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梳理

胤禟從蘇麻喇姑修行的居所出門時,天已漸黑。侍從身邊多了個青衣侍衛,雖是畢恭畢敬的站立一旁,卻無端讓胤禟一陣心煩。

“回九阿哥,萬歲爺宣您去養心殿用膳。”青衣侍衛躬身行了禮。

小林子捧着件湖藍緞面的大氅,上前侍候胤禟穿上。風寒夜冷,胤禟皺眉,轉身回行。

想是議事完畢,養心殿很是寧靜,來來往往的太監宮女看到胤禟都躬身行禮。屋內溫暖如春,翡翠玉石鼎裏燃燒着清新的百合香,康熙斜着身子對着燈燭看書,聽到動靜,一見是胤禟,臉上露出幾分喜悅,“不必行禮,過來坐。”

梁九功眼疾手快的服侍着胤禟去了外面的大衣裳,又有侍女端了銅盒熱水,供胤禟淨手。

“梁九功,上茶。”康熙摸了摸胤禟的臉,問,“外頭風大麽,怎麽冷成這樣?”

接過熱茶暖手,胤禟笑,“中午還暖和,晚上才起的風。我下午去蘇媽媽宮裏請安了,皇阿瑪,我做事懶散,想着十二弟也大了,不如讓十二弟幫把手。”

“嗯,也行。”康熙點頭允了,十二倒是個老實的,在康熙眼裏,是有點老實過頭了,一點少年的機伶勁兒都沒有。雖說諸皇子年長,康熙對兒子也多有防範,不過康熙欣賞的始終是機智伶俐的孩子,十二給小九帶帶也是好事。

“皇阿瑪,有件事我想跟您商量一下。”胤禟身子挺直,認真的看向康熙。

康熙一瞧這架勢,呷了兩口茶才道,“說吧,什麽事值得你如此鄭重,合情合理的,朕都應了。”

“這幾天,我想梳理一下府上的人,皇阿瑪派的那些侍衛還是回來服侍皇阿瑪吧。大婚的兄弟,也只有我府裏這麽多禦前侍衛,授人以柄不說,也不成體統。”胤禟神色淡淡地,“兒子的府第在皇城,護衛也不少,禦前侍衛是皇阿瑪專用的,給我算什麽。”

康熙沉吟,未點頭也未搖頭。他在想以前胤禟也沒反對過,這就出去了半天,可是哪根神經受了刺激,怎麽回來就提起這事兒了。

“行了,別瞎猜了。”胤禟對康熙可謂是極了解,揮了揮手道,“沒人挑撥我。以前我那是跟您獻忠呢,您派人就派人。現在咱們啥關系,哪兒還用這一套,把那些侍衛調回來,我看着礙眼。您再有啥密探的,讓他們別露出破綻,否則我收拾了您可別生氣。”

“什麽密探不密探的?”康熙眼睛在胤禟臉上掃過,将茶放回炕桌,卻是一攬胤禟的腰将人圈在懷裏倚在枕頭上抱着,“說得真難聽。朕便是派些人伺候也是為了安心,你媳婦大着肚子,家裏沒人主事,亂糟糟的哪裏成個體統。給你派幾個能幹的奴才你也省心不是?再說,朕離得遠,你又是這樣的小性,平常賭個氣的就十天半個月不進宮,朕惦記的很。有這麽個人給朕說說你近身的事,朕也心安。”

這人當真是好口才,絕對有黑白颠倒的本事哪,胤禟眼中有幾分笑意,“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少在我身邊安插人。就是安插了,別讓我察覺出來,明天你就叫他們回來吧,我看着煩。”

“嗬,瞧這口氣,朕倒要聽你吩咐了。”康熙也不惱,只是把玩着胤禟修長細潤的手,“朕也沒派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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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多多少少的也就三十五個,其他還有別人的人,”胤禟睫毛很長,擡眸時波光潋滟,沒漏過康熙微微一驚的神情,卻只是一笑,“這就吃驚了?少來這套,我只是不爽這群蠢貨明目張膽的給你送信,下次派些機伶的來。”

康熙笑,“既然你都知道,索性就讓他們接着伺候呗,你都用熟了的人,這乍一都趕回來,不是還得重新調教了。”

“不必了,皇阿瑪喜歡讓他們來伺候您吧。”胤禟真是佩服康熙的臉皮。

康熙挑眉,“這算不算枕邊風?原來朕只聽說紅顏禍水,沒想到這男兒生得絕色也不得了。”

“您沒聽說簡王兄花了十幾萬兩銀子給個倌人置宅子呢。”胤禟勾了勾唇角,“我跟您這一場,好像也沒得您什麽好處?”

康熙臉色驀得一冷,擡手一巴掌落在胤禟屁股上。一聲悶響,胤禟陡然臉色一白,看得出是極痛,康熙沉了臉,“你是什麽身份,拿那種下賤東西自比,越發不講究了。”

“随便說說,過了年我虛歲十六,一年大似一年,身骨也漸長成,這不是怕皇阿瑪會不喜歡我麽?”胤禟眉眼彎彎的說。

聽了這話,康熙有說不出的悶,上下打量了胤禟一番,卻有幾分挑剔,“論顏色,你也不是最好。”

胤禟原是半側靠躺在康熙懷裏,聽這話,眼皮都不帶擡一下,康熙湊到胤禟身邊,聲音極低,“可朕就是喜歡你這不情不願的勁兒。”

“變态。”

康熙縱然不明其義也知道不是啥好詞,笑着拍拍胤禟的屁股,自己先坐正了,“起來吧,還沒用晚膳呢。”

胤禟索性脫了鞋,盤腿坐在炕上,康熙也不是粘乎乎的性子,道,“你府上的人,朕明日下旨讓他們回朕身邊,其餘的,你看着不順眼的都換掉也無妨。朕也不想多說,你武藝好,可也得知道雙拳難敵四手的道理,朕指兩個暗衛給你,只保護你如何?”

