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承歡

胤禟上午去宜妃宮裏請安,宜妃如今年過四旬,保養得極好,不過卻不能同十幾歲的小蘿莉相比,近些年雖皇寵漸薄,仍得康熙信任,同德妃一起打理後宮。更兼宜妃有三個兒子,五阿哥不肖多提已是郡王身份,九阿哥雖爵位不高,在康熙面前卻是能說上話的,宜妃出身又比德妃尊貴,至使宜妃風頭仍勝三分。

聽內侍說九阿哥來請安,宜妃極是高興,對着站在屋子裏的幾個小貴人道,“行了,我也乏了,你們且下去吧。雙喜,昨兒個是蘇貴人侍寝,她也辛苦了,上次九阿哥孝敬的洋人物件拿幾件給蘇貴人賞玩吧。”

纖眉細眼的小貴人恭謹的謝恩,便随着同位份的貴人們退下了。

“你皇阿瑪說你如今都在府裏陪媳婦呢,倒是有空進宮來看我這老婆子了。”宜妃笑嗔。

“額娘可是一點兒都不顯老,要是額娘跟兒子一塊兒出去,人家肯定說額娘像兒子的姐姐呢。”胤禟甜言蜜語的哄自己的母親,“這快過年了,我帶了些小物件孝敬額娘。額娘看着有喜歡的就留下用,其它的過年打賞底下奴才也使得。”

“行了,我不缺這些。倒是你媳婦身子日重了,留着給她玩兒吧。”宜妃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兒子,什麽能有兒子來得可靠呢,退一萬步說,日後還得指望着兒子奉養呢。

“董鄂氏知道分寸呢,再說這些玩意兒家裏還能少了不成?”皺了皺鼻子,胤禟笑,“可是我來得早了,這屋裏胭脂味兒還沒散呢。”

“早什麽,平日裏額娘也不用她們來立規矩,只是昨兒個蘇貴人侍寝,少不得打賞她些什麽。”宜妃上了些年紀,越發雍容,把皇寵也看淡了,拉着兒子的手道,“她們都是新進的小主,又是住我宮裏,短不得囑咐些,不然出了差錯還不是打額娘的臉。”

“額娘所慮極是。”胤禟面不改色,只是一心問宜妃的身子,歷史上宜妃是在康熙後面去的,不過做為子女也難免牽挂,又将些補身子的藥材給了大宮女,讓宜妃每頓食補上些。

宜妃見兒子孝順,更是舒心,“別總是想着額娘,宮裏什麽都有,也不會短了了額娘的份例。你媳婦那裏能給額娘生個大孫子,額娘也能放心了。”

“兒女都是天數,不過兒子給董鄂氏把過脈,若無差錯,額娘定能心想事成的。”胤禟笑道。

宜妃念了聲佛,又低聲叮囑,“這事斷不可漏出去。”

“兒子省得。”胤禟點頭,又問,“弘恪呢,還在睡覺麽?”

“嗯,這小家夥像你小時候,一天不睡六個時辰是醒不了的。”宜妃笑,“平日裏都要辰時才醒呢,下次你晚些來,他如今睡得正香,別擾了孩子。”胤禟年紀漸長,總要避諱,宜妃也不多留,“去辦差吧,額娘這裏一會兒人來人往的也不方便。”

聽了這話,胤禟才退出翊坤宮。

康熙在聽到胤禟去宜妃宮裏請安時,便有些心虛。可從根本上說,這也不是他的錯,何況他又沒碰那小貴人。總不能永不宣召後宮,要那樣,別說太後,便是宗人府也得關心關心帝王的性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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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便思量着,等胤禟來了怎樣解釋一番。

在康熙看來,胤禟有個極不好的習慣,有事兒藏心裏,悶不吭氣兒的自己拿主意,還膽子大,啥事敢幹,便比如上次讓兩個侍妾有孕,康熙在人家府裏布了滿園子的密探結果硬是最後一個知道的。為了不讓胤禟胡思亂想,康熙只得提前聲名。

康熙左等右等的也不見人來,着梁九功出去去一問,嗬,九阿哥給宜妃請安後便直接出宮了。康熙頓時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忙道,“宣九阿哥進宮,朕有急事。”生怕胤禟一出門便又要給他帶綠帽子。

梁九功可是半點不敢耽誤,派魏珠去了。

康熙想自己一輩子,便是平三藩時也沒如此坐卧不寧過,嘆了口氣,“你跟朕時間久了,說說看,這九阿哥性子到底像誰哪?”

梁九功心裏琢磨了一遭,笑道,“奴才沒念過書,也說不好,倒是奴才覺得九阿哥心裏是向着萬歲爺的,性子也真。”人家父子倆啥關系,再瞧康熙這勁兒,真說什麽九阿哥不好的,保不準事後想起來心裏不痛快了再被發作。再說,九阿哥對他向來客氣,梁九功也不願輕易得罪九阿哥。

“唉,他這性子都是讓朕給慣壞了。”康熙始終記挂着朝政,“把折子拿過來。”

康熙也沒多少工夫用來琢磨胤禟,四阿哥八阿哥,大學士張英,李光地,及裕親王福全聯袂而來,讨論的便是屯田北國的事。

滿人自入關以來,日漸驕奢,遠不複當年骁勇,再因滿人不能務工經商,一些旗人漸食不果腹,日子過得十分艱難,便有人提議将一部分旗人重遷回盛京龍興之地,一來可以墾荒務農,二來可以抽丁戍邊,增強北面防禦。再者盛京乃滿人的老根據地了,雖然如今滿人坐了江山,但滿人數量畢竟是少數,屯兵北國更是進可功退可守的一步好棋。

