑,他不得不承認一開始他死追不放塞缪爾的時候,容貌确實占了很大的比例,其實也比那些家夥好不到哪裏去,只是現在不是那樣了而已——以塞缪爾現在的狀态,那些死纏爛打的家夥八成沒什麽好結果。
所以,朱利安正在考慮如何篩選出合格的“同伴”,然後為塞缪爾創造機會,幫助他們建立感情……
可是想了這麽久,辦法沒想出一條,他只是弄得自己頭疼欲裂。
驀地,馬車外響起了喊殺聲,朱利安初時還以為是自己頭疼産生了幻聽,但很快馬車裏的其他人也聽見了,閑談的、讀書的、睡覺的全都停下了動作,沉着臉傾聽着馬車外越來越清晰地喊殺聲。
“快!能動的快下車,我們遇到亡靈的伏擊了!”馬車的簾子被車夫拉開,他一臉青白的朝着車內的傷員們喊着。
但是,這裏還有能動的嗎?雖然他們都是百戰餘生的戰士,雖然他們此時也攜帶着随身的兵刃,雖然面對亡靈他們仍舊無畏,但這改變不了他們是“重傷員”的事實!
怨靈的嘶喊,血族的獰笑,鮮血鋪滿了天與地!
塞缪爾……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嗎……
來勢洶洶占盡大勢的亡靈,沉迷享樂和權力鬥争的人類上層統治者,面對這種情況,長期奮戰的前線将領們如卡普要塞的蘭斯等人選擇了反抗,但也有人選擇了反叛!
誰也沒想到,逃到卡普要塞的幸存士兵中,有奸細的存在,他們的撤離路線暴露了。半路上遇到了亡靈的伏擊,整個隊伍分被偷襲者切分成了四段!幸運的是,襲擊的亡靈們托大了,被聖騎士們發現了指揮的巫妖小營地,一次不計傷亡的突襲,聖騎士們永遠倒下了十一人,造成了自來到瓦倫塔爾之後一次最大的聖騎士戰損,但指揮的巫妖和少數高級血族也全軍覆沒。亡靈們終于退兵了,留下了一地的屍體!
不過誰都知道這并不表示他們安全了,亡靈随時都有可能卷土重來,他們必須立刻撤退。
“塞缪爾,你去哪?!”哈德羅發現在焦急的撤退中,最年輕的聖騎士竟然驅馬奔向了相反的方向,聖騎士已經從一開始的一百多人,驟減到現在的九十七人了,他們無法承受更多的損失了。
“找朱利安。”
“塞缪爾,不去的話,你還能給自己留一個希望,想象着在戰勝亡靈之後的什麽地方找到他。去了,你只能把自己的命也一起留在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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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留在那。”
“塞缪爾聖騎士!留下!這是軍令!如果你離開就是逃兵!”哈德羅抽出了滿是血污且已經出現了崩口的長劍,這是他第一次将劍指向了自己的戰友。
“……”但塞缪爾一點猶豫也沒有,催動了馬匹。不是聽不懂哈德羅的話,但那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總算找到的全部的感情寄托,雖然很多人都跟他說過,總有一天死亡會把他們分開,但是,他不相信會這麽快。
看着年輕騎士染滿血污的臉,年長者卻猶豫了,劍在觸及對方身體的瞬間,放了下來。
“父親,要把他追回來嗎?”菲娜湊到父親的身邊,這位女性聖騎士和其他男人一樣疲累,且傷痕累累。
“不,等他回來再處罰他好了。”
“那就這樣放他走了?”
“一輩子都為神而戰,實在是太累了,偶爾有一次為自己,為什麽不可以呢?”
“要是他死在外邊呢?”
