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鬼樓

秦衣看了看周圍的人,每個車上的小孩都被相應的車夫接走,從不同的暗門進入。外表上看上去普通的宅子,內裏居然如此的大,裏裏外外不知道有多少間房屋。刀疤走在前面,不斷有巡邏的人從他們身邊經過,這些人都身穿南翼國的兵服,也都像城樓裏值衛的人一樣,恭敬地向刀疤拱手相讓。

秦衣的目光沉了沉,看來刀疤的身份必然不簡單,要知道駐守城門的都是皇帝最信任的人,這些人官職不見得有多高,但深受皇上信賴必定有股傲氣,但他們居然向一個馬夫行禮……

秦衣先前只是猜測那做交易之人是皇親,如今他的身份可能只會更高。

“進去,你們這批人到得晚了些,裏面等了好一會了。”秦衣随着刀疤來到一座樓前,這座閣樓有五層,每層外都有士兵來回不斷檢查,這間宅子的防守如此嚴謹,秦衣咋舌。

刀疤朝第一層的士兵打了個招呼,士兵上上下下将秦衣打量了個遍,打開了第一層閣樓的門。

閣樓裏很黑,連蠟燭也沒有。四周沒有窗,密不透風的空氣有股奇怪的腐臭味道。她不由得皺了皺眉,不知道哪兒來的穿堂風從她身後襲來,她背後一緊,有個冰涼的手輕輕地拍了她一下,“你來了。”

她吓得快要跳起來,忍住心裏的恐慌,微微側了側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扭曲的臉。隐隐約約能看到這張坑坑窪窪的臉上全是燒傷,嘴角兩旁的刀痕一直擴展到了耳朵的位置。而這人應是耳朵的地方,卻縮成了一團肉團。這個人,沒有耳朵。

“倒是第一次有人來這屍樓見到我無耳還這麽淡然。”無耳聲音嘶啞,不帶絲毫感情,“不愧是二皇子選中的人。”

“二皇子?”是了,除了皇子,還有誰能夠百分百肯定可以說服皇上賜下軍中秘制解藥,二皇子的大名秦衣當然聽說過,即使是在北郡國,也是赫赫有名。這個二皇子心狠手辣,未達到目的不擇一切手段,都城的守衛軍大多被他買通,老皇帝這些年身體不好,他一直在暗中準備。傳聞他手下有一群特別的人,隐藏在朝野之中,也許是某個三品大臣的奴仆,也是是皇上身邊的某個禦醫,也許是皇親貴胄的美嬌娘……

“這裏是暗坊?”秦衣驚叫,她萬萬沒想到,朝野之上百官當作飯後談資的暗坊,竟然真的存在!她聽爹爹提起過,爹爹當時只是吓唬秦衣若是再調皮貪玩就将她送到暗坊去。

“算你聰明,提前告訴你也無妨,早晚你都會知曉。這裏是二皇子的秘密訓練場所,不論是暗坊內巡邏的士兵,還是訓練你們的教官,都曾經是南翼國皇軍裏的人,是曾經上過生死戰場的人。這裏的人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是真的,但更有可能是假的。不要相信任何一個人,包括教官!這裏出去的人很少留在南翼國,大多都是派往其他國家。暗坊的規矩很簡單,要麽完成訓練,要麽死。”無耳笑了笑,秦衣看在眼裏,只覺得比閻王的哭還要可怕。

她還有很多疑慮想要問,無耳不給她發言的機會,“進來這裏的人,七成的人沒有完成訓練就死了,還有兩成的人過不了考核,最後能夠走出暗坊的人不到一成。你是二皇子親自選中的人,可不要給他丢臉。好久沒說過這麽多話咯。”無耳搖搖頭,向秦衣招了招手,“去那邊。”

又是一道門,暗坊裏處處都是門中門。這道門進入後是一處甬道,潮濕陰冷的壁道兩旁長滿了青苔,壁道上的蠟燭發出微弱的光亮,秦衣放慢了腳步,這裏的腐朽味更濃,甬道盡頭傳來刀肉相碰的沉悶聲。

走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秦衣終于到了甬道盡頭,盡頭赫然躺着十來個木箱。每個木箱邊上都站着一個人影。這些人影身材跟她一般大小,都是十歲左右的孩童,但有的人臉上的面具卻是老态龍鐘的樣子,秦衣禁不住笑出了聲。

這聲音很輕,但在安靜得只能聽到心跳密室裏卻像平地驚雷一樣。所有人都轉身看着這個新來的人,眼神裏帶着不屑。

“啪,”鞭子抽打在石壁上的聲音。“若是上了戰場,你們這一分神,早就讓人殺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一身黑衣的中年男子站在這些木箱中央,若非他發出聲響,秦衣絲毫沒有察覺。

“那邊還有個空位置,你去那兒!”黑衣人伸手指了個方向,秦衣繞開那些先來的人,站在了過去。

甫一過去,秦衣看到木箱裏的東西,只覺惡心至極,胃裏不住地冒着酸水。怪不得一進這樓裏她就覺着有股腐爛的味道,這些木箱裏的竟然都是死屍!