可關鍵是沒人願意去,八旗顯貴在京裏呆得好好的,誰願意去那鳥不拉屎的地方。這事兒,得有個帶頭兒的。

……

胤禟這前腳才出了宮門,正準備去內務府,後腳便被一隊飛騎趕上,康熙急召他進宮。撇了撇嘴,胤禟沒好氣的放下車簾,返回皇宮。

康熙聽到內侍回禀,忙宣胤禟晉見。

胤禟規矩的行了禮,康熙道,“你也跟着聽聽,坐吧。”

胤禟便坐在八阿哥下首,八阿哥對胤禟笑了笑,低聲将事情大概說了一遍。胤禟笑着道謝,便認真聽幾人讨論。

四阿哥一看就是鐵血派,聖旨一出,不去也得去。

裕親王則相對溫和些,四阿哥年輕氣盛,他活了一把年紀,八旗親貴哪個是好相與的,弄不好,倒把自己折進去。

張英李光地都是老油條,兩不得罪。康熙多年上朝,就耐心的聽着公說公理,婆講婆道,倒不急着下結論。

小內侍進門通傳:太子殿下到了。

通常每有議政,康熙都令太子旁聽,今天胤禟沒見到太子正覺得奇怪呢,就見太子一身明黃服飾匆匆進門,先是請罪,“兒子正想出來,石氏忽然暈厥,兒子命傳了太醫,便多呆了一刻,誤了時辰。”

太子妃石氏是康熙從上三旗适齡貴女中親自選出來的,不論模樣,性情,門第,無一不滿意之人。尤其是石氏誕下嫡子後,康熙對這個兒媳更是另眼相待,此時便問了一句,“可有大礙?”

太子笑,“倒是一樁喜訊,太醫診了,說是喜脈。”

康熙果真龍顏大悅,用豐厚的賞賜表達了對嫡孫的期待,又對太子贊了又贊。胤禟心裏偷笑,如今太子真是懂得曲線救國之道了。

屯田北國之事,太子早稍知一二,就座後笑問胤禟,“小九素來有智謀,可有什麽好法子沒?”

胤禟輕笑,“依臣弟看,這不是好差事,盛京苦寒,又離京城遙遠,在京裏過慣了日子,這有腦子的估計都不願意去開荒。”

胤禟這話得算得上禦前失儀,可康熙都習慣聽胤禟如此講話了,真哪天胤禟文绉绉的禦前對答,他才可能會不适應。太子微笑不語,八阿哥是以八面玲珑出名的人,更不會表現出任何不悅,裕親王早知道胤禟的脾性,張英李光地更是眼觀鼻鼻觀心,唯四阿哥略略不悅,可四阿哥素日都是板着一張冷臉,此刻也看不出啥特別。

“所以說,皇阿瑪得畫一張大餅才行。”胤禟微微一笑,眸間光華流轉,更兼他少年俊美,便是四阿哥也在心底贊一聲九弟好相貌,倒把之前對胤禟的小小意見抛諸腦後了,一門心思聽胤禟道,“明年便是三年一度的春闱,皇阿瑪選拔人才的時機。皇阿瑪可曾想過,對天下士子進行一場演講,告訴他們,您需要他們去将大清建設的更加美好,盛京的百姓需要他們。當然,皇阿瑪還得給他們一些好處,例如在盛京為官的官員,三年考核中等以上便可升遷回京或是富庶之地。書生最負熱情,皇阿瑪鼓動起書生的熱情,那麽整個京城的輿論便掌握在您的手裏。如果人人都想去盛京,那麽盛京将不再是一個艱苦的地方,怕到時人人争着去呢。”

康熙未表态,四阿哥道,“九弟這法子是好,可盛京貧脊,這百姓遷移的費用也是一大筆。”戶部銀子緊張着呢。

“叫人家背景離鄉的到遠方重新生活,朝廷拿銀子也是應當的。”胤禟笑,“弟弟覺得,第一,凡遷往盛京的百姓,除了銀錢補貼外,五年內免稅。第二,盛京商家,三年內征半稅,其商品适當讓利于民。”

李光地笑,“九阿哥想得的确是周到,倒是商人重利,即使萬歲爺隆恩減稅,怕也要進了他們的腰包,不能用在百姓身上。”

“俗話說,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活。”胤禟淺笑道,“中國地大物博,南北出産不同,商旅不行,貨不能通南北,物不能盡其用,民不能得其利,民不利則不富,民不富則國無稅,國無稅則兵不強,兵不強則天下危。行商本身并無不妥,關鍵是行商之道。伯王,哥哥同兩位大人都知道我在京城也有幾間小鋪面,不瞞諸位,這幾年我倒得出一個結論,商道需從政道。皇阿瑪若有旨意,幾個小小商人怕是不敢忤逆的。”

這一番讨論下來直過了午膳,幾人才告退。

康熙坐在禦案後,并沒動,只是笑望着胤禟。

“我臉上有髒東西麽?”胤禟給康熙看得心裏發毛。

康熙這才起身,走到胤禟跟前,握住胤禟的手,微微用力,他喜歡這樣的胤禟,耀眼奪目,談笑間指點江山的自信。感慨良久,康熙說了句,“今天有好吃的。”

胤禟臉色忽然變得古怪,似笑非笑的睨了康熙一眼,“哈,啥東西,不會是虎鞭鹿血吧。”

“朕……”康熙開口想解釋。

胤禟妃色的唇角一彎,大大的桃花眼裏俱是算計,倒是開口安慰康熙,“無妨無妨,知道皇阿瑪身子虛,今晚就勞您老人家承歡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中國地大物博,南北出産不同,商旅不行,貨不能通南北,物不能盡其用,民不能得其利,民不利則不富,民不富則國無稅,國無稅則兵不強,兵不強則天下危。”引用《喬家大院》——偶當初看《喬家大院》時便十分喜歡這段話,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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