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陸老爺
推杯換盞,不知不覺間已是日影西斜,賓主盡歡。襄皇被人護送回大成客棧小憩,晚上還要參加兩位皇子的游湖活動。據說平梁城外的東巴湖,景色極美,來了一定要看一看的。
“朕就是來游山玩水的。”滕俊琛躺在軟塌上,自嘲地想到。中午的宴飲喝得雖然不多,可是已經有些醉意,迷離中又想起連恬月上菜時的樣子。看她的表現,好像是有意在勾引自己?她不是胥易安的情人嗎?
軟塌之下,武英正侍立一旁,輕聲說道:“陛下,法剛已經侯在門外,初步查明了連恬月小姐的情況。”
“讓他進來。”
一名身材高大的紅衣侍衛得令,在軟塌前單膝跪地,開始彙報:“啓禀陛下,屬下這幾日經多方打探,确認陸府連恬月為我北郡國原禮部尚書連謙之女,數年前逃到南翼,托庇陸府。據坊間傳言,連小姐在府中過得并不如意,尤其陸夫人更是時時排擠。兩月前胥易安将到到陸府宴飲,與連恬月結識,兩人一見鐘情。據傳陸家已經答應将連小姐嫁與胥易安,不過婚期未定。”
滕俊琛神色黯然,果然已是胥易安掌中之物。想起昨夜銷魂的一吻,心中不舍,也只能作罷了。自己動用些手段,未必不能把她搶到手,不過那又有何意義?緣份還是自然來的好。何況他二人也算是郎才女貌了。
只是不知道今日中午她貿然闖入天極閣,意欲何為?算了,不想那麽多,只要她與胥易安幸福就好。畢竟陸家一事,自己也算是欠她的,現在也不好再做對不起她的事。
“好了,朕知道了。你們下去吧。”滕俊琛揮揮手,心中竟然湧起淡淡的醋意。
胥易安這個臭小子,真是走了狗屎運!
同一時間,胥易安重重地打一個噴嚏,心道誰在咒我?他趕緊地捂住嘴,同時對面前的陸老爺歉然的一笑。在長輩面前肆無忌憚地打噴嚏可不禮貌,尤其是自己有求于對方的情況下。陸老爺則報以理解的表情。
滕俊琛前腳剛走,胥易安後腳就踏入了陸家的大門。他是專門來說服陸老爺,同意他帶着“連恬月”回北郡的。當然,他所知道的那個“連恬月”并非真身,而是秦衣冒充的。
陸老爺一見他面也是吃了一驚,幸好沒有在府裏碰到真的連恬月,否則就穿幫了。他是府裏唯一一個知道二皇子計劃的人。
奉上茶,陸老爺示意所有人都下去,他要和胥公子單獨談。
胥易安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對陸老爺作了一個長揖,說道:“陸老爺寬仁,将恬月姑娘許配在下,小生感激不盡!”
陸老爺呵呵一笑,将他虛扶起來,說道:“胥公子這話就見外了。我與你父親相識多年,鬥膽叫你一聲賢侄可否?”
胥易安連連稱是,陸老爺接着說:“賢侄乃人中龍鳳,恬月能有此等姻緣,實在是前世休來的造化。不知今日賢侄前來所謂何事?”
胥易安心道,我來主要是因為連恬月在你陸府總是受到排擠和白眼,想帶她脫離苦海的!不過這種話當然不能對着陸老爺說,只是說道:
“雙親已經隐居北郡國,小生也拟南下盡孝,同時在北郡發展,希望恬月與我同行,還望陸老爺成全。”
陸老爺聽後面不改色,心中卻在想:二皇子說得果然不錯,他想把秦衣帶走。如果不是剛剛二皇子交代自己的話,倒還真不知道怎麽應付他呢。
他并不急于回答,而是拿起茶碗,細細地品了一口,放下後才說道:
“胥公子年輕有為,能看上陸某外孫女恬月,既是她的榮幸,老夫臉上也有光。按說既然老夫同意将恬月許配給公子,一切都應該由公子做主,但若賢侄想帶恬月去北郡國生活,老夫有幾句逆耳之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陸老爺客氣了,但說無妨,晚輩定當聽從。”胥易安回答道。
陸老爺拿起茶碗,又抿了一口,慢條斯裏說道:“我這外孫女,自幼生活在侯府,生活優渥,後來雖然遭逢大變,但入我陸府也有多年,平日裏不說錦衣玉食,生活倒也與一般村寨女子有所不同,至少不需要自己動手洗衣做飯。聽聞令堂一生清廉,堂堂正正,現隐居北郡國鄉下草廬,雖有幾名仆人照顧,但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織,好不惬意。公子已經決意南下高就,不知你二人結為連理後,是否與公婆共居一所?若如是,不知恬月能否适應?此乃其一。”
陸老爺說得比較直白,胥易安你想自己到北郡打拼一番倒是可以,別讓我孫女跟你一起過苦日子。胥易安眉頭微皺,陸老爺話糙理不糙。自已的确這方面考慮得比較少。即使兩個人單獨過日子,肯定也比不上現在陸府的條件啊!