秦衣感受到四周射來的幸災樂禍的眼光,她按捺住想要逃離的沖動,将這些目光毫無畏懼的一一駁回。

“進入暗坊的第一步,學會剖屍。你們的訓練一共有五年,每一年對應此樓的一座樓層。既然是要訓練成細作和殺手,必須對敵人的身體了解細致。知道哪裏才是對方防守最弱的地方。屍樓,顧名思義,你們餘下來的五年,基本上都在跟屍體打交道!”

秦衣望了望木箱裏的屍體,屍體看上去很新鮮,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面容黝黑,貼着頭皮有些碎發,多餘的頭發已經被剪了個幹淨,身上未着寸縷,秦衣看着有些難為情。

“進了暗坊你們再也沒有回頭路,要麽完成訓練,要麽死!”黑衣人到暗室角落裏搬來一副木架,木架上綁着用繩子綁着一副完整的屍體。

接下來黑衣人詳細的解釋了屍體的每個部位,每講到一個部位,便會用手上的帶着刺的小刀嘩啦劃下一片肉。筋脈的大致走向,哪裏的血肉最禁不起敲打,都一一向臺下的人說明。起初有的人還不敢直視,血淋淋的肉在他們眼前被撕裂,破碎,黑衣人當着衆人的面讓這些膽小的人上臺照着他先前的指示做,有幾個吓得癱倒在地。

黑衣人冷漠的搖了搖頭,後來的課程裏,秦衣再也沒有見過這幾個人,不知道被帶到哪裏去了,也許,是死了?秦衣想起刀疤、無耳和黑衣人一直不斷提起的話,“要麽完成任務,要麽死。”

平梁城,秦王府。

“怎麽樣?”敖睿成早就回到了平梁城,刀疤是他的親随,在和北郡國的交戰中腿腳受了傷,退役後跟随在敖睿成的身邊,秘密替他在南翼各郡搜尋人才。

“知道利用坐在馬車上的空餘時間練些尚可對敵的東西,不過鞭法一團糟,但就這一點就比過同行的其他孩童。”刀疤想起自己駕車時後面傳來的鞭撻聲。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懂得隐藏自己,被我放在那麽顯眼的位置也盡量不在別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與衆不同。”秦衣吃穿住行都和別的孩子有很大的區別,她不炫耀,甚至連話也很少跟其他孩子說,懂得隐藏,這一點很重要。

“最重要的一點,出手快,下手準,就是差了點狠性。”敖睿成點點頭,倒不枉費他求了父皇要了那個解藥,他只說自己的得力手下中了毒,繼續救治。

“不夠狠,那是因為恨不夠,這道理以後她就會知道。她是我手中打算出手的最重要的一顆棋子,只有在滔天的恨裏她才能浴火重生。”

秦衣覺得這四年過得特別的快。第一年裏十多個人就只剩下不到一半,第二年去了二樓,暗坊從別處又調來了一些人。黑衣人話中透露,南翼國的暗坊不止平梁城這一處,而每年的考核是在各個暗坊四年來優勝劣汰中剩下的人中進行的。而通過考核的人,不到一成。

二樓仍然是面對屍體,不過屍體不再是躺在木箱裏,而是用各種姿勢綁在了鐵架上。或站立,或行走,或蹲坐,或俯身,不一而同。黑衣人教他們以極普通、平常的姿勢接近屍體,然後抽刀、出刀、旋刀、刺刀,一氣呵成,将刀送入屍體內部。又迅速抽刀、旋刀、收刀入袖,完成攻擊。

判斷動作是否達标的标準就是手法是否自然、連貫、快速、刀不露白,擊刺的部位往往只有一兩個,極為固定,但都是一擊必殺的要害部位。

他們就這樣每天重複“出刀、旋刀、刺刀、抽刀、旋刀、收刀”動作,完成數千次。一旦屍體腐爛嚴重或是身上已經被千刀萬剮不剩皮肉,就換上新的一具。

屍樓二層黑衣人默認的武器都是匕首或者短刀任選其一,要求極高。大多數人光是一種武器上手就要小半年,要想在考核中勝出更是要連日連夜不間斷的練習。

秦衣舍不得丢掉她的細鞭,這是連謙小時候送給她的,她只得找了黑衣人專門教導。兩件武器耗費了她所有的課下時間,還好細鞭尚算有點基礎,經過黑衣人的指點,進步很明顯。

“還算有些天賦。”黑衣人将鞭法盡數教給了秦衣,二皇子的眼光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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