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尴尬

? “沒什麽。”顧流觞神色自然。

她很明白如果表現出驚慌,反而會令對方生疑。更何況,就算沈離央真的察覺到她是從京都來的,也絕不會想到,一個手握兵權的重臣之女,竟然會堂而皇之的來到義軍營裏當軍師。

這份膽氣,實在不是任誰都有的。

“哦。”沈離央果然沒再問什麽,看了一眼她擱在一旁的筷子,“怎麽,吃不慣嗎?”

“不是,這些都很好,只是我晚上本來就吃的不多。”

“看你這風一吹就倒的樣子,還不多吃一點。”沈離央往她碗裏夾了幾塊肉,開玩笑的說:“不用替我節省,這點夥食還是供應得起的。”

顧流觞為難的看着眼前小山般的飯菜,她素來飲食清淡,這些實在是吃不下了。

“你們家鄉那裏,過年一般吃什麽?”

顧流觞想了想,說:“也沒什麽特別的,就是會包點餃子。”

“餃子?”沈離央略一思忖,“我們那裏不怎麽吃這個,而且軍裏都是粗人,要包餃子也着實是不太容易。”

“的确是很麻煩,單單是皮,就要和面,擀面,還要分成均勻的薄片,又不能太薄,不然一下鍋就都散了。”

“說的這麽在行,難不成你會?”

顧流觞挑眉,“将軍小看人麽?我可不是什麽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

“好好好,我家軍師就是個通才。”沈離央又問:“你們一般都吃什麽餡?”

“一般都是韭菜,白菜豬肉餡,有時也會包素三鮮,或者魚肉餡,反正愛吃什麽就包什麽,這個倒沒什麽講究。”

沈離央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酒過三巡,只是喝酒吃菜難免無趣,就有人在一旁的空地上玩起了摔跤。

沈離央見顧流觞托腮看得入神,不由笑問:“軍師難道對摔跤有興趣?”

“呵呵,外行看熱鬧嘛。”顧流觞揚唇,指着正在互搏的兩人,問:“你猜猜誰會贏?”

“嗯……應該是左邊的陳都尉吧?他一身外家功夫純熟,下盤極穩,一般人還真動不了他。”

“我看倒未必。”

場上的助威聲此起彼伏,那陳都尉果真占盡上風,無論另一人怎麽使勁都無法撼動他。

沈離央笑吟吟的說:“這回軍師可能要失算了,這摔跤可不比別的,實打實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顧流觞也不氣惱,只淡淡說:“大概還有五個回合。”

“哎?”

只見不多不少剛好五個回合過去,那原本一直壓着對手打的陳都尉忽然出現了一個破綻,被對手一把抱住了腰,猛地前沖幾步,重重的摔出了場外。

頓時一片驚訝的吸氣聲響起,沈離央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你難道真的能掐會算不成?”

“交戰的雙方,如果有一方占盡上風,卻讨不到半點好處,這個時候就要提防對方給你下套了。”顧流觞拿起杯子,慢悠悠的喝了口水。

“可是這變化未免也太快,之前明明毫無辦法,怎麽一下子就能輕易做到了?”

“四兩都可撥千斤,更何況兩人之間的差距,遠沒有看上去那麽大。”

“你是說他保留了實力?”

“其實将軍剛才的話已經說到點子上了,陳都尉的最大優勢就是穩紮穩打,所以只有當他以為勝券在握,乘勝追擊,腳步虛浮之時,才有翻盤的希望。”

這時又有兩個人上了場,沈離央不服輸的說:“這次我猜左邊的徐校尉贏,總不會每一次都輸給你。”

那徐校尉體格健實,壯得跟頭牛似的,看來也是個十足的練家子,所以沈離央才會那麽有信心。

“那我就和将軍相反好了。”顧流觞看了一眼右側的那個人,不僅從容不迫,竟還主動提議:“不過只這麽猜也無趣,不如加點賭注如何?”

“好極。”沈離央答應的很爽快,“要賭什麽?”

“這個麽……就由勝者決定吧。”

“那我可要開始想了。”

沈離央的判斷主要基于對手下衆将長期以來的了解,在這個方面上,她覺得自己的勝算和人生地不熟的顧流觞比起來,還是要大得多的。

場上的二人相對站着,只等一聲號令響起就要準備開打。

沈離央全神貫注的看着,忽然想到了什麽,“右邊的吳朔吳校尉,你是見過的吧?”