“不用了,我自己會安排人的。”

見胤禟一力拒絕,康熙也不想枉做了壞人,沒再多說。

用了晚膳,胤禟晚上并未宿養心殿,郭絡羅氏快生了,他這個做丈夫的怎麽着也不能成天宿在宮裏。胤禟拍拍屁股走了,留下康熙不知多郁悶,看什麽都不對,沒得發作了梁九功一通,想着太後的話,便招了新晉的小貴人侍寝。

沒多大工夫,小貴人便依禮由幾個內侍裹着錦被送到龍床上, 對康熙行了禮,戰戰兢兢的低着頭,不敢多看威嚴的帝王一眼。

女孩兒很年輕,溫婉秀氣,蜷在床上跟只小貓似的。

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是康熙的奶兄,又是曾經的侍讀,除了任江寧織造一職,每年也會自江南采辦絕色女子送進宮廷。這個小貴人便是其中的一位,江南女子肉皮水嫩,康熙不由想起胤禟玉壁一般的肌膚,觸手柔滑。

“可是用過香水?”康熙輕聲問,鼻間總有淡淡幽香。

小貴人聲音如蚊吶,“回萬歲爺,是宜妃娘娘賞給奴婢的香水。”

胤禟也會用香水,卻是一種極淡的冷水的香。康熙索然無味,揮了揮手,“且睡吧。”

郭絡羅氏見到丈夫回家,極是開心,因進補而圓滾滾的小臉兒綻出喜色,扶着腰讓丫頭們服侍着丈夫換了家常衣服,又問飯食。

胤禟笑,“扶福晉坐吧。”又道,“回來時皇阿瑪留飯,就順便用了,別操持了,你也歇歇,今天覺得如何,可還妥當?”

“除了有些沉,也沒覺得什麽。”郭絡羅氏在嬷嬷的攙扶下坐了,“妾身還以為爺又宿宮裏呢,還想着差人給爺送厚衣裳呢。”

“宮裏有的是衣裳,且別總操心我了。如今不比別時,還是要以你身子為主,我問了太醫,也就這個月了,我想着奶娘嬷嬷雖都預備了,可怎麽也比不上自己的親生母親,”胤禟溫柔體貼的說,“岳母在家也是忙的,不過我厚着臉皮請,岳母總不好辭的。”

郭絡羅氏抿嘴笑道,“哪有爺說得這般誇大,妾身娘家平日裏也就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母親也早說來照顧我,是我覺得時候還早,不值當弄這麽些人來,倒跟什麽大事兒似的。”

“可不就是大事兒麽?”胤禟溫聲道,“你年紀還小呢。既然你也同意,明個兒就煩張嬷嬷走一趟,挑些養身子的藥材給岳父帶去補補身子,也是咱們晚輩的一點心意。”

郭絡羅氏聽着極舒心,雖說院裏還有兩個有身子的妾室,不過胤禟從未對兩人表現出太多的重視,都是讓自己照看,若這一胎是個兒子,便真可安心了,笑道,“爺既然說了,張嬷嬷走一趟便是。”

又安慰了郭絡羅氏幾句,胤禟便讓郭絡羅氏歇了,自去書房安置不提。

第二日一早,胤禟便将一張單子交與小林子,凡是單子上的人都多發一年的例錢,放出府去,又去同內務府打了招呼。

內務府總管淩普同胤禟也極相熟,胤禟一來,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恭敬奉迎,“些許小事,九爺派人來知會一聲便是,倒累得九爺親來,都是奴才的不是。”

“哪裏,這些奴才都是內務府分到我府上的,論理,我來跟你說一聲也是按規矩行事。”胤禟喝了口茶,“再說,此次也是有差事過來,要問大總管些事。大總管坐。”

淩普笑着斜插着身子坐了,笑道,“是,九爺有事盡管吩咐,但有奴才知道的,定知無不言。”

“也沒什麽,這些茶啊絲綢瓷器,如今都握在哪些皇商的手裏,你有空列個單子給我。”

“是,九爺您現在就要麽?”這九阿哥除了跟淩普頂頭的主子太子交好,關鍵還是個極有銀子的主,京城誰不知道九阿哥就是弄個胭脂鋪子都是別人比不了的賺錢。

胤禟笑了笑,“不急,三天內交給我就成。”

淩普搓了搓手,笑道,“誰不知道九爺您是財神爺轉世呢,但有事,九爺是要東西要人,奴才都給您預備着。”

“行,我知道了。”胤禟起身,“大總管是太子哥哥的近人,若有什麽能幹的小子,盡管跟我說。如今我別的不缺,正缺人呢。”

淩普早在胤禟起身時便跟着站起來,此時聽了這話,更是喜上眉梢,不住的點頭,“是,九爺不嫌棄的話,奴才家裏還真有幾個懂事的小子。”

胤禟笑了笑,未多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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