陸老爺看着胥易安低頭思索的樣子,接着說道:“這其二呢,胥公子是名門之後,乃父縱橫南翼30餘年,護國有功,有口皆碑,公子也是少年英雄,孤身擒東臨四魔,享譽四海。只不過,公子乃南翼英雄,到北郡未必人人識君。如果公子到北郡謀出路,一切将從零開始。我陸家雖然算不得豪門大賈,但在南翼國也算頗有臉面,萬一有心人惡意中傷,說我陸府的外孫女只配嫁個山野村夫,我陸某人一把老骨頭倒是無所謂,只是這阖府上下數百人,難免有人心生不快。”
這話說得就有些誅心了。你胥易安安穩穩在南翼國呆着什麽都好商量,你去北郡從一個毛頭小子開始,讓我陸府的臉往哪兒擱?好歹我恬月孫女也是跟我有血緣關系的對不?
胥易安心頭暗暗叫苦,陸老爺的意思說法是不同意了。自己去北郡參加科舉,還不是為了為她報仇,為她着想?不過這些話不能跟陸老爺直說,只得硬着頭皮應道:“在下去北郡實為萬不得已。高堂均已古稀之齡,落葉歸根定居北郡,小生不敢不近身照顧。另外小生決不會安于平庸,現已報名北郡國科舉,定不會讓恬月受到委屈,也不會讓陸府蒙羞。”
陸老爺笑咪咪說道:“賢侄不必緊張,我陸某人也非迂腐不知變通之人。賢侄與我那恬月孫女情投意合,又豈能做棒打鴛鴦之事。以上兩點,雖說困難,但并非不能克服,但還有一件性命攸關的大事,賢侄不得不察!”陸老爺說話的時候加重了語氣,讓胥易安心頭一驚,頭也有些大。還有第三點哪,這陸老爺一條條的,有理有據,還真沒法反駁。
陸老爺看了看胥易安的表情,心道:小子,你還嫩了點!嘴上卻說道:“想必賢侄對恬月孫女往事也有所耳聞。當年,連家不幸,滿門抄斬,連氏伉俪慘死,唯有二女倉皇逃出,受盡磨難,月餘方至我陸家,期間被人追殺數次,我恬月孫女更是中箭中毒,九死一生。”陸老爺說着,仿佛想起往事,眼中竟淚花閃現,讓胥易安也不禁動容,這陸老爺倒也是性情中人!
“現在賢侄想帶小女回北郡,能否保證無人對他不利?否則的話,便是羊入虎口!我知賢侄武藝高強,處事周詳,但雙拳難敵四手,敵明我暗,賢侄獨力支撐,安能不被小人乘虛而入!若我那外孫女再遭橫禍,老朽百年之後下得九泉,又有何面目見我那慘死的瑜兒?”
胥易安心頭震驚,對陸老爺來說,将連恬月帶回北郡,就是将親人往火坑裏推啊,自己之前是不是太過想當然了?
陸老爺猛一回頭,聲調陡然提高:“想必賢侄也知道,今日我在陸府暢飲的,便是北郡國的襄皇!連氏一案至今未能翻案,敞若襄皇一道聖旨下令,誅殺連氏後裔,賢侄當如何自處?”
胥易安說不出話來了。在北郡,連家宗族已滅,連恬月還算得上是逃犯,自已貿然把她帶回去,不是自投羅網麽?甚至不需要襄皇下令,定會有人将其帶走或者誅殺以邀功。自己就算拼盡性命,也無法對抗整個北郡國啊!
見胥易安呆呆坐着不說話。陸老爺也沉默了一會兒,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放緩語氣說道:“賢侄倒也不必過慮。我見你二人情深意濃,也想玉成此事。老夫有兩點拙見,不說助賢侄一臂之力,也希望你能多多考慮。”
“陸老爺請講,小生洗耳恭聽。”胥易安已經完全陷入陸老爺的說話的節奏了。聽說他要給意見,就好在溺水之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陸老爺輕咳一聲,說道:“這第一條路呢,自然是賢侄留在我南翼為好。胥公子你或入朝為官,或報效鄉梓,或優游江湖,二人可逍遙一生。如遇困難,我陸家也能照拂一二,豈不美哉?”二皇子的計劃陸老爺是知道的,讓秦衣接近胥易安,并讓他愛上她,根本目的還是為了讓胥易安這樣的人才能夠留在南翼國,為二皇子所用。這個時候必然要極力勸他留下來。
胥易安默不作聲,陸老爺心中暗嘆,看到他是執意南下了,悠悠說道:“賢侄若是覺得不妥,走第二條路也無妨。賢侄可先到北郡,一面孝老,一面打拼,待賢侄站穩腳跟,再将她接走也不遲啊。”有能力保護連恬月了再把她接走,這個道理很淺顯。
胥易安望向陸老爺,心中充滿感激,這陸家家主真是仁慈,處處替自己考慮。忍不住問道:“是不是我如果在北郡金榜題名,或入朝為官,便是我迎娶恬月之時?”
陸老爺一捋胡須,笑着說道:“賢侄自思何時可保恬月平安富貴,将人接走便是,我陸某人決不阻攔!“
胥易安眼淚幾乎都要流下來了,想要給陸老爺跪下,被後者一把扶起來。
“聽君點撥,豁然開朗,陸老爺諄諄教誨,小生真是銘感五內,永世不忘!小生定不負老爺所托,讓恬月幸福終生!”
“好說,好說。”陸老爺輕拍他的後背,說道:“賢侄将門虎子,無論到哪裏,必然前途不可限量。我這裏就早祝胥公子金榜題名了!”
兩個人又是一番吹捧,最終胥易安千恩萬謝地走了。陸老爺收斂了笑容,一轉身,看見後面轉過一個人來,正笑咪咪地看着他,正是風流倜傥的二皇子,敖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