顧流觞點頭:“當然記得。之前宛城一役,吳校尉表現出色,記了首功。”

“他什麽都好,就是性子太急,沉不住氣,否則或許可堪大用。”

“的确還不夠沉穩,也許是鋒芒太露,反而欠缺磨砺。”

言談間,開打的哨聲響起,兩人瞬間扭打在一起。沈離央自己也是個摔跤好手,很快就看出了端倪。

一貫性急如火的吳朔竟然沒有一上來就搶功,而是耐心的調整着自己的站位和姿勢,頗有些借力打力的意思。

“這吳朔怎麽忽然就轉性了?”沈離央正嘀咕着,看見一旁氣定神閑的顧流觞,頓時反應過來,故作驚奇道:“莫非軍師不僅能掐會算,還有能易筋洗髓的丹藥?”

顧流觞白了她一眼,“若是有這東西,我早就自己吃了。”

伴随着一陣震耳欲聾的喝彩聲響起,結果已經無需再看。

“交戰的雙方,如果有一方占盡上風,卻讨不到半點好處,這個時候就要提防對方給你下套了。 ”沈離央想起剛才她說的這句話,無奈的搖頭,“敢情軍師這句話說的不是陳都尉,而是我啊。”

顧流觞被她這副樣子逗笑了,又正色道:“承将軍相讓之美意,流觞只好笑納了。至于拿什麽當賭注,我還要好好再思量一番。”

沈離央嘆了口氣,擡頭看了看時辰,“那你慢慢想,我先出去一下。一會兒就回來。要是你有什麽需要,找錦繡就好。”

沈離央說是出去一會兒就回來,可是半個多時辰過去了,依然不見人影。

顧流觞自己坐在那裏,也是百無聊賴,正出神間,只見一群人拿着酒,鬧哄哄的朝這邊走來。

顧流觞起身,對他們說:“将軍有事出去了,諸位若是要敬酒,還是等會再來吧。”

那些人聽了,也不走不動。神情有些奇怪,似乎有什麽話要說又不敢說,最後在一起笑成了一團,把在最後面的一個人推了出來。

卻是方才贏得了滿堂喝彩的吳朔。

吳朔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滿面通紅。他局促的站着,撓了撓頭,結結巴巴的說:“我想敬軍師一杯酒,感謝軍師對我的指點。”

那眼神裏熱切的真誠讓顧流觞有點不知所措。“只是寥寥數語,怎能算得上是指點?該當是我感謝吳校尉當日的傾力相助才是。”她拿起杯子,“我不會喝酒,只能以水代之,敬吳校尉一杯,吳校尉不要介意才是。”

“不介意,不介意的。”吳朔連忙說。

一旁一個膽大的士兵笑嘻嘻的說:“吳大哥可是一直都很仰慕軍師呢,他把軍師寫的字挂在牆上,寶貝得跟什麽似的。上次我打掃時不小心動了,可是整整被他罵了三天。”

吳朔臉上一紅,斥道:“胡說什麽!”

顧流觞的神色有些不自在。說了這麽些話,若再不明白這個吳朔對自己有什麽心思,她就不是顧流觞了。

當日在宛城時對吳朔的點撥,純粹是出于惜才之心,而且說得現實一點,也有一些利用的意味——她初次獨自領兵,手下需要一個能做事且不出差錯的人,才能保證計劃的萬無一失。

況且,顧流觞雖然是個閨閣女子,但自幼飽讀詩書,在父親和哥哥們的影響下,眼界和見識自然與別人不同。在別的女子還在傷春悲秋,憧憬着如意郎君之時,她所關心的,卻是政治、義理,是天下大勢。

所以吳朔的這番含蓄的表白,對于她的心裏沒有絲毫的觸動,反而覺得有些反感。

眼前的局勢實在是難以收場,如果沈離央在的話就好了……顧流觞被自己忽然出現的這個念頭驚了一下。也許自己是站在她身後太久了,漸漸習慣了那樣理所當然的接受她的保護。

可是,那個人,真的會永遠的站在自己的身邊麽?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拔劍相向吧。

顧流觞的唇角挑起一絲難以察覺的苦笑,正準備說點什麽來緩和尴尬的氣氛,擡眼間,看到人群的後面筆直的站着一個人。

那人好看的眉毛此時輕輕皺着,不言不語,卻散發着無形的壓迫感。

衆人也順着她凝結的目光回頭看去,紛紛讓出一條道來。“将軍!”

沈離央緩緩的走來,一直低着頭,像是在護着手裏的什麽東西。

等到走近,顧流觞才看清她手裏端着的,竟然是一碗還散發着熱氣的……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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