“那麽,更是要祝賀那個小子了。”哈德羅笑着,“和愛人一起安眠,這世上還有什麽事比那更加快樂。”
隊伍繼續前進,誰也沒注意到,還有一個人在發現塞缪爾離開的身影後,也驅馬跟了上去……
這幾天既沒有下雪更沒有下雨,但馬蹄踏在地面上卻有些打滑,因為地是濕的,泥濘不堪——那澆在泥土中的不是水,而是血。馬蹄踏上,飛濺出的泥點都是暗紅的。
亡靈的軍隊暫時退去,可還有少量的骷髅僵屍在這裏徘徊,僵屍在啃嚼着地上的屍體,骷髅只是無意識的徘徊,而一旦它們發現生者來襲,則立刻發出詭異無聲的咆哮,揮舞着各種各樣的兵器沖了過去。塞缪爾牽着馬,一路砍翻這些低級亡靈,翻找着地上的屍體。
然後另外一個人策馬出現在了他的身前,接着下馬,和他一起翻找着。是埃裏克,在來到卡普之後,沒多久,他就被調入了弓箭手部隊,塞缪爾只偶爾見過他幾次。不過只是看了埃裏克一眼,塞缪爾就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些屍體上。他不關心埃裏克為什麽來,只關心自己能不能找到他的心上人。
其實最好是找不到,那樣他就能如哈德羅說的,留下一線希望。
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在塞缪爾正欣喜于自己确實找不到後,他卻找到了……
他閉着眼,低着頭,靠着馬車的車輪做着,雙手垂在身體的兩側,就好像睡着了。至少從塞缪爾的角度,他沒從他的身上發現致命的傷口。
“大人……”埃裏克輕輕的叫着站在那發呆的塞缪爾,塞缪爾回頭看了他一眼,埃裏克那是埃裏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從他的眼睛裏看到哀求,他在哀求什麽?哀求埃裏克告訴他那個“睡着”的只是幻覺,其實他們還沒找到他?或者哀求埃裏克告訴他,那個人确實只是睡着了嗎?
但這只是一瞬,塞缪爾沒等埃裏克回答他,也沒有向埃裏克問出任何問題,就邁着一如既往的平穩步伐,走向了朱利安。
他的臉頰很冰冷、他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沒有脈搏,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在他的脖子上,有兩個吸血鬼的牙印歷歷在目,血已經從他的身體裏流幹了……
塞缪爾跪在地上,抓着朱利安的肩膀,然後,他把他抱在懷裏,用最大的力量,顫抖着緊緊抱住。
埃裏克以為塞缪爾在哭泣,湊過去低下身想要勸導,可是他發現塞缪爾的臉上沒有淚,他的表情與其說是哀痛不如說是呆滞,他原本冰藍色的眼睛,看上去更像是迷茫的灰。埃裏克想勸塞缪爾哭出來,可是他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堵着什麽,半個音符都發不出來。
“為什麽哭呢?”塞缪爾問着,原來流淚的竟然是他?
“因為我很難受。”埃裏克嘶啞着嗓子,低聲回答。
“是嗎?我現在的感覺也應該是難受吧?可我為什麽不知道怎麽流淚呢?笑倒是更容易學,因為只要彎彎嘴角就夠了。”塞缪爾彎了彎嘴角,他解下了朱利安脖子上的另外一半心,将他重新靠在了車輪上,接着,他起身、上馬,“走吧。”
“我們還有時間埋了他,或者燒了屍體。”
“這種地方,埋了也沒用。”塞缪爾搖搖頭,“燒了,我不忍心。走吧。”
埃裏克最後看了朱利安一眼,默默的跟着塞缪爾踏上了回去的路。可是他總覺得塞缪爾對朱利安的處理,有些地方不太對勁。埋了确實沒用,那種死人無數的地方,正是亡靈們的最愛,那些屍體會被他們重新用亡靈魔法叫醒,埋得再好也沒用。但是燒毀不是才能讓朱利安更平靜的安息嗎?
忽然,一個想法閃過,埃裏克頓時感覺背脊有些發涼。可他沒說什麽,也沒問什麽,只是緊緊跟上了塞缪爾。
塞缪爾已經離開,一個白天過去,黑夜重新降臨大地,幽雅溫柔的月光照在滿地屍骸的戰場上,更添了陰寒……
一只蒼白的手忽然動了一下,接着響起一聲呻吟,男人睜開了眼睛,但他的心髒仍舊是停頓的,皮膚仍舊是蒼白而冰冷的。
穿着兜帽的黑衣法師帶着幾個同樣蒼白冰冷的男人出現在了死人遍地的戰場,他看着男人和其他更多同樣從生與死的界限中清醒過來的“人”們:“想死還是想活?呃,錯了,應該是想做一個活着的死人,還是想做一個真正死去的死人,你們自己選擇吧?”
男人站了起來,毫不猶豫的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他想活,想活着再見那個人一面,就算下次見面,要死在那個人的手上!——
作者有話要說:==……頂鍋蓋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